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演这部电影？”一直沉默的周存忽然开口，他没有追究言牧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言牧又喝了口柠檬水，说：“暑假打工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
今天下午兰亭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但他还是想听言牧亲口说。
“你、你要是缺钱你跟我说啊？”
“然后呢？”言牧打断他，哑声道，“借我啊，我还得起吗？”
又不是真要你还……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周存知道言牧的性子，要是他真他说了，言牧一定会生气。虽然他总猜不对言牧的心思，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这件事他还是能确认的。
言牧很要强，他不主动开口求助的事，周存如果帮忙，只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接受别人的馈赠。
他每次带言牧去吃饭，下一次言牧就会请回自己。他说，那些贵的他请不起，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请回他。
周存其实不喜欢这样，他不觉得朋友间要分得这么清。可言牧坚持，他也只好顺从。不过吃了几次他倒是觉得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店还挺好吃的，就是不健康。
“不是，你哪缺钱？”周存不理解，言牧家也没负债，言牧的妈妈又是老师也不会突然失业。
言牧喝着柠檬水，没回答。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周存试探着问。
依旧没有回应。
“为什么想要赚钱？”周存执着地问。
言牧被他问笑了，“周存，除了像你这样的人，哪有人会嫌钱多的啊。”
“我哪样的人啊。”周存顿了顿又说：“这行赚的钱一直多，你拿到片酬以后呢？你真的打算进娱乐圈吗？”
言牧垂下眼，似乎在思索，周存继续说：“我之前和你说娱乐圈很乱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也没有夸张，这个圈里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好，可是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去当明星啊，你不是很喜欢建筑学吗？”
“你不是想当建筑设计师吗？它不是你的梦想吗？”
“建筑学是很有趣。”言牧终于开口，却没直接回答，他侧过脸看向周存。
这些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梦想是需要资本的。
言牧轻笑了声，“我演完这个就不演了。”
周存：“真的？”
“真的，我本来也没想当明星，而且你这么讨厌我演戏，我当然不会再演了。”言牧靠在沙发上。
无论如何，言牧答应不进娱乐圈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周存朝言牧伸出手，“好，按勾勾，不许骗我。”
言牧笑了笑，“你不信我啊？”
周存手没缩回来，“按勾勾。”
“好。”言牧把手放上去，陪他幼稚。
原来酒喝多了是会困的，言牧感觉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从沙发上下来往床边走。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没洗澡？”
言牧啊了声，黏糊糊地说：“对哦，可我好困啊，为什么喝了酒会想睡觉——”
“你这真是薛定谔一样的洁癖，不洗澡直接睡，你真受得了啊？”
言牧扭回头，“是你跟我一起睡，不应该是我问你受不受得了吗？”
“那过来，我闻闻。”
“？”
言牧迷迷糊糊地转回身往他那走，跌到周存旁边，两只手放到他面前晃来晃去，周存抓住其中一个拿过来，真的凑近闻了闻。
“周存，你还真嫌弃我啊！”
看着面前人都快皱成一团的脸，周存努力地憋笑，偏过头，啧了声说：“还行吧。”
言牧嘴抿得更紧了。
“你房卡真找不到了？我这现在可没有新的睡衣给你穿啊。”
“我洁癖也没那么严重啦，只是某些地方比较爱干净而已，你随便拿件你的给我穿就行。”
说完这些，言牧才不瞪着周存，缓缓起身，直接自己走到衣柜里拿了件周存的衣服就往浴室走。
“诶，不是说不洗了？”周存好笑地看他。
言牧气鼓鼓地说：“要洗。”
直到浴室门被关上，周存脸上的笑才收敛起来。
心头都是炽热，有些暗生的东西在其间冒头，逐渐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又或许它早就蛰伏在那里，只是他从未发现。
有些事总是后知后觉的。
第二日清晨，晨光透过薄雾，接替夜幕而来。
床头柜上的闹钟响起，被吵醒的言牧本能地伸出手，寻着声源把恼人的声音关掉，揪住软被把自己盖得更严实。
眯了一会，言牧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揉了揉雾气的双眼，努力睁开眼，才发现他整个人睡在周存身上。
他的手架在周存的胸前，脑袋也枕在周存的肩膀上。言牧略显迟钝地环顾了下四周，大脑逐渐清醒过来。
视线最后停在周存浓密的睫羽上。
言牧一直觉得周存的眼睛特别好看，他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神干净又澄澈，望向人时仿佛六月的海风拂面。而现在，这双好看的眼合着，言牧轻轻地去触摸那浓密的睫毛。
周存的眼皮微微颤了下。
言牧忙缩回手。
“嗯？醒了？”周存刚醒，说话声还带着点鼻音，手不自觉地抬起搂住言牧。
他半眯着眼，意识还不太清醒，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言牧，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
言牧看在眼里，打了个哈欠，状似懒散地翻了个身下来。
“我睡相不太好，你知道的。”
“哦。”周存慢半拍地收回手。
惯常睡懒觉的某人，居然一觉醒来，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起来了，还醒得比自己早。周存有些意外，惊得意识都清醒了许多。
缩在被子里的手抖个不停。
朋友间一起睡是常有的事，以前言牧在周存家玩游戏玩到晚了，就是直接留宿在他家，和他一起睡的。
可有些事情总是经不起细想，经过昨晚，或者更早以前，只是他没意识到，现在他醒来看到言牧就在他身旁，居然有一丝异样的反应。
更何况他刚才还做了个更怪异的梦。
彻底清醒过来的周存被慢慢回想起的梦里的内容惊得后背一僵，不是都说醒来后就会慢慢忘记梦里的细节了嘛，他怎么反而越想越清晰了呢！
但言牧还在面前，他只能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常。
自己是中邪了嘛！才会做这种梦！周存咬牙切齿地想。言牧昨晚只是想试戏，自己也只是一时间误会了，快点把这些奇怪的东西都忘记！
“你怎么了？”言牧从卫生间洗漱完走出来，看着还愣在床上的周存，眼睛睁得有点大，像是吓到了。
“没事。”周存一开口才发觉嗓子有些哑，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
言牧看了他一眼，“那快来洗漱吧，今天上午的戏比较早开拍，我们去新场地还要点时间呢。” ----
第 24 章
换好戏服，画好淡妆，赶到片场，李导指导着他们走完戏，正式开拍的时候是早上十点。今天拍的片段算是原著中的修罗场。
这天是陈知桉的生日宴，此时他还是天才画家，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其中自然也包括乔初和现在担任陈知桉画作经理人的杨书衍，这也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现任和前任见面难免互相不对付，明里暗里没少呛对方，但两人间又保持着种微妙的和谐。
外景到晚上再拍，室内的景是早上拍，而这个场景的戏又不少，为了减少租期，剧组会尽可能把这个场景的戏都集中在一起拍完。
乔初和杨书衍在大厅里起了些冲突，眼看着要闹大，幸好陈知桉及时过来调解，他把乔初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去看画，乔初直接牵过他的手，两人亲密的举止被在场宾客看在眼里。
“《情人》第12场第1次。”
随着场记打完板，陈知桉带着言牧来到之前给他作的画前，“本来想画好后当场给你的，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最近才彻底完工。”
乔初走近些瞧画，原本这画是利用角度，让镜子里的乔初看上去像是枕在茉莉花上而眠一样，而现在画上的他的面庞比当时看到的朦胧些，像是蒙了层水雾，光影也变得潋滟，说是阳光洒进屋内，看起来又更像是水面上的波光。
“这幅画的名字，叫初梦。”
陈知桉看着乔初说，“这是梦境里的镜子，镜面变成了水面，倒映着每个人心里的那朵茉莉，而这个形象在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他不该是具体的，他该如梦境本身一样，是虚幻的。”
陈知桉只字未提乔初，视线却没离开过乔初。
乔初回过身来，慢慢走向陈知桉，停下，伸手抚摸着陈知桉的脸，他本以为乔初会说出让他难以招架的话，他一向直截了当惯了，然而乔初开口说的话却与画无关。
“我养的茉莉花开了。”
陈知桉不解，“你家的茉莉不是之前就开了？”
“不一样，我说的这个是我亲手养的。从它还是只有花骨朵的时候，我就耐心地给它浇水、剪枝、施肥，等它一点点地向我盛开。”
乔初眉眼含着笑，说不出的温柔，这似乎不该是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如今，它开得很好。”
他说得轻柔，好像在低声哄着猎物一步步甘愿地走进陷阱，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爱慕。
“好，cut！”李导满意地喊了停，“这一条过了！”
也许是得益于昨晚的“试戏”，今天上午的戏拍得非常顺利，还赖在剧组的编剧兰亭夸张地叹了口气，刻意调侃道：“怎么只要你们一搭戏，就这么顺呢？”
郁淮也跟着凑热闹，“那不是导演也没让他们跟别人培养感情啊。”
李导和善地笑笑，他们的表现确实有点出乎预料，尤其是言牧更让他感到意外。
之前他一直觉得言牧文静内向，和乔初的性格大相径庭，怕是难以驾驭，可一演起戏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像是纯白的花突然间有了欲望。
他当初选定他们，一是看中两人间的那种氛围感。
感觉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不可名状，也不讲道理。明明是性格、气质差距很大的两个人，在一起却能很好地相融。
二是两人对角色的解读精确，很多人只看到了陈知桉有多溺爱乔初，却因为乔初骄纵任性的表象，而忽略了这个少年也同样仰慕着这位大画家。更何况爱慕的人也同样疯狂迷恋着自己，就像试镜最后言牧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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