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怎么管的?我要去找他们班主任,实在不行就找他们校长去!” “唉,你以为我之前没找过吗?找了,班主任也教育了,但是这几个小孩儿,他不听啊。” “还不止这几个小孩儿呢,我听说每个班都有好几个,他们像有人搞传销小团体一样,要带坏就坏一窝!” “找家长啊!班主任教育不了就告诉家长!” “这群小孩儿的家长要是管,也不至于去搞霸凌。” “我跟他们的家长打过交道,是真的不管,家里头混社会的,狂得很。” “他狂什么?他们有什么好狂的?他们的小孩儿在当□□!” “人家就不承认啊,问就是同学之间闹着玩儿,然后就凶咱,说敢欺负他家娃就让咱们走着瞧!” “他妈的,老实人怎么还能让流氓给逼死了!” “那也没办法于小勇爸爸,你又不能真的去跟那几个小孩儿动手,唉......小孩儿的教育最麻烦了。” “那怎么办?就任凭这种风气发展吗?” “我准备过两天给我女儿转学。” “我回头每天固定时间去接送我女儿,探勤一些,反正我也不上班。” “有人撑腰,这也不怕那也不怕,真不知道现在没教养的小孩儿还怕什么。” 沈贺白看了会儿聊天记录,捏了捏鼻梁骨,将手机熄了。 “怎么了?”周羡青问,“我一直没看偲偲的班级群,是有什么事么?” 他有些困了,说话的声音软软的没什么气势。 “没怎么,不相干。”沈贺白说:“你上楼早点休息吧,明天偲偲还是我去接送。” 周羡青弯唇发笑,他一斜身,将背懒懒的靠上沈贺白的肩。 “多亏你来我家了。” 沈贺白怔了怔,垂目扫了他饱满的额角一眼,也没有避让, 其实接送周偲偲并不是什么多大的麻烦事,沈贺白甚至从中寻到了几分趣味。 因为他总能从周偲偲那儿听说很多有关周羡青的趣话,毕竟周偲偲是个极度乐忠于说亲哥坏话的小萝卜头。 “我哥哥以前烫过那种五颜六色的鸡窝头,去幼儿园接我的时候被门卫叔叔打出去过!” “他以前洗澡把门牙摔没了!” “他之前模仿迈克尔杰克逊跳舞,把屁股拉伤了,像螃蟹一样走路走了一个星期嘞!” “妈妈说他小时候还穿过妈妈的裙子!” 听她滔滔不绝,这一路的时间如插了翅膀般过去,将周偲偲送进学校,沈贺白飞快的扬了一下唇,转身离开。 他之前在京华中学和京华小学只见发现了一条近道小路,能节省近十分钟的步行时间。 路中段有个车棚,沈贺白路过时,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点钱哪里够啊,只够冲五十级,拳王过关至少要一百个币。” “这怎么弄啊,三弟你想想还能有什么路子弄点钱来?” “于小勇的爸爸最近盯得太紧了,我都跟不到他。” “一点一点的,攒的时间太久了,我不想等!” “那你说我还能问谁要钱啊?” “唉,我记得二年级一班不是有个小女孩,带小翅膀帽子的。” “你说的是那个叫周偲偲的嘛?脸圆圆的,长得很可爱的那个。” “可爱你就下不去手啊?没出息老三。” “我不是下不去手,我知道他哥哥很能打,上次舞那个棍子好吓人的。” “切,他哥哥最近又不来,我观察好久了,她最近下课都要在教室里等一会儿。”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啊!” “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钱不会少了!干一票我们能通关好几个拳王呢!” ...... 沈贺白的步伐微顿,抬手推了一下眼镜,昂首看天。 他眉峰轻蹙,片刻后摸出手机来,上网搜索。 “宁城面具道具批发市场。” - 周羡青年纪轻轻,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五六天的功夫,他就在家里活蹦乱跳了,一顿能吃三碗饭。他在家待闲了,想去上学,但姜琳不放心他,非要他在家再观察两天。 以前上学的时候想放假,现在假放的周羡青感觉自己都要长毛了,他百般聊赖,就只能逗周偲偲玩儿。 这天,周偲偲被沈贺白接回来,周羡青就注意到她的公主书包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个中国结。 “我之前只听说小学生现在流行盘珠串子,中国结又是什么新流行?”他疑惑道。 “我们学校附近最近闹鬼呢!”周偲偲说:“大家都在买中国结,辟邪!” “什么玩意儿?”周羡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闹鬼。”沈贺白在一旁重复了一遍 没错,沈贺白在一旁重复了一遍。 周羡青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 “小鬼,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害怕。” “对啊!”周偲偲说:“那个鬼叫审褐碑。据说是个石碑变出来的妖怪,青面獠牙的,专门吃逃课不学好的小孩儿!我们班就有小朋友被抓到了,被‘吭哧吭哧’咬了好几口呢!流了好多血!”顿了顿,她摇头晃脑,“偲偲又不翘课,偲偲最乖,不怕!”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的上楼了。 周羡青嘴角抽搐。 “都是什么鬼?” “谁知道呢。”沈贺白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他难得这么事不关己,反常的很,周羡青撇撇嘴,低头,发现周偲偲的班级群里有个叫“于小勇的爸爸”发了一长串消息。 “太厉害了,这谁想出来的好办法?那群小王八蛋现在被吓得神神叨叨的,都不敢走夜路,直往老师办公室跑说要磕头请罪呢!这不比揍他们一顿强啊!看他们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我真是大快人心。” 过了一会儿,他将消息撤回了,补了一句“对不起,发错群了。” 周羡青:“?” 他挑了一下眉,转头。 “喂,我不在的这几天,都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沈贺白答的面无表情,“小孩子之间的一点小矛盾。”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有组织的行动,有关制裁问题小学生的妖怪“审褐碑”的传说在京华小学附近嘎嘎流传,有助于问题小学生们自我约束,显然老师和家长们谁也没有要刻意辟谣的意思。 “直觉告诉我,这事儿跟你有关。”周羡青对沈贺白说。 “有研究说小孩子到黑的地方就会害怕,也比大人更相信鬼怪的存在,不是认知的原因,而是大脑杏仁核发育不完善,天性使然。”沈贺白拿着杯子去倒水,答非所问。 “所以吓一吓比打一顿好使多了。”周羡青说。 沈贺白回眸瞄了他一眼。 “听不懂你说什么。” 这家伙每次都是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故弄玄虚,周羡青眯眼,趁其不备抢了他的手机过来。 沈贺白吃了一惊:“喂!” 周羡青翻过手机正好刷了个脸,手机解锁,他“啪啪啪”的翻到相册里,点开,入目是一溜烟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不仅有鬼面具,还有“残肢断臂”和“血浆”,可惜那鬼面具的主人脸太小,完完全全被藏在后面,只能看见他高挑魁梧的身材,一袭曳地的黑袍子,在昏暗的路灯下,配合折射的拉长的黑影,确实鬼气森森,足以吓哭一车小孩儿。 周羡青看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审褐碑。”他说:“还是个陕西腔呢?”
第37章 大病一场之后的周羡青,其生活状态莫名的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之前还跟王伟哲他们一块儿出去打打篮球,现在也不去了,沈贺白还发现他那天在吉他店定的吉他迟迟没有送到家。 他有种古怪的预感,周羡青看似痊愈,但实则有被周怀森的行径重创到。 “你不是喜欢音乐么?没想过要去考艺术学院?”沈贺白有回被他闹的睡不着,摘下耳塞。推心置腹的问他。 “考什么考。”周羡青一边打游戏一边说:“搞得好像我考上了我爸就会让我去上一样。” “他不让你上大学,那想让你做什么?”沈贺白皱了皱眉。 “出去留洋镀金呗,我前两天就听见他在联系中介了。”周羡青说:“没准过两年,连我的结婚对象都给找好了,把我身份证拿去直接登记领证,嘿,安排的明明白白。” 沈贺白怔了怔。 “你,没想过反抗吗?” “反抗?反抗什么?”周羡青嗤笑了一声,“我吃他的用他的,我反抗,我疯啦,他冻结我银行卡我立马跪地求饶。” “你可以不花他的钱。”沈贺白说:“你不是说你想搞音乐?搞艺术?你可以自立根深。” 周羡青停顿了片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如果从现在开始努力,把成绩弄上去,好好参加高考,考上好大学,拿奖学金,现实唾手可得。”沈贺白说:“除非是你自己不想努力,怕吃苦。” “对啊,我就是怕吃苦。”大少爷言辞间就将摆烂进行到底,“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热爱内卷,打破舒适区!” 他居然还很理直气壮,沈贺白一时有些生气。 “皇帝不急急太监。”他躺会床上,闭眼,“是你自己的选择,后果就自负吧。” 他不再有动静,上铺的周羡青打游戏的手指也缓缓停住,少年歪了歪头,发了会儿呆,像是思考了一下人生,又兴致缺缺的继续打他的游戏了。 沈贺白闭上眼,艰难入睡,睡着后却也不踏实,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回那天,周怀森在家中突然发难的情形。 姜琳是无助的,那时的周羡青站出来,少年明明自己也风雨飘摇立身不稳,却有几分挺身而出的意味,他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挡在了姜琳面前。 沈贺白倏地惊醒。 幽夜中,他望着虚空,耳畔是周羡青绵长的呼吸。 这呼吸声令他焦灼的内心舒展开来。 诚如周羡青之前所说的,周家并不是那么简单易处的家庭,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居然要如此如履薄冰,沈贺白想,自己的小家固然也不甚圆满,但他和方蔓,还有父亲之间若是想要拥抱一下,或是见面,也绝不用再三思虑,他们是彼此尊重的,爱护的。 周羡青是周家的一个至关重要的连接点。 他固然可以反抗,可反抗过后呢?姜琳会怎么样?周偲偲会怎么样? 他是被桎梏的,会想要摆烂,无可厚非吧。 沈贺白忽然间为着自己自以为是的判决而感到惭愧。 “你,不可以摆烂啊。”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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