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牧嗯了声,又喝了口香槟。
在言牧吃Burrata的时候,周存拿过牛排来切,手上不自觉用力了些,小刀和餐盘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周存有些烦躁,又有些生气,气他刚才这样说自己,又气自己似乎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去反驳。言牧说的是事实,是个他以前从没有在意过的事实。
“呲呲——”力道一下没控制好,小刀划过瓷盘发出响亮的呲啦声。
言牧抬头看他,周存尴尬地冲他笑笑,然后把切好的牛排推到言牧眼前,又顺手把鳕鱼也切成块。
许是在夕阳下共进晚餐是件很浪漫的事,露台上坐了许多情侣,有青春年华的、也有白发苍苍的。
“你对你女朋友真好。”隔壁桌一个白头发的外国人,操着口蹩脚的中文,笑着说。
周存手里的叉子差点没拿稳,扭头看了眼老人,才从他的眼神里确认,他说的“女朋友”是言牧。
他又转回头看言牧,夕阳西坠,染红了海面,也模糊了言牧的眉眼。
“您是逆着光没看清吧?这是我男……性朋友。”周存慌忙解释,差点嘴瓢。
老人中文不太好,但听得懂大概,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噢!真是对不起!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又对言牧说,“Sorry,but you’re so pretty,I mean,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周存想解释,在中文里,男朋友和男性朋友的意思还是不一样的,不过言牧比他先一步说了。
“We are just friends, not lovers.”
老人再次看错很惊讶,目光在两人间徘徊一瞬,真诚致歉。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给我的感觉太浪漫了。”
言牧礼貌笑笑,“没事,没关系。”
暮色里言牧的表情有些窘,又灌了几口酒,周存没忍住笑了。
言牧:“干嘛呀!”
周存双手支在桌上,在即将谢去的黄昏里仔细瞧着他。言牧在学校还有个外号,言美人,虽然有些跟着叫的人是不怀好意,但周存觉得——
“好看就是好看,没什么不好的。”
言牧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更红了,幸好有夕阳给他遮掩几分。
看着对面人一个劲地喝酒,把香槟当水来喝似的,周存盯着他的神色,打趣他,“嗯?还没醉呐?你平常不是都不怎么喝酒吗?”
言牧认真道:“只是不怎么喝而已,可要多喝才能知道自己的酒量。”
周存听他声音平稳,瞧起来神色如常,看来这酒量不浅啊。
日落归海,夜幕铺开,溶月清辉。
离开餐厅的时候,言牧没走稳踉跄了一下,跌靠在周存肩膀上。
周存低头看他,“喝醉了?”
刚言牧喝得很尽兴,自己一个人就喝完了三瓶,怎么劝也劝不住。
“没醉。”言牧小声说,晃了晃脑袋,没从周存肩膀上起来。
周存扶着他,在他眼前比了个数,“这酒量试出来了啊,三瓶。”
言牧的脸有些绯红,摇摇头,坚持道:“我没醉。”
嗯,醉鬼都是这么说的。
“周存,我们走回去吧,酒店也不远,正好吹吹海风清醒清醒。”
周存嗯了声,手指轻戳他脸颊,“刚不是还说没醉。”
扶着他在月色下往前走了一段路,言牧把脑袋从周存肩膀上移开,手伸过来牵住他的手。
周存一愣,言牧牵得真的是他的手,不是手腕。
正愣怔着,言牧的手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周存本能地甩了下手。
十指相扣什么的,还是男生间,是不是有点太腻歪了!
周存有些讶异地看向言牧,言牧喝醉酒是这样的?
对方大大方方地回看他,“明天的戏里他们就算正式在一起了,我想提前找下恋人的感觉。”
“噢,这样啊。”周存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眼神。
言牧的眼神过于澄澈,看上去像是没醉酒一样,周存被看得心烦意乱。
“之前你不是说不喜欢乔初这个人嘛,如果我是乔初那样的,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言牧忽然问。
周存看他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润,到底醉没醉啊?脸瞧着是醉了,可说话听起来却很平静,醉鬼能说出这么长的一串话来吗?
“你不觉得如果是个很没有意义的词吗?这个世上没有如果,现实就是你并不是他那样,我们就是朋友。”
海风吹乱言牧额前的碎发,他静静地看着周存。
他很喜欢如果这个词,因为有这个词,像他这样的胆小鬼才有勇气问出口,可就算问出口,也要假借别人的故事,才敢问。
言牧:“我如果是他,我不会和你做朋友。” ---- 周六三更~
第 23 章
周存扶着言牧一路走回酒店,言牧似醉未醉,但走到后面,也开始跌跌撞撞起来。
到他房前,周存翻找着他的兜,“你房卡呢?”
“丢了。”言牧肯定道。
“……”周存说,“我再找找。”
言牧靠在他肩膀上不悦地哼唧了声,“周存,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又不是小时候了。”周存不赞同,继续在他兜里翻找。
“我高中成年后也跟你一起睡过啊。”言牧嘟囔着,有理有据。
要是以前言牧这么说,他肯定不会多想,也不知道是演了这部戏的原因,还是最近跟言牧演的那些亲密戏刺激得,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胡思乱想才刚开始,他的肩膀上一轻,言牧已经走到正对面的房门前了,理直气壮地说,“开门。”
“哎,好。”周存认命地掏出房卡,打开房门。
言牧自觉地走进去,直奔窗边的小沙发,瘫倒在里面,眼垂着,手脚缩着,脸还红着,一副醉态。
这是后劲上来了,海风白吹了?
“你好,我想要杯蜂蜜水。”周存呼叫完前台,转过身。
言牧乖乖地缩在沙发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周存走过去,摸了把他的脸,有点烫。
“难受吗?”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周存的手没能拿开,就被言牧按在了他的侧脸上,他的皮肤像是透明的一样,泛着粉红。言牧睁开眼,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喊了声周存的名字。
“嗯。”周存应道。
言牧又喊了声,周存又应了声。
他像是得了趣,接着喊了好几遍,周存都一一应下,只把这当成是某只醉鬼的胡闹。
言牧越喊越得劲,喊得越来越快,忽然间说出口的话变了,“周存,你喜欢我吗?”
周存惯性想要应下,张了张口,还没出声,突然愣住。
喜、喜欢什么?
朋友的喜欢嘛?那肯定是有的,不然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
周存觉得喝醉的人似乎是自己,不然脑子怎么会转不过弯来。
莹润的眼始终望着周存,再开口,言牧没给他一丝回避的余地,“你爱我吗?”
周存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朋友间能说爱吗?
“我,我……”周存一下哑住。
这其实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他们是好朋友,当然是不能爱的,可这个“不”字他却莫名说不出口。
言牧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背,望着他的眼里带着丝若有若无的□□。
可就这一丝也烫得周存想抽回手,却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言牧。
可不用力,又抽不出……
周存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胸前的衣服却突然被抓住,往下一拉。
他的手获得了解放,唇上却多了丝温热。
言牧的唇离开,却没松开他,两人维持着极近的距离,言牧缓缓开口,仿佛梦呓。
“我养的茉莉花开了。”
这一句话后,周存就冷静了下来。心中竟然还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意外的失望,他用了点力一根一根掰开言牧的手。
他知道言牧在说什么了,这是明天戏里的台词。
周存慢慢地起身,坐到言牧对面,脑中杂绪纷乱到他难以用言语去形容。周存闭上眼,反复消化着这次让他自己都措手不及的情绪失控。
还有点难受,和刚才在海边时言牧直接说他们只是朋友时一样,不过难受的感觉更甚。
深吸了几口气,周存才沉声回道:“下次,你要试戏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嘛?”
言牧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才慢悠悠地说,“你会误会吗?”
周存抬起眼,言牧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不值得让他产生情绪变化。
仿佛有团火焰在胸中翻涌,这些火焰在短时间内迅速聚拢在一块,成了座随时要爆炸的火山。周存很想笑,又觉得自己可笑,连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都不知道。
门铃响了。
周存强压着快要涌出的情绪,走到门口,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柠檬水,再回到沙发前,把水放在桌上。
“喝吧,醒下酒。”
言牧慢吞吞地坐起来,喝着柠檬水,视线一点点抚过周存紧绷着的脸,蹙着的眉眼,抿紧的嘴角。
“你生气了?”
言牧的神情和语气像是见到什么稀奇的事。
“你生气了,”言牧这次肯定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周存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当然他的家世确实也足够给他省去很多烦恼。
可其中也不乏与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他的爸妈也是很温柔的人,耳濡目染,又从小在爱意滋养里长大,所以周存才能养成这样阳光开朗又温柔真诚的品性。
知世故又不世故,随性又无畏,出身优渥又没有优越感。周存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照映出他性格里所有不堪又卑劣的一面。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他对周存的喜欢是不是就是因为周存就是他想成为的人,可他成为不了。他心中能想到的一个人最好的模样就是周存的样子。
周存并没有回应他,房间里静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言牧低声解释道,“我说了,在海边。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又说谎了。
本想借着酒意问出那个答案,可看见周存纠结犹豫的样子,他又开始害怕,害怕真的得到了答案,但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
他也可以继续装醉,可又怕玩脱了,而试戏这个理由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这也不完全算是欺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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