法国人懒得翻译,扔给他的剧本是法文的,每天早上他还得早起一小时学习语言,教材找萧珠然借。不过这样就只能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五小时,午饭晚饭也是匆匆解决,脑子里除了跳舞别的都装不下。 有天晚上从楼里出来,路上接到国内打来的越洋电话。 “喂卜老师。”冬天的寒风刮来,章寻声音有点哆嗦。 “在外面呐,还没回到家?” “刚练完,正往家走呢,风有点大。” “你那边都几点……”卜老师算了算,“都快12点了,胡闹,练太久身体受不了不说,太晚回去安全也是个问题。” “放心吧老师,我住的这片治安还可以。”章寻裹紧外套低头避风,“您最近身子骨怎么样?有段时间没问候您了,太忙没顾上。” “一切都好,你呢,听你爸说你没带多少东西过去,缺什么跟老师说,我再给你寄点。” “什么都不缺。”章寻顿了顿,忽然改口,“老师,方便的话能帮我去中医院开点药吗。” “你病了?” “没有,是一种治慢性胃炎的中药,我带了些过来,前两天喝完了。” “那你把方子给我,我去照方开药。” “没方子。”章寻眉眼微低,“之前是朋友帮忙买的。” “那你就问问他,中药不比别的,有方子才保得准。” “算了。我现在在国外,联系上也不容易,过段时间再说吧。” 其实药喝不喝都无所谓,但在这种异国他乡寒冷的夜晚,他就是忽然想起冰箱里早已见空的某处角落,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一个月后他拿到了来巴黎后第一个主要角色——实验舞剧的男二号,会在仅仅容纳八十位观众的小剧场上演。男一是位实力超群的黑人小哥,舞感出奇得好,名叫Yohann,比他早半年进Graham,章寻早就想跟他比一比。 谢炎听说这事后打着给他庆祝的旗号说要开派对,还要把十来个认识的中国人全叫来,美其名曰给他拓展朋友圈。其实谢炎就是日子过得太百无聊赖了,再不找点事做会被憋疯掉,章寻也清楚,于是就没拒绝。 当晚章寻在大衣里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虽然简洁但格外有男人味,同时也很得体。他打车赶到谢炎定的中餐厅,那地方不远。 “Surprise!” 砰—— 事先准备好的礼花在他进去的时候炸开,气氛一下就给烘托起来了。章寻拎着瓶红酒,站门口无奈地笑了笑:“又来这一套,谢炎你就没点别的招吗。” “就是,我就说这招寻哥生日的时候已经用过了,他非说在国外一切从简,搞不出其他有新意的东西。” 萧珠然扎着高马尾,穿着学校统一发的冬季卫衣,跟在国内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在国内她是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在国外她是天天为作业发愁的研究生,虽然打扮不贵气但更招人喜欢了。反倒是谢炎,吊儿郎当的纨绔没改,眉眼间还隐约多了些无所事事的颓废,显得更不招人待见了。 杨帆也在。 “Alex。”章寻朝他微微一挑眉,刚还在想他为什么不跟自己打招呼,就见他朝旁边某位大学生模样的中国男生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章寻视线移过去,那男生立刻目光躲躲闪闪,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谢炎过去搂住男生的肩膀:“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哥们儿章寻。章寻,这是……算了算了你自己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你好,初次见面。”章寻问,“怎么称呼?” 那男生看了他一眼,脸飞快地红了……章寻的一举一动都有极大的吸引力,他动动唇,笑一笑,成熟又性感,让年下弟弟心脏狂跳。 萧珠然接过话:“这是我同学乔炀,他很崇拜你喔寻哥。” 名叫乔炀的男生脸蛋长得很秀气。据他说在国内就看过章寻的演出,这次听说能见到章寻,鼓起勇气过来了。那模样简直就把好感写脸上了,难怪进门时杨帆的表情那么耐人寻味。 章寻的反应却比较淡。虽然他一贯不热情,但今晚传达出的信号完全就是礼貌的拒绝,没什么搭讪的必要。 吃完饭杨帆说要出去抽烟,拍拍章寻的肩:“一起吧。” 出了门章寻直接长舒一口气。 杨帆淡笑着揶揄:“不是你的菜?” “比起吃菜我现在更想倒头补觉。” “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事业固然重要,精神世界也不能太空虚,我看那小男孩就挺好,说不定和你投契。” 章寻扫了他一眼:“谁给你的错觉认为我会喜欢大学生?” 杨帆呵了声,颇为诧异地取出烟:“你以前不就是这种取向?” 章寻表情有一丝僵硬。 “还是说你不准备再当top?” 章寻耸耸肩:“停,别试探我了,我现在只想当我们团里的top,其他的不感兴趣。” “这话说得足够冷血,足够章寻。” “多谢夸奖。” 两人都摇头笑了。 这样站在巴黎街头吹冷风,居然也莫名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大概这就是长久培养出来的朋友的了解吧。 过了三五分钟,杨帆突然眉头一拧,拍了拍章寻:“你看那是谁?” 顺着他的目光章寻在马路对面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居然是赵晓波。之所以好认,主要因为赵晓波现在瘸了条腿,走路姿势很瞩目,而身后又跟着起码五六位打领带的,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不过在巴黎见到赵晓波,也不算太奇怪,毕竟他有生意在这边。 赵晓波应该是打算去旁边一间酒吧,经过时没发现章寻他们,走过去两三米才停下来,皱皱眉回过身。 “赵总。”章寻平淡地打了声招呼,“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晓波朝他倨傲地点了下头,回头让手下等等,接着一瘸一拐走到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的章寻面前,目光在他跟杨帆身上打了个来回:“这么快就换人了?” 天挺黑,他又对杨帆没什么印象了,所以误以为是章寻新找的。 “朋友而已,赵总也见过。” 赵晓波眯了眯眼,这才发现确实见过。杨帆怕他还打章寻的主意,挺身而出站到章寻面前将人挡住。赵晓波嘲弄道:“你算老几来替他挡,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再说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老子比你懂。” 章寻表情浮现一丝不自然,随即轻描淡写地说:“赵总别打趣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章首席现在事业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啊。”赵晓波客套了两句,话锋一转,“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你的眼光。闻锐鸣这保镖确实够格,我赵晓波用过那些多人,数他身手最厉害。最重要的是够有胆色,临危不惧,花再多钱雇他我都觉得值。” 话一出,章寻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几个人。 赵晓波以前觉得章寻是天仙,是不可接近的人物,现在对他没了那种想法,只当他是个老相识,反而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找闻锐鸣?他有事来不了,留临江了。” “是么。”章寻修长的手指轻攥,“那可惜了,还想跟他也打个招呼,毕竟许久没见。” 赵晓波说:“等回国再找机会聚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总,留步。”章寻自然地拿出手机,“留个这边的电话?有事也好照应。” 这倒让赵晓波没想到,挑挑眉看着他。他微微避开视线,在杨帆错愕的目光里递上手机。 赵晓波存了自己的号码,还给他:“有用得着的地方就找我,我在这边有公司也有人,甭跟我客气。” “一定。” 回到餐厅,章寻坐下跟大家交谈,时不时侧耳倾听其他人的话,有谁来跟他碰杯他也客气地回应。他表现得相当镇定,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水过无痕迹。 但杨帆怎么看他怎么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大概是章寻平静得有些过分,越不动声色就越显得僵硬,越不拒绝他人的热络就越显得反常。 后来章寻起身跟人喝酒,仰脖的侧影让杨帆蓦地产生一种直觉——他在借酒浇愁。 意识到这一点,杨帆觉得又可叹又好笑,与此同时却也觉得这样的章寻分外有血有肉,不再是冷冰冰的那个人。 喝到半夜散场,他把人架上出租车,章寻哗地往后排倒去。 “章寻?往里,章寻,你这样过会儿保准摔下来。” 杨帆把他的腿往座位上抬,他醉意浓重地蜷了蜷。抬完杨帆拍拍掌,呼出一口气:“喝成什么样了都。” 章寻闭眼仰躺,忽然手往大衣兜里摸了摸,然后掏出一样东西抛给杨帆:“拿好了,今晚别还给我……” 杨帆低头一看,居然是章寻的手机。
第61章 新年礼物 后来杨帆还真问过章寻,问他把手机交给自己保管,是不是怕喝醉了以后乱打电话。 章寻当时正在看法语语法书,闻言眉眼抬起,朝他脸上淡淡一扫:“给谁打算乱打?” “这我哪知道,我只是按照常理推测。”杨帆露出只可意会的表情,“喝醉酒了不都爱说几句醉话,打给初恋告白,或者打给前任求复合等等,俗话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你觉得这种事是我能做得出来的吗。” “话别说得太满,那天赵晓波提到闻锐鸣我看你还是挺关心的,保不齐哪天就来这么一下。” “什么关心不关心的,早过去了。”章寻合起书,口吻淡薄随意地说。 杨帆眯起眼睛审视他:“真过去了?那要不把闻锐鸣电话号码给删了?” “那是一二十岁的学生做的事,我都这个岁数了,分个手不至于那么幼稚。” “这话倒也有道理。”杨帆笑了笑,拍拍身边的沙发,“来,给你听我最新谱的曲,自我感觉还入得了章首席的耳。” “是吗,我听听。” 章寻过去大大方方地坐下,戴起耳机欣赏。杨帆一边给他调播放器的配置,一边注视着他瘦削出挑的侧颊。 今天舞团休假,章寻在家穿的是件宽大的白色高领毛衣,上衣很蓬松,下面一条简简单单的牛仔裤,长腿半蜷显得十足慵懒。 “怎么样?” “著名编曲家的大作,我这个外行哪敢发表什么意见。” 杨帆作势想掐章寻的脖子,被不动声色的躲开,他那只手尴尬悬空,只好苦笑着收回:“你啊你,整天变着花样挤兑我。” “不挤兑了,认真评价。”章寻取下耳机温和一笑,“绝对算得上超水平发挥。” “呵,又变成拐着弯骂我以前的作品不怎么样了。” “哪能啊,是夸你进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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