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山律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人在,回头说道:“你要留这儿吃饭,还是需要我给你定酒店?”他说得关心,实则赶客意味十足。 “不需要。釉料你看着点,再这么晾下去水分不够。”聂贺汉难得说句好话,这样的善意却没有持续下去。“别成天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看着两人。 聂山律收起了伪装的善意,还没开口,就被白珩抢白道:“你对我有意见?”他略带压迫感直视着出言不逊的陌生人,他的气质太特殊,即使是完全不了解他身份的人也很难忽视他。 聂贺汉不会和他们正面冲突,而且习惯了阳奉阴违地讲话,并无意把话都挑明。碰上这种直来直往地逼问,他只是扔下一句:“物以类聚。”就走了,仿佛他不辞千里跑一趟只是来给彼此添堵。 人走了,聂山律才想起来介绍,“我堂哥聂贺汉,我们一直都这种关系,他不是针对你。” 白珩接着喂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就在聂山律以为这事过去时,他又忽然问:“建县聂氏陶瓷的负责人?” “你听说过?”聂山律感到狐疑,以前他没提过聂氏,虽然家族在建县有名,终究也是业内名声罢了。 白珩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是明摆着的事,“建县陶艺博物馆是我们事务所的项目,虽然不是我那组的,也有所耳闻。” 聂氏确实对博物馆支持不少,相辅相成的作用。博物馆开幕和聂得欢的八十大寿在差不多的时间,这场庆贺尤为声势浩大,聂山律也回去待了几天,不算特别愉快。 白珩却没被博物馆带偏话题,继续问:“所以你们关系不好,只是因为他嘴贱?” 聂山律从善如流地点头,“我也嘴贱。” 说完,他没等到白珩的反应,抬头一看刚好撞上他严肃的视线,深知今天糊弄不过去,还是不死心问:“你听到多少?” “还想现编?”白珩无奈地牵起嘴角,兜着些嘲讽,“也是,十年前你不愿意说,想必现在也初心不忘。” 聂山律终于放下侥幸心理,一五一十交底,恨不得从爷爷学艺开始讲。但是他略过了和聂贺汉的不对付,好像那些都不值得一提。 “我要参赛,他想来看看对他有多大威胁,只要不和聂氏扯上关系他就安心了。最后冲你发火纯属意外。”聂山律如此总结。 “以聂氏名义参赛有什么好处,你给自己的品牌增添荣誉不更好?”白珩把业内追捧的金字招牌说得比吃饭睡觉还平常不过,但是这样的态度却正和聂山律心意。 “做继承人,最无聊。”白珩逗着小灰说这种话,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他确实有底气说这种话,并且堪称最理解聂山律选择的人。 聂山律走到鸟笼另一边,透过鸟笼缝隙盯着白珩,“你又是为什么不做继承人?” 白珩把谷物棒交给他,选择权也转交给他,“你是想听和你有关系的理由,还是没关系的理由?” 聂山律根本不接谷物棒,他神色微动抓着白珩的手腕,“我全都想听。” 哪知白珩根本不领情,抽出手。 白珩比他高出一截,站得过近的距离,让他的注视充满审视的意味。“高三那年我决定不出国,所以什么准备也没做。但是一毕业你就甩了我,再重做打算时手续也很复杂,那段时间压力太大我爸就带我骑行两千多公里去拉萨。” 白珩的语调堪称冷漠,线条分明的手却贴上聂山律的侧脸,继续说:“那二十多天里白天我只管骑行,什么都不用想,晚上听我爸的开导和奋斗史。他的本意是让我看开点,但是我却发觉他讲的那种日子我并不想要,我当时想过出国了就不回来。骑行最大的收获是我终于忘了你。”白珩垂下手,冰凉的指腹擦过他的下颌,犹如一滴雨滑落,一路滚烫落进聂山律的心里,泛着烧灼的疼痛。 还好,白珩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忘了他。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掌心总是温暖的人,变得薄凉起来。 聂山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闭了闭眼熄灭发烫的眼眶。
第19章 19 惊梦 聂山律所有情绪都堵在胸口,发不出声。 白珩已经不再看他,恍若无事地继续喂鸟,小灰似有所感安静地进食。 “山哥,你东西忘了拿。”孔岑提着纸袋,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为难地看着气氛怪异的两人。 聂山律接过纸袋,道谢后看着孔岑离开的背影,顺手带上这道许久不曾关过的门。 他发现聂贺汉不仅带来了补品,还有几件旧衣物,他看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安骞落在建县的。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攥紧拳头至羊毛衫变形。 衣服很快又被他塞进纸袋深处。 白珩说的话,过了好一会才落进他耳朵里。 “你呢,想必过得不错吧?”白珩又问了一遍。 聂山律的视线从纸袋上移开,不敢去看白珩,他怕伪装太单薄。“嗯。” 白珩一直冷眼静看他,似乎在等他更详细地回答,他的自我剖析不应该只换来一个单音节词。 但是聂山律能给他的,只有沉默无言。 空旷的房间里一时只剩鸟踩横杆的噼啪声,白珩给了他很多时间,远超出他该有的耐心。 聂山律终于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相机?” 白珩放下鸟食,眼里布满无可救药的失望,“不知道,等我有空通知你。” 聂山律眼看他要离开,没好意思再碰他,只是挡住了他的去路,“等我一分钟,有个东西想给你。” 聂山律一手拍开储物间的灯,霎时间都能看清空气中的灰尘,他走进货架深处拿出一个纸盒。他稍事擦拭纸盒,就迫不及待交到白珩手里。 “很久以前就该给你的。”聂山律正色道,却没能直视他。 白珩打开纸盒,里面的物件还包裹着层层纸,甚为珍贵的样子。 他接着拆,很快就摸到冰凉的瓷器,那是一个雪白的圆柱形花瓶,瓶身有一定厚度,才能支撑瓶口睡着的猫。 猫是芝士般的亮黄色,没有精雕细琢的五官,只有简单的轮廓,却能让白珩一下想到芝士睡在猫爬架的模样。芝士总爱睡在猫爬架边缘,垂下一只前爪,随时都能抓人一把。白珩觉得它缺乏安全感。 “你什么时候做的?”白珩算是收下了礼物。 “很多年以前,具体时间不记得了。”聂山律深吸一口气,鼻子发酸,“这里有很多芝士,想它了就会做。”聂山律说到最后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刚好这样的颤动被一旁的白珩捕捉到了,他想他看见的是蝴蝶振翅时反射的眩光,“你想芝士?” 聂山律摸了摸鼻尖,“不敢轻易想你,你却总在梦里来找我。有时半夜醒来回忆梦境才知道我又梦见你了。明明我白天过得还算开心,却被梦惊醒,然后失眠。” “怎么梦到我很倒霉吗?”白珩明知故问。 聂山律摇头,还是盯着货架上数不清的纸盒,“我总觉得一再梦见你,是不是我很不满现在的生活。” 过于鲜活的梦境总是拼凑出不属于他们的点滴,而他再怎么努力铭记的梦都是抓不住的。 忙完一天下来梦境变得斑驳,他的生活终究被现实填满,但是总会有新的梦境找上他。平日里的聂山律有着自控力,夜晚就只好在梦里放肆。 白珩吻上他,在不太干净的空间里,做了一个大脑缺氧的决定。 他的吻有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近乎啃咬撕扯,很快两人的鼻息中多了铁锈味。这个深吻产生于恨意,把彼此吞没进泄愤的情欲中。 聂山律下意识想退开,被白珩掐着腰又箍住后颈,无处可逃般只能腿软得缩进白珩的包围圈内。 他好像忘了呼吸,整个人都因为缺氧颤抖起来,白珩终于放开他,但仍然细碎地吻他的唇角。他还不忘抱怨:“你怎么连接吻都不会,以前不是教过你?” 聂山律难以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大脑空白得无法回答问题,只能一个劲喘气,却觉得整颗心跳动膨胀直到充满胸腔,氧气进不了肺里。 他想应该从罪魁祸首那夺回呼吸。 这次他温柔地吻起白珩,却被白珩钻进衣服下摆的手打断节奏,然后又被抢走了控制权。 白珩像是用他滚烫的身躯暖手,一节又一节抚着腰椎,描绘渴望的形状。 聂山律也不服输似的,触碰另一处滚烫,毫不意外地发现两人都硬得夸张。 这时,白珩也像玩腻了腰,手指滑向脊骨的尽头,聂山律绷紧背部,“旁边有休息室。” 白珩轻笑一声,呼吸都藏进了他的锁骨,“谁说我要上你。” 聂山律烧红了脸,好在储物间的灯处于将坏的边缘。此刻的他像个妓子,只懂得用身体挽留心上人。 “我又不需要你负责。”聂山律愣头青一般拉开了两人的拉链,将彼此欲望的源头凑在一处,蛮横地撸动。 白珩抓着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了动作,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聂山律越是看不懂他的情绪,就越是着急,更加迫切地想要证明他们之间仍然有最原始的冲动。 他跪了下来,准备粉碎他仅存的自尊,却被白珩攫着下巴,动弹不得,“这么多年你就学会这些无聊的手段?”白珩又加大了力度,聂山律疼得难以控制津液,更加狼狈不堪。 “别想着蒙混过关。”白珩为他宣判。 聂山律理智回归,他察觉嘴唇被咬破了,现在还能舔到血腥味,他抬手蹭掉,“你把我咬成这样了,有没有消气一点?” 聂山律站起来后,他们的身高差就不那么明显,白珩抹掉他唇边刚渗出的血珠,几近温柔的动作,“我没有生气。” 简单几个字就让聂山律的心情又上扬起来,嘴角都压不下来。 “只是从某个时刻开始,我就不会再想起你。” 聂山律没有被这样的态度打击,“至少你不讨厌我,可以给我个机会重新追你吗?” “重新追我?”白珩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你就没追过我,哪来重新一说。” “好,我就当你同意了。”聂山律厚着脸皮靠近了一点,“我肯定不会烦到你。” 白珩哼笑一声没表态,他拿着花瓶,又仔细看了看,“我回去加班了。” “我送送你。”聂山律跟在后面,心情是前所未有地轻松,就连逐渐升温的空气也多了甜腻。 路过二楼的时候,白珩望了一眼展示架,他似乎格外喜欢红釉的器具。即使前面摆着夏季主打的青瓷,他也一眼看见了深处的绯红。 聂山律心下一动,“下周我送你一套餐具,还有几个杯子。”
36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