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的声音如同叹息,“都听老师的。老师想怎么样都好。” 在双唇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林宴迟却忽然后退了半分。 容还喉结又是上下一滚,他伸手按住林宴迟的后腰,双唇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往前追逐。 林宴迟却及时用一指按住了他的唇。 于是容还转而亲吻起了他的手指,几乎将他每个指节都吻了个遍。 “老师,怎么了?”容还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只是……” 林宴迟话音未落,容还忽然用双手捧起了他的手,继而略躬下身亲吻起了他的掌心。 容还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他像是林宴迟最忠实的拥护者,也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他的举动说明——他确实一点也不怕被任何人看见。 他刚才说的不是谎话,也不是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 只要林宴迟不介意,他是真的可以在这里对林宴迟做任何事情。 他确确实实不在意贺家,也不在乎这么做会为自己惹上多大的麻烦。 林宴迟总算笑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碰上容还的脸颊,开口道:“我只是发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容还,就算你背后有容家傍身,就算你还有一个在军方足够位高权重的继父,可一旦真惹了贺家……如果贺家新仇旧恨一起和你清算,你和容家依然会遭受一笔不小的损失。 “我这么说,并不是认为自己对贺家、对贺寒生有多么重要。毕竟贺寒生绝不会因为我动摇贺家的根基,更不会因为我跟容家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但贺寒生一旦发现被自己视为所有物的东西,居然被容家的人抢走了,他一定会找你、找容家的麻烦,以便发泄内心的愤怒。 “容家不好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等这事儿闹大了、影响到贺家的基业了,贺寒生这样的人会懂得收手,堂堂容家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上不了太台面的事伤到元气,但毕竟会受到一些损失。 “你是聪明人,心里应该有杆称。也许对容家来说,这点损失不算什么,但相比之下,我更不算什么。 “容还,我对你来说,无非只是炮|友而已。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你在一开始就承认了。现在……现在事实上你也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 “对我,你算是已经尝过鲜了,第一次以后,按理来说,这具身体带给你的感官上的愉悦会是逐步下降的。也就是说,我在你那里,已经不值钱了。 “一个不值钱的我,为什么值得你冒那么大的险?” 林宴迟这些话换来的结果是本来温柔亲吻着他掌心的容还,突然重重咬了他的手指。 林宴迟的戒指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 容还咬的是他左手的无名指。 他咬得很重,林宴迟几乎闻到了血腥气。 当容还松开嘴,抬起双眸望过来,林宴迟便看到了他那双黑得不见底的双眸,还有那沾了红的、显得有些血腥的嘴唇。 林宴迟的手有些痛。他低下头朝左手看去,发现无名指接近根部的位置被咬了一圈带血的牙印,这几乎像是容还强行给他戴上的、有着特殊寓意的戒指。 “你……” “老师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教你算笔账。” 林宴迟皱了眉,说着残忍不讲感情的话的人是他,眼里带了点委屈、对容还行为感到不可理解的人也是他。 只不过在触及容还那双显得有些受伤的眼睛后,林宴迟还是叹了一口气,继而放缓了语气,安抚般揉了揉他的头,再解释道: “容还,我早就过了相信一见钟情的年纪。更何况你遇见我的时候才12岁,不过是个小孩子。就算我当时做了什么让你感动的事,说了几句让你感动的话,可我们前后相处也不过半个小时—— “所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那个时候就对我有兴趣,还坚持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真对我有什么感情?” 却听容还用很沉的、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的故事可以称得上是荒诞。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从来没有对你讲,免得你以为我在编故事骗你,或者觉得我油腻夸张。” 林宴迟几乎哑然。 随即容还拉起他的手,带着他走到回廊的尽头。 “我发现他们并没有翻修这里,当年的痕迹还在。想来是这些植物挡住了痕迹,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问题。” 林宴迟正想问是什么痕迹,下一刻却见容还蹲下身,拨开了一片藤蔓。 林宴迟这便看到——回廊的角落里,有一块木材上竟有一片焦黑。 “你……”林宴迟下意识皱眉。 容还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在你的记忆里,我当时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我记不清了。人在回忆遥远的往事时,很多细节是靠逻辑推理、以及部分想象构成的。所以尽管这段时间我觉得我想起了我们的初见,但细节并不一定真实。” 林宴迟如实道,“我从贺寒生那里知道了你和你母亲来这里参加丧宴的前因后果,所以在我那经过了想象与逻辑修正而形成的‘记忆’里,你当时伤心失意,觉得无法融入宴会,所以一个人来了这里……当然,或许你还有些生气。” “老师你确实记错了。你也猜错了。” 容还道,“当时我独自这里,既没有失落,也没有伤心。我只感到了纯粹的愤怒。 “那会儿我拿了点火器和助燃剂,是想在回廊这里点一把火。那段时间一直没有下雨,天很干,回廊这里又都是老木材,很容易就能燃起来。 “十年前你来这里的时候,我正打算放助燃剂。怕被你发现,我及时收了手,然后装作无意地找你聊起了天。” 竟不知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林宴迟有些惊讶。 只听容还再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有‘幽闭恐惧症’吗?” 林宴迟点头。 容还道:“那是我骗你的。事后怕你发现端倪,我还找人帮我伪造了病例。” “那你当时……”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怕你也会觉得我是怪物,所以临时撒了谎。那会儿我在衣柜里发抖,不是因为幽闭恐惧症,是因为我在压抑极致的愤怒。 “我听见了贺寒生的声音,我听见他向你靠近,猜测他牵了你的手,甚至他还想对你……我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差点没控制住我自己。 “但我并不想让你难堪,所以勉强按捺住了。最重要的是……是你就在距离我一门之隔的地方。 “老师,有你在,我好像就能自控。” 看一眼林宴迟的表情,容还再道:“我爷爷之所以会关我禁闭,就是因为他觉得我是怪物…… “我也确实是怪物。我当时在这里点火的时候,想的是要烧了回廊,甚至烧了贺家所有人。 “我恨贺东君这个我名义上的父亲,也恨贺寒生、恨郝艳,在我看来,如果不是他们,我的父亲也许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抛弃我的母亲。 “我当然也恨我真正的爷爷。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维护赫艳和贺寒生,我父亲最终选择回到赫艳身边,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他尽孝,会来他的丧礼真心诚意地为他送行? “一个正常12岁的孩子,如果有着和我一样的遭遇,也许他会感受到和我一样的愤怒。可他绝不会像我那样,想杀死那么多人,并且还真的付诸实践了…… “老师,当年发现你来了回廊这里,我及时收手,不是因为我怕连你一起烧死,也不是单纯地担心被你发现。我那么做只是因为,我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把火点起来。 “我想放的火还没烧起来,你一旦过来发现这件事,很容易就能阻止我。之后,我会被赶出贺家,我的计划也会彻底宣告失败。 “但如果你晚一点来,如果火已经烧起来,我会毫不犹疑地直接加入助燃剂,我不惜赔上自己的命,也不惜拉着你一起死。” 说到这里,容还感觉到林宴迟的手心有些发凉,但他并没有收回手掌。 容还似乎因此受到了鼓励,于是他笑着将林宴迟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老师,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一个怪物,愤怒、仇恨、阴暗……这些负面的因素构成了我。我身上没有一点积极阳光的地方。曾经我无时无刻不想让周围的一切都跟我一起毁灭。让我来告诉你,我究竟坏到了什么地步—— “我5岁的时候,我的一位家庭教师批评了我。于是我把他的车烧了。我还对母亲说,他打我,恨我,他说的一切都在污蔑我。 “幸好我的母亲和爷爷很精明,5岁的我玩的把戏,很快就被识破了。见年仅5岁的我居然做出这种事,我爷爷差点把我打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会定期关我禁闭,让我好好反省。可后来我依然很难控制自己的愤怒,只不过我学聪明了,不会轻易让我爷爷和母亲发现。” 大概担心自己的话会将林宴迟吓跑,容还将他拉到自己身前,继而紧紧拥住了他,将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寓意着极度依赖的姿势。 容还比林宴迟高,这个姿势其实有些别扭。但容还看上去很高兴,像是拥抱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老师,我之前答应过你,会把我的故事告诉你,现在你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你看,我爷爷说得没错,我是个天生的怪物,也许这是因为……贺东君娶我母亲,只是为了借助容家的势力的关系吧。 “我的出生,不是基于父母的相爱。我父亲接近母亲,一开始就带着算计、甚至憎恶。所以我不被神明祝福,我的出生仿佛受到了诅咒。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配拥有幸福…… “在这个回廊放火的时候,我带的助燃剂很厉害,顷刻间就能烧毁整个回廊。我是抱着自己死了也没关系的想法做的这件事。我觉得我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但你来了。听见你的脚步声后,我将点火器放进自己的黑包里,再把这个装着助燃剂和点火器的黑包藏在了一块柱子后面……然后我回过头,看到了你。 “你当时喝了不少酒,脸上有很明显的红晕,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你看到我,表情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变得温柔起来。你走过来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被大人批评了。你听见我肚子在叫,猜到我没有在丧宴上吃东西,于是还折返回去,给我带了一块蛋糕、一个烤鸡腿过来,还问我是不是遇到了难过的事。” 林宴迟确实把这些细节全部都忘记了。 他眨了下眼睛,抬手抚了一下容还的头,轻声问:“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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