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得越久,爆发得就越狠。 “庄忖羽。”颜寂又重复他的姓名,将话题带转方向,“我回军区前那次明明做了防护措施,但你真的遵守约定了吗?” 庄忖羽瞳孔一震。 颜寂指的约定只有一条,那还是在他得知颜寂曾小产过的那天颜寂和他定下的规矩——他们未来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孩子。 他知道颜寂的顾虑,所以他一直都认真遵守这个约定,哪怕在他最欲火焚身的时候,他都没有赤身上阵过,他给了颜寂最大程度的尊重,可颜寂现在却在…怀疑他。 大脑运转不动,他只觉得心脏揪扯着疼起来,颜寂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暖,有的只是冷静到漠然的诘问与等待。 “你…你不信我。” 庄忖羽直直看着颜寂,后退一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一波接一波的脱力感接连窜过他的四肢,他想找点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烦躁到连袖扣都解不开。 颜寂沉默许久,终于避开庄忖羽的眼神,抬手支住额头。 两人之间生了嫌隙,谁也不再主动开口。一桌丰盛的晚餐凉了热,热了凉,保姆前来询问是否要再热热,被庄忖羽安排提前回家。 又过了近二十分钟,庄忖羽忽然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径直上楼去了婴儿房,没过多久他从婴儿房出来,进主卧关上了门。 颜寂沉沉呼出一口气,难耐地用掌心抚住胃腹,终究是难以忍下胸口阵阵反酸,他弯腰勉强拉过茶几边的垃圾桶,第一声干呕就扯得腹中闷痛。 呕到口中涎水都快流干,他随便扯了几张纸擦去污秽,放下垃圾桶靠回沙发,可紧接着喉间又是一抽,他不得已再抽了几张纸捂在嘴上,一手压紧不断作祟的腹部。 他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孩子,可他腹中胎儿却不知不觉长了月余。 林烊东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在任务中途忽然腹痛大作,他不会猝不及防,不会被迫放缓那一瞬间的脚步,也不会伤到小腿。这孩子来得悄无声息,他没能注意到,险些葬送了它,也葬送了自己。 颜寂疲惫阖眸,小腿骨隐隐作痛,腰腹酸胀,他扣指敲敲眉心,再不动弹。 不久,主卧房门又被打开了,庄忖羽一头湿发乱糟糟的,披着浴袍下来,站在颜寂面前定定看着他,说道:“你怀疑我让我很受伤。” 颜寂把纸巾揉成一团握入掌心。 庄忖羽接着道:“我知道我经常开玩笑说希望你多生几个,这样你怀孕休假的时候我就能和你待在一起,但我要故意这么做早就做了,我还等得到今天吗?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回不去军营,颜寂,我甚至想过囚禁你。 他顿了顿,握紧拳,“可是我爱你,我尊重你,我永远不会那么做。” “你今天真的让我难过。”他再抬起头时,眼眶红了。 颜寂和他对视良久,用黯哑的嗓音回答他,“抱歉。” 庄忖羽仍盯着颜寂。 颜寂虚咳一声,说:“我不和你争执林烊东的问题,是因为觉得不需要,我和他没有任何可能,我不知道要重复几次你才会放心。” 庄忖羽的发梢落下一滴水,颜寂看着那滴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低叹道:“或许是我没给够你安全感。” 庄忖羽下唇上抿,牙关闭得紧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犟气,这是他赌气惯有的模样,但同样也意味着他在消气。颜寂太了解他,因为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往往面无表情。 果然,庄忖羽吭声了,“那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住院了,凭什么让他照顾你送你回来。” 颜寂尽力压住又一股呕意,平静地解释给他听,“不是他照顾我,他送我是碰巧。我腿伤好不了那么快,没必要让你来回辛苦。” “你这是什么逻辑?”庄忖羽瞪他,“你腿伤没那么快好就更需要人照顾,我都没说我怕辛苦,你不能替我做决定。这也‘没必要’那也‘没必要’,全天下就你最能,就你是超人,那还要我干嘛啊?” 颜寂眼里浮出无奈,“嗯”了声。 庄忖羽见他软化,语气也放轻了些,坐到他身边,十指相对,斟酌道:“林烊东一直是我心里一根刺。我们聚少离多,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安全感。” 颜寂目光下落,鼻尖浮汗,从庄忖羽的角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看上去甚至没在认真听自己讲话。 但颜寂没过多久就做出了回应,“我今天回来,是想和你们多待几天。”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省略了很多。 实际上在伤势稳定后,医生还是建议他多住院几天,但他想要早点回家,尽量满足庄忖羽的期待,况且林烊东大有频繁来医院守着他的意图,他知道庄忖羽心里会不舒服,推脱无果,只能在林烊东亲自送他回家这一点上退了半步。 回程途中他就已经很不舒服,胎息未稳,头晕欲呕,林烊东若是不架着他,他昏沉得就快要倒下,而庄忖羽还在这种时候抓着这件事不放,他心下恼火,也口不择言起来。 但他怎么会怀疑庄忖羽。若没有这份信任,他和庄忖羽也走不到现在。 “我相信你。” 除了这四个字,他不会给更多的解释,但他说出来的话从没有半分虚假,庄忖羽心知肚明。 他去牵颜寂的手,颜寂没有拒绝。他摊开颜寂的掌心,轻缓揉搓他的每个指关节,缓缓道:“我早该知道,你是个行动大于言语的人。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但我今天还是失控了。”庄忖羽把头凑过去抵住颜寂的额角,沉沉道,“对不起。” 颜寂有他自己的坚持,事业和家庭如何双全必然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难题,为此,庄忖羽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可一次又一次心里建设的背后其实藏着一个循环往复的命题:再选一次,他是否还会选颜寂? 而对于这个命题,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腿伤哪儿了?我看看。”庄忖羽摸索着掀开颜寂的裤腿,看到一段石膏。 他小心握起颜寂的小腿,“骨折了吗?” 颜寂腹中闷胀,迟了几秒才回:“固定几天就好。” 庄忖羽眉一皱,“我问你骨折没,你又给我问东答西。” 颜寂没法子,“嗯”了声。 要是没有这截石膏的遮掩,庄忖羽恐怕会被他的伤势吓到,及时让庄忖羽停止追究才是最好的办法。 庄忖羽直起腰,扯来桌上的婴儿湿巾把颜寂脸周的汗揩去,喃喃道:“我看你一直出汗,医生真的允许你出院了?等我一下,去给你拿止痛药。” 颜寂扯住他。 庄忖羽疑惑地回头,却看到颜寂紧掐着膝盖,脖颈微微后仰,一副吃痛的样子,他的鼻息逐渐加重,夹杂着不规律的倒抽气。 颜寂眼眸带汗,带着庄忖羽的手虚拢上小腹,那里正因为坐姿隆起一个小丘,在视觉上并不明显,可掌心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温软和饱满。 庄忖羽定住了。 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遗漏了一个关键信息。 “你....你吃不了止痛药啊?” 颜寂嫌庄忖羽傻气,抬手揉乱他一头半干湿的黑发。 庄忖羽顶着鸡窝头开始往他身上贴,亲他的耳朵和脸颊,“媳妇儿媳妇儿,几个月了?你肚子痛吗?我要做什么,我现在能做什么啊?” 颜寂一把推开他,“让我清净点。” 庄忖羽下巴顶着颜寂的掌心艰难求生,“我还要摸摸,给我摸摸,你哪儿疼啊?” 颜寂手劲儿忽然一松抵住自己的口鼻,庄忖羽则往前栽去,索性埋头在颜寂肚子上狠狠亲了一口。 颜寂皱眉扒拉他,“…卫生间。” 庄忖羽慌不迭起身把他扶过去,颜寂抱着盥洗池又呕出一身汗。 医生说这是他身体的应激反应,原本安分的胎儿在经过战火洗礼以后再难回归原状,该有的不该有的孕期反应齐齐上阵,更不用说他身上带伤还用不了重药,疼起来真是昏天暗地,肌肉紧张的后果就是他在医院经历了两次假性宫缩,这胎能不能留得住,还得看之后的产检。 “呼......呃咳咳...咳......”颜寂低喘着咳嗽,嗓子酸痛,胸腹低压,紧接着又是一串无声的干呕,单是听他艰难的呼吸声就足以体会到他所受的折磨。 庄忖羽陪他吐完,把他带回了主卧,颜寂侧躺在床上,任庄忖羽来来回回拧毛巾为他擦身。 庄忖羽以前连自个儿都懒得照顾,现在倒是无师自通学会很多,而颜寂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适应,现在也能做到偶尔全身心地依赖他。 事实证明有些浪子真的会迷途知返,颜寂看着庄忖羽那一头动来动去的发丝,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夜。 那天庄忖羽出门去参加聚会,聚会主办人是郑洲,颜寂知道按这人的玩法恐怕一晚上都不会消停,没想到刚过十点庄忖羽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身上换了件夹克,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进门换了鞋就往他身上扑,头发在他脖子上蹭,“我只喝了一点,他们要去酒吧找人玩,我不想去,我想你了。” 虽然那一晚上被庄忖羽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可现在回溯记忆,脑海里只余庄忖羽紧贴着他的体温和心跳,还有那句被庄忖羽表述过无数次的“我爱你”。 庄忖羽把毛巾放到一边,伸手去摸颜寂的肚子和腰,“还难受吗?垫个枕头?” 颜寂摇摇头。 庄忖羽指尖抚过颜寂的肚脐,静静感受颜寂那因为呼吸而缓缓起伏的小腹,问他:“多大了?最近一次就是三个多月前了吧。” 颜寂默认,忽然伸出手,两指夹住庄忖羽额角的头发,“该剪了。” “嗯,你陪我去剪。”庄忖羽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又移到嘴唇上,“明天你帮我刮胡子好不好?” “早上?” “都行,你啥时候有心情啥时候给我刮。” 颜寂点了点他的唇角,“明早有其他事。” 庄忖羽笑着问:“什么事?” 颜寂道:“产检,去吗?” 庄忖羽愣住了。 颜寂抽回手,去捏他耳垂,“别傻。” “当然去!”庄忖羽抱住颜寂的腰。颜寂怀头胎就没带他产检过几次,他不止一次和颜寂抱怨过,如今颜寂主动邀请,真能让他高兴得七荤八素。 颜寂的小腹被他摸得发热,忍无可忍去推他,“你先看看明天公司有什么行程...不要乱摸...” 庄忖羽的手不老实地钻进他的衣服下摆,“会议推到下午,我看谁敢拦我陪你去产检。” 颜寂推庄忖羽的手被捉住,嘴也被庄忖羽堵住,庄忖羽一边摸他一边说:“你再推我我会忍不住把你办了。” “庄...” “不要叫我全名,媳妇儿再亲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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