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翡很多时候,都摆烂得很彻底,比起站着,他更愿意坐着,但如果能躺下,他就躺了。 周渡看着陈翡一连变换了三个姿势,然后躺得很彻底:“……”他倒不是不知道陈翡是个懒蛋,只是不知道陈翡能懒得这么彻底,“陈翡。” 陈翡把被子拉过脑袋。 “……” 别说,还挺可爱。 周渡也不急着说了,他站着看。 陈翡憋了会,觉得有些热,但他又不想看到周渡那张臭脸,他动弹了下,小臂压在了被褥上,银灰色绸料如暗夜里那晃眼的水面。 被褥上被压的折痕就像是被春风吹起的涟漪。 他就是白,白如牛乳,手腕只是很绵软地垂下,细白的指尖蕴着花蕊最娇颤的粉。 他很漂亮,实在是美丽。 只是一晃眼,室内的氛围就陡然暧昧了起来。 周渡看了眼,又看了眼,然后垂下了眼,他也给自己时间冷静了下。毫无疑问,他的思想是很阴暗的,他还习惯以自己去丈量他人,其他事还好,一旦涉及陈翡,他便把事情想得很糟糕。 他便生出了无穷的掌控欲和……保护欲,打一开始,他的心就歪了,他就觉得陈翡不适合打工,不适合在这里挣扎,他想他回家,也劝了好几次,只是陈翡从不听他讲话。 不回去就不回去,跟他在一起也挺好,不可否认,他也是高兴的。他尽力去做好他能想到的事,学着克制、学着做一个正常人,不像神经病一样纠缠着陈翡。 他工作、收拾他们的家,还学着做饭。 但或许他就是个很糟糕的人,所以陈翡才一点都不喜欢他。 周渡走到床跟前:“你是无聊吗?我下午陪你去玩。” “……” 陈翡在想周渡到底穷没穷过,他是无聊吗?他是穷啊,“所以我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是你要陪我玩吗?” 周渡似乎是默认了,没第一时间说话,他站了一会儿,站了好一会儿:“但有些地方还是不能去。” 徐孟开的聚会,还是内衣秀场。 别跟他说纯洁的艺术不跟低俗沾边,这玩意儿自由心证。 去看秀的到底是去看人,还是看衣服,这玩意儿也自由心证。 他承认他心脏。 陈翡跟周渡在一起,倒也不是全是因为没地方住儿,真没办法他就去找文老师帮忙了,老老实实地在文老师朋友开的琴行待两个月。 他是很怕欠人情,尤其是文老师,但真混不下去了,再多一笔债又能怎么样。 就是周渡……周渡让他觉得,他好像坏一点也没关系。 就是蠢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坏一点,照着周渡瘸腿的踹,周渡说他是在乎他。 蠢一点,周渡也会回来,然后说会陪他玩。 …… 似乎是只要他每次稍微不开心,周渡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隔着一床被子。 两人难得平静。 陈翡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又蠢又坏,就算是他不知道,他身边的人也会一遍一遍地提醒他,他至今还记得他林思凌问他到底有没有自尊。 因为文老师的缘故,林思凌在他这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了。 …… 他又感到了久违的难过。 他还能记得那天的雨真的好大。 陈翡有时候也会不切实际地想,会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还可以……不那么讨厌他。 好多年,身边一直是否定的声音,这会让陈翡偶尔会想,他是不是就真的错得很离谱呢,他让自己不去想,老是不受控制地去想。 …… 但也就只是想想。 挨了这么多骂,顶着这么大压力走了上来,就是错了,他也会走下去。 再说,他觉得他没错。 他试过了,去打工真的很苦啊,他就是完全受不了辛勤的劳动。他就是做不到一边兼职攒钱支付昂贵的学费,一边再刻苦上进。 他就只有在优渥的环境下才能好好活着。 就算是他真听家里的,放弃了学大提琴这个吃不饱饭的梦,走一个穷人家能走得起路子,他会快乐吗? 不。 不会的。 可能他暂时会觉得好过,但某天在电视上看到别人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应该会想起彻底落满灰的大提琴,想起他未完成的梦。 年少开了一枪,中年回头,正中眉心。 比起那样的遗憾,挨骂也就无关紧了。 - 陈翡已经就打算这么过了。 骂他也无所谓,他会还回去。 诚然,他是收人钱了,交了好多个没那么纯洁的朋友,但那犯法了吗?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他们图色,想跟他走近点,他图钱,就跟他们走了得近了点。 谁还比谁高贵了。 他没错。 他就要这么头铁地一直走下去。 ……然后有人似乎、似乎这样还能喜欢他。 一般人就可能见好就收,但陈翡就很会得寸进尺,他很喜欢,甚至是沉溺被爱的感觉。 溺水的人就连浮萍都想抓住。 他就很想看看,他到底可以有多喜欢他。 . 陈翡掀开被子,把脑袋露了出来,他去看周渡,周渡也正望着他。 周渡觉得陈翡真好看。 陈翡觉得周渡好帅。 就这么隔空对视了眼,气氛就发生了微妙的缓和。 周渡一向是觉得舒服就行,但陈翡就喜欢把空调拉得很低然后盖被子,盖被子就盖被子,但陈翡这次为了躲他,把脑袋塞了进去,闷久了,脸就有点红:“热?” 陈翡把被子掀开:“你进来试试?” 邀请他躺一张床? 周渡倒挺乐意的,就是担心自己克制不住,但要他自己出声拒绝也太过残忍,他话题一转,又转回了今天要紧的事:“不去了?” 一般人可能见好就收了,但陈翡很会得寸进尺:“去。”他瞥向周渡,“你跟我一起?” 俩人就是超级加倍。 钱都是他的,人让周渡陪着去玩。 完美。 周渡打心眼里不想陈翡去看内衣秀:“你知道的,我朋友都是男模。”他想说严重点,但话到嘴边,“……去陪玩会被灌酒的。” 陈翡本就不是多想去,只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想走这么一遭……其实周渡说的也不是新鲜事,他拧眉,去的念头终于没那么坚定了。 周渡想起个恶心事:“有人特喜欢灌人酒,看人吐。” “?”他不懂,他大为震撼,陈翡默默看向周渡。 周渡继续道:“他为此还起了个雅称。” 怎么有人……虽然很恶心,但、没有但,这是真的很恶心,可是,陈翡好奇啊,这能有什么雅称:“什么雅称?” 周渡想了下:“你还是别听了吧?” 陈翡看向周渡:“话说一半你是不是想死。” “真要听?”周渡。 陈翡已经要跳起来了。 周渡眼皮跳了下,最后确认道:“真要听?” 陈翡的耐心已经濒临毁灭了。 周渡:“彩虹瀑布。” 这,这。 好写实,好文雅……好恶心,越想越恶心。 陈翡默默抱紧了被子,彻底打消了去的念头。有些钱能赚,有的钱是碰也不能碰,跟周渡的朋友们比起来,他都感觉自己清高起来了。 周渡其实也觉得挺恶心的,但也还好:“不去了?” 陈翡已经掏手机了。 废话,这能去吗? 他以为就玩玩,有钱人那么变态的吗。 周渡回来好一会儿,都要中午了:“吃饭吗?” 陈翡回完就没再看手机,他看向周渡:“谢谢你。” 周渡掀开眼:“嗯?” “我现在完全吃不下了。”陈翡。 周渡:“……” 他也不是故意的。 陈翡见周渡开始左盼右顾:“你饿了?” 体力活,周渡是饿了:“我今早六点就起了,到店就忙。” 陈翡就是很没良心:“我不吃你也不许吃。” 周渡插兜:“你自己非要要问的。” 陈翡不觉得是他的问题:“你先说的。” 这事论起来,他俩都有犯贱的嫌疑。 周渡转身去拉窗帘,白天了,还是见见光比较好:“下午想去哪玩?” 陈翡现在只想着搞钱,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他瘫着,就在光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伸手挡住了眼睛,没遮一会儿,他发现有人挡在了他跟前。 他又想起周渡我给你挡太阳那话儿,往下挪了手:“你为什么不给我钱?” 周渡觉得陈翡有钱就会踹了他:“有钱你还跟我好吗?” 陈翡思索着这句话,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嘴那么贱,有钱谁跟你好? 他沉默下来。 周渡没有沉默:“你看,这能怪我吗?” 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指责他,陈翡腾一下翻了起来:“你怎么有脸说的?我不好看,你还想跟我好吗?” 周渡想了想:“嗯。” “……”陈翡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周渡看着陈翡:“如果是你的话,丑一点也没关系。” 周渡一直就,不是只喜欢陈翡的脸。 陈翡被搞得沉默了下,他看着周渡,像看一个变态:“你觉得我?” 周渡笑了下:“我觉得你性格很好。” “……”陈翡确实是匪夷所思,他踌躇了良久,还是只能道,“你是脑残吗?” “……”周渡,他不笑了。 就算是变态也会笑不出来。 周渡声音沉稳:“不是。” 陈翡也不知道信不信周渡:“哦。” 周渡辩解:“真不是。” 陈翡又哦了声:“你真不是。” “……”周渡想了想,“我妈说我只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罢了。” - 周渡的毛病打小就初见端倪。 他爸妈也不是一开始就进行的棍棒教育,他家毕竟是高知家庭,还非常的富裕,他爸妈一开始是着急给他找医生,找了一个又一个医生。 周渡的童年,很多时候都在不同的医院辗转,他大抵也知道自己病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病了,他就知道他跟别的小孩不太一样。 因为他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所以他爸爸暴怒,他妈妈焦虑,他爷爷都跟着来回跑,闹得全家都鸡犬不宁。 知道是知道,但还是不能懂,周渡一直觉得优胜劣汰,这点也是,他不觉得他有病,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如别的小孩。 他曾问过他妈妈,是不是他比别的孩子差很多? 他妈是这么回答的:“没有,小渡跟别的孩子一样好,都是祖国的花朵的,只是小渡有些不太一样……别的孩子都是向日葵的花骨朵。”
122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