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青有些着急。 他试着下床,但一瞬间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他差点儿摔倒,被沈贺白抱住,而后引导着按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 周羡青跌坐进去,两眼发呆。 他就像个半身不遂的老人,沈贺白弯下腰去握住他的脚,将他的两条腿都安置在脚踏上。 周羡青僵硬的垂目,望着沈贺白的头顶,须臾间,他记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梦,梦里沈贺白归降于他,伺候着他,无怨无悔。 他愈加说不出话来,沈贺白也是寡言,推着他离开了清创室。 出来之后周羡青才意识到他是在宁城附属医院的本部院区,沈贺白似乎是这里的员工,一路推着他畅通无阻,还时不时有人在跟其打招呼。 周羡青心底的疑惑膨胀成硕大的气球,大到快把自己撑炸了,他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轻声问:“你现在是......读大学?” “预科。”沈贺白将他推进电梯,“你可以理解为学校的教学计划,让本科生提前接触研究生阶段的内容。” “研究生......”周羡青懵了:“什么研究生?” “临床医学五年制。”沈贺白说。 周羡青像个傻子似的在原地扒了扒手指,确认他们这批人如果正常读书升学的话现在撑死了也就才大三,沈贺白读了个五年制的专业,现在开始接触研究生,这人生是开了加速器么?? 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疑惑,沈贺白说:“我少年班提前结业,去年把大四的必修课修完了,今年才有机会参与实习。” “跳级。”周羡青提炼了一下核心内容。 沈贺白想了想,觉得这样易于对方理解,“差不多吧。” “......” 果真,学神永远是学神。 沈贺白应该是铆足了劲的想要结束学习阶段,尽早给家里带来收入减轻负担吧,周羡青思忖着,看沈贺白的样子,生活应该比之前寄宿在他家的时候好多了。 沈贺白将他推进病房,前台的护士也认识他,招呼道:“给他放在41床包房间咯!” “好,谢谢季老师。”沈贺白说。 “包房间?”周羡青一怔,扭头道:“不不不不用,普通间就行。” “放开玩笑的啦!现在没病人,就给你放在那儿,你是小沈的朋友,给你算标间的价格。”护士笑道:“不过要是病人多的话,还是要给你安排床友的哟。” “好,好。”周羡青懵懂道:“谢谢姐姐。” “真不愧是小沈的朋友,长得跟小沈一样帅,唉,有女朋友没有啊!”那护士道。 “啊?”周羡青道:“没,没有。” 轮椅突然加速,背后的沈贺白略有无奈道:“季老师,你给新来的博士说媒就行了,他还小呢,事业第一。” “哟哟哟你还急上了,给你介绍你不要,给你朋友介绍你也不要,你们这群小伙子啊,事业心也太强了。”护士调戏他调戏的不亦乐乎,“行了,快去病房吧,还有半个小时没热水了。” 两人进病房,周羡青莫名的躁得慌,在轮椅上也坐不下去了,像是屁股要着火了似的,他一撑扶手,自己现手脚并用的爬上床。 “你现在......在这儿工作,混的挺好啊。”他说。 “我只是帮老板打工,不算留在这儿。”沈贺白带上门,拿了盆去洗手间打水,“宁大竞争激烈,想留下不容易。” “你肯定没问题。”周羡青说。 “嗯。” 周羡青拉了被子,半卧在床头,手指在被子下抠着衣服。 几年不见,他本以为他对沈贺白会生分了,失去兴趣了,但实际上。他对沈贺白的探索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很想问,但又不敢问,因为他害怕问了,对方会反问自己过得如何。 沈贺白打了热水端到床边。 “衣服脱了。” “啊?”周羡青一愣。 “我帮你擦擦。”沈贺白说:“你脑袋有伤,就不要去洗淋浴了,万一晕在里头。” “不用不用,那我不洗了。”周羡青结巴道:“脏一天也没事......” 沈贺白站在那儿没动。 周羡青被他盯的心里发虚。 沈贺白向来是个言出必达的,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压迫感和使命感,一分钟后,周羡青放弃了似的开始脱衣服。 医院的中央空调开的很足,但他脱下外套的时候依然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随后,他缓慢的脱下里面的羽绒背心,衬衣,露出了过于白皙和瘦削的脊背和腰身。 过去的几年,磕磕碰碰不少,他似乎是个疤痕体质,一些伤愈合了也会留下色素沉着,索性一直没伤到脸,不然估计早破相了。 他听见沈贺白的呼吸变得沉重。 周羡青的耳朵根开始发烧。 他犹豫了许久,猛地想要回头,温热的毛巾就按上了他的后脖颈。 “对不起。”他听见沈贺白说。 周羡青愣了愣。 这句对不起来的简直莫名其妙,周羡青想,不告而别分离了这么久,再次出现,他受到了如此之多的恩惠,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沈贺白说这句对不起。 “你为什么......”他茫然。 “有一阵子,一直没有联系你。”沈贺白低声说。 周羡青蒙的更厉害了。 他想,过去的三年,我都那样儿了,恨不得人间蒸发了才好,你想联系我大概也联系不上吧,这有什么所谓? 但话匣子这么打开了,他只能顺着往下说。 “为什么?” “我爸去年年底去世了。”沈贺白说:“我之前入学体检,查出来消化道里有个占位,我以为......” 周羡青顿时明白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按住沈贺白的手腕。 沈贺白静静的回望着他的眼,难得的笑了一下,“我和我妈当时也像你一样。” “现在呢?”周羡青说。 “完善了检查,是炎症,不相干。”沈贺白说,他抽出手,将帕子放到盆里搓洗,“今年复查了还缩小了,有问题的概率不大。” “你去休息吧,你别照顾我了。”周羡青急声道:“我身体强健的很,你看,我到现在还没近视呢,我不需要你照顾,你照顾好你自己!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不是一到十点就要睡觉的吗?你不养生了吗?” “你知道那时候检查结果没出来的时候,我最怕什么吗?”沈贺白背对着他,低声说。 “怕你妈妈没人照顾?” 沈贺白摇了摇头。 “不止。”他说:“我怕没机会再见到你了。” 周羡青猛的怔住。 待到他再回过神来,沈贺白已经抱了过来,男人的臂弯宽阔坚实,足以将他完全庇护在其中。 这不像沈贺白,这不是沈贺白,那个善于隐藏的沈贺白去哪里了? 周羡青被搂的动弹不得,他的下颌安置在沈贺白的肩头,鬓角与之相贴,能听见对方脉搏搏动的声音,血流湍急。 “我爸的病正常人也就是两三年的事,靶向药拖了一年有余,总的来说,于他于研究课题都是幸运的。”沈贺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看开了之后,心里就多了很多想做的事。”是幸运的。” “比如呢?”周羡青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沈贺白说。 周羡青愕然。 许久,他慢慢的伸出手,揽住了沈贺白的脊背,用力收紧,眼眶灼热潮湿。 他感觉沈贺白歪过头,在他的颈侧落下轻轻一吻,吻的克制,却浓烈。 耳畔的皮肤过电般的战栗,周羡青的脑袋有点发晕,他感觉沈贺白的白大褂布料硬实,刮擦着他罗露的身体,他有些难堪的想要挣脱。 “护士说你没有处对象。”他推了一下说。 “你有?”沈贺白的掌心从他的背落到他的腰处,虚虚的搭着。 “没有。”周羡青蔫头耷脑。 沈贺白:“那你推我。” “我......”周羡青舔了一下发干的唇,眼神乱飘,“你的工牌硌着我了。” 沈贺白垂目,后望向他的胸口,语气正经。 “给你揉揉?”
第42章 这本身只是个借口。 但是...... 周羡青下意识的去扒拉衣服。 怎么能有人用这么正经的语气状态说出这么涩情的话?沈贺白这个人......还怪可怕的。 热水擦过身体,他紧绷的肌肉和神经都得到了舒缓。 周羡青懒怠的靠在床头,看着沈贺白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 “我们家散了你知道么?”他懒懒的说。 沈贺白回眸。 “我爸出轨,我妈也出轨,我跟偲偲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索性谁也不跟。”周羡青说:“现在我养偲偲。” 沈贺白的眉头皱了皱。 “我高考也没考,辍学了。”周羡青说:“意外吧?” 他卸下了那些无用的戒备盔甲,选择了向沈贺白坦白。 坦白他单纯愚蠢的过去造成的狼狈的后果,坦白他现下的不堪。 好像就在沈贺白对他坦白的一瞬间,他也就接受了现下的自己,他平常心了,不再引以为耻,至少在沈贺白面前是这样的。 “但是我已经工作三年多了哦。”他又有些骄傲起来,歪着头说:“你说你是不是预言家?我记得你几年前就跟我说过,万一我爸不给我钱了要怎么办,我现在想想我当时回答的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好在,我现在能养活我自己,还有偲偲。” 他说着说着,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羡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去摸手机,发现来电是周偲偲。 他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慌乱,捏着手机刚要接通,手机却被沈贺白夺了过去。 “喂——” 沈贺白的眼神沉静,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少女过了两秒,异常谨慎道:“你是谁?你为什么有我哥哥的电话。” 她说这话时,周羡青的心底松弛了一下,自从周偲偲搬过来跟他住了之后,实在没有精力时时照顾他,所以他不得不给周偲偲灌输了许多的防范知识,周偲偲在从武家出来之后也长大了不少,明白独立的重要性,所以她这会儿没有立刻自报家门,周羡青还怪欣慰的。 沈贺白也笑了一下。 “沈贺白。”他说:“就是三年前借住在你们家的周羡青的室友。” “贺白哥哥!!!”周偲偲的音调显而易见的惊喜,“贺白哥哥你——”顿了顿,她没忘记自己的来意,急声道:“我哥哥跟你在一起吗?他好晚都没回家,我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留饭!” 这兄妹俩的相处模式比之几年前无忧无虑的纯真样子真是天差地别,沈贺白的眼底闪过些许心疼,而后看向正冲他拱手作揖的周羡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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