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他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其实他也没想好究竟是自己收着,还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意外地,重量不同于想象中的那样轻,肖吟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和剩下的两个没用过的避孕套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枚白色的海螺。 寻常花纹,贝母色泽,像月光照在上面,是刚认识的第一晚,Eran拍给他看过的那一枚。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海螺,Eran并没有唬他。 他出门的时候隔壁的1207已经在清理,门房开着,服务生进进出出。肖吟站在门口往里看了几眼,对方就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助他,肖吟摇摇头,下楼去酒店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紧接着去前台退了房。和押金一起给到的他的,是一张发票,肖吟看到有人已经帮他付清了套房里用掉的避孕套。 肖吟拖着行李箱,无所事事地在市区闲逛。又遇到有买一送一芒果冰淇淋的便利店,肖吟有一点馋,又担心自己吃不掉两个,往返几次走近了才发现促销活动已经取消,于是顺理成章地买了一支,自己坐在店里吃完了。 下午他找了间书店看书,拿了一本讲热带岛屿的游记就靠着行李箱坐在角落。他也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超过四万座热带岛屿,就算最远的一座花40个小时就能到达,他也没有时间去游历每一座。 肖吟只了解完书上的不到六座,就觉得书店的空调开得实在太冷,他又懒得现场打开行李箱拿出外套。左右时间也差不多,他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他因为到得早,飞机也没有晚点,于是很顺利地准时坐上飞机。 机组人员正在陆陆续续地安排乘客入座,肖吟把那包软糖放在自己贴身的书包里,脑袋靠着窗户,看着夜晚的X市,忽然拿出了手机。 这几天和Eran在一起,他已经很久没点开iDATE了。Eran仍然是唯一的置顶,也在没发来任何一条新消息,最新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下午Eran结束健身,询问他在海滩的哪一处,且自己并没有及时回复。 肖吟看着那句“在哪”,给他打过去一行字:“我也上飞机了,你到家了吗?” 点击发送,却立刻收到一个红色的警示标志。 肖吟愣了一会儿,点开Eran的主页,发现他已经注销了账号。他也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再后来回过神,是服务人员耐心地提醒他,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他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肖吟应声,魂不守舍地做好了起飞准备,知道飞机离开地面,冲进漆黑的夜空,耳根隐隐作痛,肖吟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软糖拿出来嚼,耳鸣如期而至。 这次肖吟不再做任何反抗,平静地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身体里各处的痛楚。 肖吟把手机拿出来,删掉了iDATE,随后关了机。然后他感觉自己的鼻腔和胸腔都很酸,想要把身体里汹涌着的东西排出去,却进退两难地置身在一种溺水的感觉里。 他觉得他昨晚想错了,飞往地球的另一端,确实只要40个小时就能到达。但他并不知道Eran在哪个城市,不知道确切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最重要的,也不知道Eran想不想要再见到他。他们的关系是失去坐标的信号,任何声嘶力竭的呼喊都轻易地湮灭在真空里。如果一个人决心放弃一段关系,那就和迁至月球无异。 肖吟的讯息再也无法传达,就像他无论花费多少个40小时,也无法到达月球。 ---- 马上开启校园副本 (p≧w≦q)
第十三章 == 八月底的S市,还在梅雨季的尾巴。多雨,但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 暴雨断断续续,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返校日当天,出现了片刻难得而珍贵的晴朗。肖吟在教室后面收好雨伞,坐下没多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就止了,随后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擦亮一般,从缝隙里透出金色的光。 肖吟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出了神,心不在焉地听着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戴老师,在讲台上做简短的高三动员,配合着前桌收取暑假作业和新的教材。不久,外面有年级主任在有意无意地巡逻,全班都端坐好了收听投影和广播里转播的校长讲话。 各科的作业都收好放在讲台上了,戴老师负手站在讲台上,给了下面一个颜色,各科课代表面便纷纷上去,讲座也搬到对应老师的办公室。肖吟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晴空,也起身过去了。 到今年九月,也就是后天为止,这已经是肖吟在四班做的第三年英语课代表。虽然肖吟英语底子确实不错,但其实并不是班里英语最好的,只是当时中考进来,肖吟的英语单科分数是最高的,戴老师便顺理成章让他做了课代表。 肖吟单薄的身板抱起一沓习题册颠了颠,正要走,被戴老师叫住了,让他一会儿放学后去一趟办公室。肖吟没多想,说了好,便搬着作业上楼了。 放了学,大家纷纷去后排拿伞,三两结队地准备离开,都约着去哪里放松一下,抓住高三开学前夕最后的自由时光。同桌李一葵问肖吟要不要一起走,他们打算去附近的电玩城。肖吟婉言拒绝了她,和她身后几个同学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去办公室了,其实他不是不想去,只是戴老师还找自己有事,他又不好意思让大部队等他。 每个年级的主课老师办公室都是整合在一起的,方便各科之间及时沟通。肖吟到的时候,其他老师也刚从班里回来的样子,正眉飞色舞地交流着暑假旅行的内容,或是下一学年班里几个刺头的问题。经过戴老师前面唯一空荡荡的办公桌的时候,肖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里原本是他们班英语老师,温老师的座位,肖吟没想到她东西收拾得这么干净,连卡槽的名牌都收掉了。 “来啦。” 戴老师刚好起身去旁边的饮水机倒热水,见了肖吟,搬来张塑料椅子让他坐下,又问他要不要喝水,肖吟连忙摆手,有点不安地坐下了,和人面对面交流总让他有一点压力,尤其还是班主任。 戴老师抿了一小口刚续上的菊花茶,把杯子放下,开口道:“是这样,Wendy可能还要休一阵子产假,开学前肯定来不了了。” Wendy就是英语老师温老师,去年坚持挺着大肚子把他们带到了高二期末才去待产。肖吟睁大眼睛,顿时把局促不安的情绪抛掷脑后了,追问戴老师:“戴老师,温老师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和孩子都健康得很,只是学校听说她还有一点虚弱,建议她不要提早回来。”说着戴老师还拿出了手机,给肖吟看了一眼温老师全家抱着新生儿的大合照。看完肖吟才放心地缩回去,又变成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动物。 “你是Wendy的得力助手,这件事肯定还是要第一个通知你。”戴老师继续道:“学校已经确定了给你们班代课的英语老师,和你们同一天开学上岗。听说是刚从新加坡回来的,副校长朋友的儿子,本科时候也在机构兼职教过华人学生,职业和专业素养都有保障。” 戴老师给的描述相当笼统,肖吟也没多问,若有所思状点点头。 “人嘛,看着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能不能在你们一帮十几岁的小孩面前树立权威。”戴老师观察着肖吟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干脆把话挑明了,稍微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呢,他已经掌握了大致的教学模式了,不过要是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要麻烦你多给他讲讲。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有任何问题,也不用勉强,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来和他沟通,啊。” 肖吟想和戴老师说她完全高估自己了,新老师不熟悉的,他估计也不熟悉。他在这个班级呆了三年,也还没能完全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呢。但他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想让戴老师放心,也是给自己一点鼓励。 肖吟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校园里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好在没有下雨。走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就到达了小区。 肖吟想起白天出门前冰箱里的牛奶快没了,于是上楼前,去了一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已经快一周了,今天收银的仍然是做兼职的年轻大学生。这家连锁便利店的老板也是肖吟的隔壁邻居,一位热心和善的叔叔,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据说在S市有好几家店面,每周都会抽一天,各去一家值班,管理运营情况。肖吟平时虽然很少和邻居打照面,但是经常在这家便利店遇到他,他在的话总会和肖吟笑眯眯地打招呼,偶尔晚上还会让他带点当天剩下的新鲜水果回家。 结完账肖吟低声说了谢谢,抱着牛奶就回家了。 到家张姨正好昨晚晚饭,肖吟和她打了声招呼,往屋里回顾了一圈,母亲仍然不在家,肖吟已经算不清这是她出差的第几天了。 肖吟换好拖鞋洗完手,帮着张姨一起端菜,端碗最后一叠,张姨突然问他知不知道隔壁邻居回老家了,她也是听同小区其他阿姨说的。肖吟愣了一下,摇摇头,问为什么突然搬走。 张姨说听说他在隔壁H市的母亲生病了,他要回去陪着开刀,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店也只能暂时给手下的员工照顾。肖吟点点头,又听张姨想到了什么:“不过,好像也要有新的住户搬进来了。” “白天我在家干事,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看隔壁门开着,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搬了好几个箱子,估计是转租了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阿姨就去玄关换鞋了,赶着回去照顾同样在考学的女儿了。 肖吟和她说完再见,目送她出门,随后低头一个人默默地吃着菜。饭后他把没吃饭的荤菜冻好,想着明天上午还可以热一下,收拾完以后就拿着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回房整理了。 肖吟照着课表整理完教材,又做了一套习题,洗完澡回来也差不多到上床睡觉的时间了。睡前他正在刷手机,忽然收到母亲的微信,母亲发来一个笑脸,问他今天返校怎么样,肖吟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挺好的”,又想说他们换英语老师了,但担心她还在忙,说太多打扰她,因此把打好的几个字删掉,发过去一个睡觉的表情。 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回答的,估计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他。不过母亲的关心对肖吟来说仍然是少有的,珍贵的,因此尽管生疏客套,肖吟也仍然有一些高兴。 只是他没想到,下一秒微信语音被拨通了。 肖吟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接通:“喂,妈妈。” “喂,吟吟,有没有被妈妈吵醒呀。司机刚把妈妈送到酒店呢,F市今天好热呀,吟吟热不热呀。” F市就在他先前去过的X市旁边,两个城市在一个省,气候也是一样的,肖吟大概能体会母亲说得有多热。他能感觉到母亲刚喝过一点酒,比平时要放松一些,“还没睡呢,妈妈你快休息吧,不要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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