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醇笑着蹲下来问:“哪个冤大头啊?” 女孩愤愤抢过他手里的草结:“就是小杜嘛,这你都不知道,他肯定没喜欢过你编的草娃娃。”她将草结还给自己的朋友,得意洋洋道,“而且我们能去镇里最好的学校读书,就是因为我们的草娃娃做得好,小杜才喜欢,愿意买呢!小杜可爱夸我们聪明了,他夸过你没有?” 一群崽子接腔:“肯——定——没——有——” 小孩子童言无忌,把石坛上的草娃娃收起来,朝孟醇哼了一声,全跑走了。 杜敬弛慌里慌张赶回来,看孟醇站在树下等他,心里松了口气,上前牵住他,说:“刚跟刘姐交代点事儿...走吧?” 孟醇没动。 杜敬弛转头,生怕他改主意了,忍着焦急慢慢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走了?”杜敬弛得不到回应,在孟醇的视线下心乱如麻,干脆咬咬牙,开口道,“是我太急了,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不愿意的话,我就陪你呆在这,等什么时...” 孟醇打断他愈发快的语速,说了一声愿意。 杜敬弛愣了两秒,迅即反应过来,拉着孟醇,朝等候多时的出租车冲过去。 他们亦没有其它需要带走的东西,除了彼此。
第74章 胖司机见杜敬弛身边跟着谁,厚重的眼皮都瞪开了:“你们认识啊?” 杜敬弛跨进后座,提醒孟醇系安全带。 师傅透过后视镜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脚踩油门,一路生风。 杜敬弛看着窗外撂向身后的景色,掌心悄悄趴在孟醇指上,小孩搓橡皮泥一样轧他的骨节。无需言喻的默契充斥在小小的、烟味揉进皮革的车箱里。 他们就在这悄无声息碰撞,发出只有互相能听懂的巨响。 飞机从夜里出发,航行在星空之下,云层之上。 尾翼划出的线雾与那排明亮的窗户平行,其中一扇有两具肉体交叠,闪烁的星辰仿佛也在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窥视他们。 杜敬弛跪在沙发上,颤颤巍巍够过遥控器,关掉所有灯光。往后摸到孟醇掐在腰侧的手,双目涣散地看着面前印在窗上的自己,失神地侧过脸,在孟醇造成的颠簸中伸出舌尖轻轻一勾,他便在倒影里舔过男人凶猛的面孔。 杜敬弛被死死按在窗前,脸颊将冰冷的舷窗也温热滚烫,小声哼着别那么用力,又好奇是不是还能更加舒服,主动撞回去,险些在孟醇怀里崩溃,顺着窗户滑下身体,塌腰求饶。 真正的颠簸来临前,孟醇抱起杜敬弛,杜敬弛也咬紧他,心脏跳动的幅度逐渐与涡轮同频,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抛得很远,好像穿破了气层,留在寂静无声的地方,失去形态,填满缺失的时间。 杜敬弛气喘呼呼倒在沙发上,枕着孟醇手臂,累极地嚷嚷等会落地要买些什么,在城市生活总不能没部手机,不然人丢了都找不着。 孟醇嗯了一声,搭在杜敬弛肩上的手抬起来,够着他毛绒绒的发尾拨来拨去,挠得指尖发痒,杜敬弛缩着脖子躲开、靠回他身上,两人一起安静笑了一阵。 “先给你买部手机,开个电话卡...”杜敬弛倾身,拿过架在桌上的香槟,启瓶器抽开木塞,往高脚杯分别倒进小半,捏着细长的玻璃柄微晃,让酒液挂上杯壁,顺手递给孟醇。想到办理号码要实名制,他问起孟醇是怎么得来的身份。 孟醇拿出一本墨绿封皮的护照,解释说:“我现在替政府的人工作,走关系批了临时签证下来。” 杜敬弛灵机一动:“那为什么不干脆买个新国籍?” 孟醇将护照揣进口袋,摇摇头说:“不一样。像我这样的人想买一个身份就得提供很多资料,这些我都没有。大部分政府不会冒着国际风险去收纳一个雇佣兵,剩下一小部分又没有公信力可言,何必浪费那个钱和精力。” 杜敬弛无言。 他挫败地靠在孟醇身边,含下一口酒水,被酸得皱起眉头,直起身子去看酒瓶上的标签:“...这什么玩意儿,口感这么干。” 孟醇伸手将他勾回来:“嘴巴还是这么叼啊。” “不行?”杜敬弛眯眼瞥他,嘴角要尖不尖,戳人心上。 “行。”孟醇偎着杜敬弛,垂眼望向桌面雕花复杂的玻璃杯,也笑了,“你怎么都行。” 深夜,别墅区傍山车道灯火通明,杜敬弛真的带孟醇回家。 走进庭院,透过落地玻璃,能看见帘纱后头若隐若现的光影。 他们家有留灯的习惯,杜敬弛旋开大门,鬼鬼祟祟回过头,刚想招呼孟醇进屋,整层大厅猛地亮了。 汪晖楠抱着麦哥,看着杜敬弛杵在玄关做贼心虚的样子,放下水杯奇怪地问:“怎么了?半天不进门。”跟着朝他后面观望一番,“找什么呢?” 孟醇那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杜敬弛一下也不知道他藏去哪,硬着头皮关好门,心不在焉地换上拖鞋:“妈,这么晚还不睡哪?” 汪晖楠不吃这套:“昨天坐你爸飞机去哪玩了?现在才回来。” “没玩,去工作的地方实地考察一下。” “实地考察?半夜三更突然坐飞机去?”汪晖楠怀疑地看着他。 杜敬弛殷勤地接过狗子:“有钱赚不嫌晚嘛。” 汪晖楠拿指尖推他脑门:“你呀!” 杜敬弛知道这是懒得追究了,傻笑卖乖,揽着老妈往楼上走。等人一进屋,立马冲到阳台俯瞰整个庭院,每棵树都看过一遍,也不见孟醇身影。麦哥从他怀里跳出来,鼻子顶在地上一路闻一路嗅,爪子啪嗒啪嗒跑进黑灯瞎火的房间。 杜敬弛连忙跟上它。 麦哥摇着尾巴停在衣帽间门口,他走过去,孟醇正蹲在门后跟小狗套近乎。 麦哥跑回杜敬弛脚边,昂着下巴,两颗黑豆子似的眼睛盯着他,叫了两声。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房间?”杜敬弛锁好门,顺着孟醇的目光看见挂在床头的外套,霎时一股火烧到耳朵,忙不迭从勾子上拿下来,叠吧叠吧送进衣柜,指节扒着门框,使劲得都泛白了,也不晓得害臊个啥。只知道自己已经在孟醇面前哭过太多次,不想再把从前的脆弱一并暴露出来,搅浑他们来之不易的重逢。 麦哥夹在两人中间,见主人表情不好,焦急去咬陌生男人的裤腿,企图将他从杜敬弛身前拽走。可随着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讲着它听不清的话,嘴巴贴在一起又分开,它好像就闻不到空气里紧张的信号了。 于是它如往常一般,花了比平日多出两倍的时间等杜敬弛从浴室出来,对方却没有为自己擦脚,也没有抱它上床,而是压着那个陌生人滚到看不见的地方,发出奇怪隐忍的呻吟,夹杂两声它的名字。 麦哥跳起来,见陌生人骑在杜敬弛身上,断定主人受了欺负,汪汪喊着,把床单划得刷啦作响,结果汪晖楠闻声走来,隔着门问杜敬弛大半夜干嘛呢?我跟你爸还睡不睡了? 杜敬弛吓得翻身坐在孟醇身上,死死捂着他的嘴巴回,给麦哥擦脚呢,力气用大了! 孟醇攥着杜敬弛摁在自己脸上的手腕,衔着无名指咬下去,啃出一圈通红的印子。 脚步声远去,杜敬弛一骨碌躺在孟醇身边,好一会,听见孟醇笑,忍不住拿胳膊肘耸了耸他的肩膀,跟着低笑起来:“小点声...你存好我手机号没?” 孟醇点点头。 杜敬弛伸手横过他胸前,拿到那部新买的手机,点开空空如也的通讯录,扭头看着他:“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记心里了。”孟醇枕着手臂。 “你蒙我呢?” 孟醇果真倒背如流,一数不落,语毕挑眉笑道:“没蒙你吧。” 杜敬弛给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说:“十一个数里面六个都是八,谁背不下来!” “我刚才把你身份证号也背下来了。” 杜敬弛还在推搡,但孟醇看见他笑了,借机又咬了一口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掌,加深一遍大少爷左手无名指未消的牙印。 麦哥朝床上汪汪叫。 杜敬弛才回过神,把狗忘了。连忙越过孟醇跳下床,一边给它擦脚,一边哄着道两句歉,抱着放到被窝里。 老比熊站在孟醇身边,脑袋一动一动地打量他。 孟醇将手掌递过去,让它熟悉自己的气味,问杜敬弛:“它多大了?” 杜敬弛盘腿坐在麦哥后头,特意压低声音,模仿狗子的语气说:“我..八...岁...了...”预感麦哥要汪,食指抵在唇边嘘它,“比熊里的老人了,心脏不太好,每周都得打两三次针。这半年来状态倒是挺稳定的,每次去看医生都说保持的好,比以前有精神。” 麦哥舔舔孟醇掌心,窝着尾巴趴下来。 杜敬弛看了一眼孟醇,说:“是不是挺神奇的?” 孟醇撑起身,背靠床头坐着。 杜敬弛垂下眼皮,指尖碰着麦哥圆白的尾巴,继续讲道,“就像大家都觉得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是没命了。结果现在你好端端坐在我面前,跟中间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孟醇问:“那你呢,你也觉得我会死吗。” 杜敬弛收回手,想起瑞挪很早之前告诉他的话,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 杜敬弛闷闷地说:“北方营的上校,三米高摔下来就死了。” 孟醇了然:“金毛跟你说的?” 杜敬弛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泽托正好死在距离他不超过两米的地方,半个脑袋被砖瓦砸碎,当场毙命。相比之下他幸运太多。 孟醇安静地摸着麦哥绵软的皮毛,比熊瘦小的身躯在他掌下起伏轻微,耳朵舒服地向后扭动。 他想起自己还没从直升机脱手时,掰着门框,亲眼看见那群年轻士兵是怎么逃向第二架飞机的。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孔只剩下狼狈和恐惧,却只有瑞挪一个人逃出生天。 面对悬挂在机脚架上,如天梯坠落的平民,金毛仅是吓傻了一样呆站着。 孟醇淡淡道:“我看见他上飞机了。泽托掉下来的时候,他就在舱门旁边,应该也看见了我。你和他后来是怎么联系上的?” 杜敬弛有些怔愣:“他来这边做交换生,没钱也没住的地方,我就把一套空闲的公寓便宜租给他了。”他盯着孟醇安抚麦哥的手,说,“他...没跟我讲过这些,只跟我说过他的队友们都没回来。” “他追你追得挺紧。”孟醇哼笑两声,语气有点冷,“你对他也蛮不错。” 杜敬弛看向他:“我又不是只对他好!换成大虹和阿盲我一样这么做,我没给谁搞特殊。”麦哥被他拔高的音量吵醒了,杜敬弛转而小声道,“...你怎么不说我给你开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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