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想靠家世,他前几天还跟家人证明自己这段感情可以靠自己,但事实是遇见这种情况,如果只靠他自己,他连带江白榆走出这里都做不到。 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勇气在这种时候都显得无比幼稚可笑,浓重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我保护不了你,江白榆。” 陆瓒的眼泪和江白榆额上低落的血迹混在了一起,他只能重复: “我保护不了你……” 江白榆没有说话。 可能是伤太疼,他呼吸有些颤,但还是伸手护住了陆瓒的头,把他护在了身下,替他挡住那些拳脚。 陆瓒的耳边好吵,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那些人好像跑了,但江白榆还是抱着他。 “原来我保护不了你啊……” 陆瓒声音在血腥和尘土味中带了些哭腔,又有些哑。 江白榆扶在他后脑的手轻轻收了收,像是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咳了两声,后来,陆瓒听见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 “……好好长大。”
第66章 066/雨巷 可能是之前路过的大爷大妈听见响动报了警, 警察来得很快,那些家伙终究没有跑掉, 一个不落地全被带去问话。 江白榆被送去了医院, 陆瓒没什么事,就直接去了警局做笔录。 那些人是铁打的寻衅滋事聚众斗殴,小巷虽然旧但有监控,调出来看一眼, 事情就没得辩驳了。 这件事跟陆瓒没什么关系, 警察只问了他几个基本的问题, 结束后, 陆瓒坐在警局冰凉的金属椅子上, 捧着个冒热气的纸杯盯着地面出神。 毕竟他还是未成年人, 只能乖乖待着等家长来接。 来接他的是陆琢, 陆琢并没有说什么, 走完程序就把他带进了车里。 坐进驾驶座的时候, 她侧目瞥了他一眼。 陆瓒身上的外套脏了,头发沾满灰尘, 乱糟糟的, 脸也像只花猫,泪痕和血迹灰尘混在一起, 看着实在可怜。 这小子在家里十多年,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陆琢有点气闷。 她拧了钥匙,引擎发动的声音响在车内,在她挂挡的时候, 陆瓒出声问了句: “姐, 去哪?” “你想去哪,当然回家!” “先不回。” 陆瓒声音有些低: “你送我去找纪惊蛰, 不顺路我自己打车也行。” 陆琢听了这话就来气: “去找纪惊蛰?找他干什么?跟他打一架再进一趟警察局?陆瓒,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情绪缓和了些: “今天的事爸妈都知道了。纪惊蛰那边爸会去解决,江白榆那边有妈在,你就乖乖跟我回家,别没事找事。” “……” 陆瓒垂下眼没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开口道: “姐。” “说。” “我想去看看江白榆。” “不用看。” 陆琢皱起眉: “伤验过了,没伤到骨头,都是些皮外伤,处理完养几天就好了。” “我想去看看。” 陆瓒只重复道。 “说了没事。” “我想去。” “你是犟驴吗?!” 陆琢开车临时变了条道,开转向灯的力度比平时大不少。 她拐出了回家的那条路,转方向盘时,她几乎是咬着牙问: “陆瓒,你还不愿意低头吗?” “……” 陆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默默看向了窗外。 北川不知何时下了雨,细小的雨滴从空中落下砸在玻璃上,最终,水迹连在一起,像是完整玻璃上一片破碎的裂痕。 城市好像都被这场夜雨变得压抑了些,霓虹灯彩色的光映上车窗,却落不进陆瓒眼里。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医院门口。 这医院算是姓陆,再加上有许知礼全程陪着,就算江白榆伤的没那么重,也还是被安排进私人病房留院观察一晚。 陆瓒去的时候,许知礼正准备走,她看见陆瓒来了,并不意外,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个时候,陆瓒以为她会说他,但并没有。 许知礼只叹了口气,从包里抽了一张湿巾,仔细替他擦掉脸上那些痕迹,又抬手帮他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 离开前,她摸了摸陆瓒的头发: “委屈了崽。”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劝陆瓒回家,只跟陆琢一起走了。 陆瓒留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莫名有点想哭,但他抬头直勾勾望着顶上冷得有些刺目的光,最终还是把眼泪忍了回去。 他揉揉眼睛,确认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差劲才走进病房里。 房间内,江白榆坐在床上,他额角和小臂都缠着纱布,正低头看几张诊断单。 江渐文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见陆瓒,他打了声招呼: “小瓒来了?你没伤着吧?” “没。” “那就好。” 江渐文看看江白榆,又看看陆瓒,而后从椅子上起身,说: “来看白榆的?你们聊,我出去买点夜宵,想吃什么?” “都行。” “好。” 江渐文把时间留给了他们,但陆瓒看着江白榆,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又把椅子拉近了一点,直接隔着被子趴在了江白榆的腿上。 江白榆垂眸看着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瓒把脸又往被面里埋了埋。 医院的被子有种消毒水和干燥棉花还有阳光混合的味道,不算好闻,但陆瓒没有离开。 他声音有些发闷,他问: “江星星,你疼吗?” “不疼。” 江白榆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温柔。 “对不起……” 陆瓒的声音小了些,他不敢拉江白榆的手,只能轻轻攥着他的衣角。 “不是你的错。” 江白榆总说陆瓒是哭包,陆瓒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坚强,有时候又脆弱到听见一句话就想流眼泪。 但他不想让江白榆发现,他还是把脸埋起来,任眼泪沾湿了布料: “对不起。” 病房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里,陆瓒悄悄流眼泪,不想被发现。 但可能江白榆什么都知道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安慰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摸着陆瓒的头。 “没事……” 他说: “没事。” - 江白榆身上最重的伤就是额头的擦伤和小臂上一道被铁钉划出来的伤口。他打了破伤风,处理好伤口后又留院观察一晚,陆瓒和江渐文一直陪着他。 第二天一早,江渐文去公司开会,陆瓒陪江白榆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出来的时候,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停了,但天依旧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陆瓒抖抖折叠伞,把它好好收了起来,然后看看江白榆,问: “咱们打个车?送你回家。” “不用。” 江白榆垂下眸子,没看他,只沉默片刻后,淡淡问: “陪我走走?” 陆瓒原本是笑着的,听见江白榆这话,他好像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但他没有开口,只是唇角的笑意浅了些,乖乖点了点头。 江白榆脚踝上有伤,走不快,陆瓒就在他身边慢悠悠陪着他,和他一起散步在北川的雨后。 空气里都是雨后清新的泥土草叶味,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谁都没有为谁停留。 做笔录的派出所离江白榆家不远,就算他们走得那样慢,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陆瓒和江白榆看见了经常路过的小巷,但在即将走进去时,陆瓒却停住了脚步。 他拉了一下江白榆的衣袖,说: “江星星,等等。” “嗯?” 陆瓒微微抿起唇,他看看路边,目光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他指着不远处一个路边摊: “我想吃个烤肠。” 江白榆没说什么,拉着他去了卖烤肠的小摊。 但陆瓒还觉得不够,短短一段路走下来,他手里拎了烤肠爆米花汽水和鸡蛋灌饼,两只手都快拎不下了,却还是不愿意走进那条巷子。 他东张西望地还想找点什么东西来磨蹭时间,但却猝不及防被雨滴砸了脸,他愣了一下,等到雨滴越来越多才反应过来,这是又下雨了。 江白榆打开折叠伞,陆瓒躲了进去,终究还是跟他一起走进了小巷里。 这条小巷常年背光,总是一副阴森森的模样,陆瓒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外,那时天上和两边屋檐砸落的雨滴落在伞面发出一道道闷响,很重很急,像是他的心跳。 陆瓒收回目光,低着头看脚下的青石板路。他从手里鼓囊囊的塑料袋内不断取着爆米花塞进嘴里,一时,小巷里除了雨滴和脚步声,就是他嚼爆米花时像小松鼠一样卡嚓卡嚓的声音。 这条小巷其实并不长,但不知是他们走得慢还是什么原因,陆瓒总觉得他们今天浪费在这条路上的时间格外久。 那就再久一点吧,求求你,再久一点。 陆瓒莫名有点心慌,好像走到尽头,有些故事就也要结束了一样。 但就像故事总有结局,一条路再远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即将步出小巷时,江白榆还是停住了脚步。 陆瓒心脏好像停跳了一瞬,他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而后就对上了江白榆静静垂眸的视线。 时间停顿了很久,也可能是一瞬,之后,陆瓒听他说: “陆瓒,我们……” “江白榆。” 到了这一步,陆瓒一点也不意外。 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但他还是在江白榆开口前打断了他: “你要是敢说那两个字,我就再不理你了。” 陆瓒觉得,说这话时自己的语气应该强硬一点,但他又觉得,他哪里有强硬的资格呢。 以前他觉得,就算全世界都不让他们在一起,他也不放手。 但昨天晚上,当他坐在陆琢车里看着北川的雨夜时,他真的有那么一瞬的动摇。 姐姐说他幼稚,爸爸说他不懂事,他们都说得对。他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事实是,等真的遇见麻烦,他根本保护不了江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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