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易扯着他喉头哽咽得厉害,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还傻的人了,他怎么会傻成这样呢?他还以为齐钺只是最近变心了,哪里想得到,想得到,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就是骗他的…… 齐钺被他拽的身子一歪,但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用沉默来逃避,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齐钺,这么些年,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啊?!你说,我究竟算什么?!算你绞尽脑汁也摆脱不了的臭老鼠臭蟑螂?算你怎么擦也擦不去的一个人生污点?齐钺,你说我可不可笑,我怎么觉得我这么可笑啊。你让我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笑话啊,齐钺……” 隋易咧嘴笑着,浑身发着抖,如同被抽了骨头般无力地低喃:“你既然骗了我,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或者干脆别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呢,你就非得这么伤我吗……” 齐钺狠狠滚了滚喉头,还是开了口,不过说的也只是事关他自己而无关隋易死活的话,“隋易,你把东西还给我吧,权当我求你了。” 隋易冷静了很久,才缓缓松开他,直起了身。他忽然觉得没意思,很没意思,所有的事都没意思了。他抹了把脸,强撑着收起了全部的委屈和悲愤,面无表情地说:“在你书包里。” 齐钺一怔,他刚刚把隋易的东西都翻烂了,甚至怀疑他把东西都扔了,怎么也想不到他压根就没拿。 隋易说完,就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在往卫生间走的时候他尽可能地挺直了背——从此刻起,他得学着要点脸了。之前是他自己不要脸,是他自己犯贱,怨不得别人这么看不起他,这么厌恶他,全他妈的是他自找的! 其实在发现齐钺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如果齐钺实在不愿意带着他,那就放他离开吧。 他是舍不下这段感情,也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挽回了,既然挽回不了,他也不会真的强握一把抓不住的流沙,更不会真的耽误他的前程。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齐钺会在临分别前告诉他一个这么残酷的真相。 更想不到,自己居然恶心了人家这么多年……隋易代入自己幻想了一下,别说几年了,和厌恶的人他连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而人家齐钺愣是咬着牙捏着鼻子忍了他这么久,确实厉害,比古代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勾践厉害多了。 人家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那他这个臭老鼠臭蟑螂又怎么能不成全呢?成全!必须得成全啊!光成全也不够,还他妈的得日后天天对人家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才成啊!
第五十九章 隋易在卫生间里开了淋浴,穿着衣服任由凉水从脸上喷洒而下。他想把自己洗刷的干净点,好别再那么招人嫌,也别再那么招人恶心。 也不知道冲了多久,才艰难的拖着步子出去,齐钺已经不在了。隋易浑身是水的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他现在连喘一口气都觉得费劲。 他就那样呆坐着,不吃不喝不动,也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隐约觉得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胃又不合时宜的疼了起来,他也没管,只是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回想着自己活的这短短二十年,他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社会青年变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闹不明白他身边原先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现在一个都没了,更闹不明白是他究竟是哪步路走错了…… 就在身体最疼的时刻,他已经思考到了一个非常严肃且深刻的哲学问题上去——他究竟为什么还要活着? 死亡是既定的,人人之所以都在拼命的向死而生,不过是在寻找向死过程中的意义。可他想不出一点属于他的意义,因为意义的产生需要他人的肯定和赋予,而他已经彻底和这个世界隔绝开了。 他是一个特别惹人厌的人,惹人厌到……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愿意爱他的人,注定只能孤零零的一个。 那他还有活着的必要吗?隋易强忍受着剧痛,绞着混沌的脑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没大很有这个必要了。 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就这样疼死了也挺好,最起码不算他特意寻死。这样的话,假如将来的某一天,这个世上还有人能想起他来,提到他的死因的时候,也就不会笑话他了。 隋易忽然觉得这条归途非常不错,也就欣慰的放弃了任何自救措施,任由剧痛蔓延,直至疼得浑身都剧烈抽搐起来。口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着血腥味,突然不受控制的重重一咳,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他们的房东是个嘴碎又刻薄的小老太婆,被人当面亲切的称呼为王大妈,背地里也被指代为王碎嘴子。好在王大妈不知道这茬,不然她能把整条街的人轮番骂过一茬又一茬,还能保证词汇不带重复的。 王大妈不光对人对事刻薄,看人也格外刻薄,能被她看到眼里去的人没几个,偏巧,隋易算一个。 王大妈一开始对隋易也和对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总是用十分挑剔而又怀疑的小眼神背地里斜瞅他。隋易对此丝毫不知情,每回碰上她照样咧着个嘴十分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如果手上碰巧还拎着点啥吃的,肯定也会往她小孙子手里塞上点。 久而久之的,王大妈就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越来越好。对他印象好,不光是因为占了他这点小便宜,主要还是因为她会看人面相。她就觉得这个小伙子面相格外好,一看就是个心眼好又十分踏实可靠的人,假如她要有个适龄的闺女倒是很乐意把她嫁给这种人。 相反,和隋易住一块的那个小伙子——也就是齐钺,她就是莫名的看不顺眼,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个人非常凉薄,是那种嫁闺女一定要避开的人。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齐钺每每见了她都没啥好脸色,更懒地搭理她,所以叫她给记恨上了。 王大妈这两天就一直想着隋易,想他自然不是有闺女要嫁给他,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没按时交房租。这很不正常,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不按时过。 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王大妈就留意了一下,发现这几天他都没出门,和他住一块的那个小伙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回来。王大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去敲了敲他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本来想走吧,又实在担心,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也就是这一念善意,救了隋易一命。 房子小,她几乎是一进门就看清了屋里的场景,吓得几乎就要尖叫起来。 也不怪她被吓破了胆,实在是隋易当时的状况惨烈得特别像案发现场,屋里一片狼藉,他彻底没了意识昏倒在地上,脸上、衣服上全都是他呕出来的血,就连地上也有一小摊血迹。 王大妈后来屡屡拍着大腿和街坊四邻说那天的惨状,越说越夸张,越说越可怕。明明隋易那天只是在地上吐了一摊血,但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半脸盆血,后来又变成了一脸盆血,再再后来又变成了两脸盆血……反正照她的说法来看,隋易事后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世界级别的医学奇迹。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当时的王大妈虽然吓坏了,但还是大着胆上前摸了摸他,摸着还有热乎气,就当机立断的打了个120。 救护车来了后,因为也找不到隋易别的亲戚朋友,王大妈还好心地跟着一块去了。医生匆匆做了检查后,跟她说初步判断是胃大出血,必须要紧急抢救,让她签手术知情同意书。她一时犯了难,不敢签。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偏巧隋易当时好像有了点意识,王大妈就在他耳边叨叨了一阵,抓着他的手给签了。 隋易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他爸妈了,刚想和他爸妈好好说说话,那个烦人的王大妈就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非要闹着让他去签个什么字,好像还挺着急的样子。 隋易稍稍找回了点意识,费力的睁了睁眼,被头顶白晃晃的灯耀得眼花,手好像被人抓着划拉了一下,后来的事就彻底记不清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哎,你醒了啊。”小护士正在给他换药,一低头发现他睁开了眼,挺高兴的,“帅哥你可真是命大啊,急性胃出血,还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个几分钟我们也救不了你了。你等着啊,我去叫医生给你看看。” 隋易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
第六十章 医生后来来仔细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了,好好养着就行了,还叮嘱他以后一定要善待他的胃。 王大妈也来看他,还给他带了点热粥。隋易已经知道是她送自己来的医院,医药费也是她垫付的,捧着一碗热粥感动得鼻子发酸。 他想,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不全都是讨厌他的,他或许还可以勉强再活一活。 王大妈还问他有没有亲戚朋友能来照顾他,她可以帮忙联系,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原先和你住一块的那个小伙子呢,他有没有时间来照顾你?” 这下隋易就更沉默了。 王大妈也就没再继续问,只说她还得照顾她的小孙子,没办法帮忙照顾他,不过她还可以再来一次,帮他收拾点必需的生活用品带过来。隋易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隋易老老实实住了个半个月的院。看着隔壁床的病友有老婆老娘贴心的伺候,还有一堆亲戚朋友天天来看望,而他病床前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他在羡慕之余还是有些难受。 不过他也在尽可能的照顾好自己,自己打水擦身子,自己去做各项检查交各种费用,自己去食堂买饭……虽然对一个刚动完手术的人来说,做起来很有些吃力,不过他也都做到了。 这半个月里,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到齐钺,想俩人曾经一块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只是想想,没想再去打扰他。 不过他倒是很偶然的在医院里碰到过齐钺一次。那天,他艰难地扶着墙往餐厅一步一步的挨,想去买份饭,不期然一抬眼就看到了齐钺,他好像有什么急事,正急匆匆的往门诊楼走。 他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跟着了过去。 齐钺进了间外科门诊,里面人很多,他就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 他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那个女生——那个亲过齐钺的女生。她好像出了点小车祸,膝盖蹭破了点皮,正在让医生包扎,一看到齐钺进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哭着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齐钺紧紧回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怜惜的低头察看她的伤势,又十分焦灼的向医生询问各种情况。 隋易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记不大清了,好像就是胃炎发作的时候,齐钺也这样焦灼的抱着自己,用手暖着自己,让他感受到了长久以来未体味过的一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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