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肖吟带来了轻微的失眠,最近他都要借助催眠音乐才能入睡。周五晚上,他无精打采地去了附近超市,打算买一盒蒸汽眼罩。他的精神变化李一葵都发现了,问他怎么了,他只好说最近晚上在熬夜追剧,李一葵半信半疑地看他,说什么剧这么上头,肖吟憔悴地靠着墙,吐出三个字:“科幻片。” 最后李一葵给他推荐了一个牌子的蒸汽眼罩,说是特别有效。 结账的时候肖吟一晃神,只觉得远处一个背影特别眼熟,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一手滑着手机,一手拎着一袋东西,坐上了下楼的扶梯,缓缓消失在肖吟的视线里。 肖吟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丢下所有东西追过去,但很快又觉得只是自己的神经衰弱,都产生臆想了。另外,他在前几个月刚回S市的时候也有过这种症状。 不停地在遇到的陌生人身上寻找熟悉的影子,七零八落地拼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幻象。有一次从补习班出来,他甚至跟着一个有几分相似的背影一直走,背着沉重的双肩包过了步行街和天桥,走得腿都酸了,直到对方掏出手机讲电话,用陌生的声音操着北方口音,肖吟才如梦初醒地停下脚步。 那块地方在一条高价下面,不仅没有人,最近的车站也在两公里开外。肖吟一个人跟着导航往回走,路过一辆被丢弃在路边的共享单车,和当时他们在X市租借的是同一个型号。当时肖吟脑子里之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坚强一点跟Eran学会骑自行车,那么现在就可以赶在天黑前到家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就算眼前的任何一个陌生人是Eran,他还能说什么。Eran把账号注销了,这就是最明确的态度。可是一想到可能是他,肖吟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确认了不是,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怅然若失。 有时候肖吟回想,其实他的心魂始终留那趟临时决定回到S市的航班上,悬而未落,魂不守舍。他只能靠着这些幻象获得深深浅浅的刺激,饮鸩止渴,这样才有一点真切存在的感觉。 肖吟低下头,把思绪收了回来。退一万步说,从他认识林疏到现在,无论是在X市度假还是上课,林疏基本只穿黑色短袖和牛仔裤,而对方一件白色连帽卫衣加运动短裤,显然不是他。 也许他是时候该学着面对现实了,至少双脚着地,肖吟想。 “小朋友,还在上学是伐。” 对面结账的阿姨突然开口,肖吟终于回过神,轻轻点头。 收营员笑着看了一眼他的校服,“你好厉害啊,这是名校诶。”又道:“买不买教师节礼物呀,下周二就是教师节了,最近几天教师节礼物都在搞促销,很划算的。” 肖吟摇摇头,说不用了。他们班已经计划好用班费给各科老师买一束香水百合。 “可以先去看看的呀,现在的学生不是都流行送什么多肉吗,办公用品什么也在打折,送男老师女老师都可以。”闻言,肖吟犹豫片刻,踟蹰道:“那你说的促销展柜,在哪里啊。” 教师节当天,天空灰蒙蒙的,整个城市飘着细雨。撑伞麻烦,让雨丝打在身上却像细小的火星子,痒痒的不舒服。 林疏的英语课是上午第三节,他照例提前一两分钟去了教室,远远看去教室里面却是黑的。他以为上一节体育课,外面下雨,在体育馆上课大家还没赶回来,开了门打算先进去等,却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后灯亮了,班长在嬉笑中抱着一束花上台了。 “林老师,教师节快乐,这是我们四班集体的心意。” 林疏无奈又好笑地放下教材,双手捧过花,高声对台下的同学们说谢谢。一旁负责开关灯的是一个挺活跃的男生,开玩笑地撇撇嘴:“林老师,你是目前为止被吓到的里面最冷静了,我太没有成就感了!” 林疏配合地疑问地“哦”了一声,“那你悄悄告诉我,谁是反应最大的。” 立刻有人抢答:“戴老师啊!说吓得她差点提前退休了。” 一片欢声笑语中,不少同学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上台递给林疏,多数都是常见的多肉植物,还有一些包装精美的笔记本和贺卡。虽然他的教学风格确实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很快和班里同学打成一片,但仍然觉得受宠若惊,一边不停道谢,一边应接不暇地接过每一份礼物。 他始终面带微笑,悄然抬眼,视线平滑地扫视着。稍远的地方,肖吟正安静地一张张发着他昨天交给他的试卷,一个单薄的身影抱着一大叠。他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婉拒了旁边同学搭把手一起发的邀请,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上台凑热闹。 林疏的目光短暂地停留片刻,面不改色地移开了。 ---- 林疏os:白眼狼
第十七章 == 午休时间,林疏和往日一样,稍事休息后就和几个同事去体育馆打网球了。 场馆在二楼,几个人先聊着天往上走,林疏远远注意到什么,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看了过去。 “林老师,这是不是你们班课代表啊。” 林疏若有所思地说对,同时看着坐在观众席上的肖吟。开学第一天那次以后,他还算安分,没试图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林疏实在摸不透他想做什么。 肖吟似乎在这里等很久了,趴在栏杆边望着楼梯口,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随后抱着什么跑了过去,似乎就怕他看到自己扭头就走。其实他完全多虑了,尤其还是在人前,林疏并不会有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 果然他跑了到了跟前,望着自己。今天他们几个上午最后一节都没课,吃过饭来得早,高三也才下课不到十分钟。林疏想和他说学生食堂结束营业得早,他现在在不去吃午饭一会儿去可能就排不上队了,犹豫了一下,没开口。 “林老师。”肖吟叫自己的声音比往常说话高一些,周围立刻看了过来,可他似乎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让林疏当着其他人的面没法拒绝他。 “教师节快乐,送给你的。”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盒巧克力,双手递到林疏面前。显然是紧张了,他很少愿意在别人面前抛头露面,做这件事没少下定决心,说完耳朵都红了,仿佛当众表白,生怕被对方拒绝。 林疏还没反应过来,物理老师走过来搂住他,大笑几声,说他这个课代表太贴心了,其他几位老师也过来看了一眼,开他玩笑说人气教师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话题中心的林疏看着肖吟手上拿一盒显然是精心装饰过,包着淡粉色缎带的巧克力。里面一共九颗,做成了各式各样的海螺形状,逼真而精巧。林疏眼色沉了沉,双手接过,对肖吟笑了一下,“谢谢,有心了。” 林疏拿着东西往一旁的长椅都去,和其他老师一样,先去做准备,肖吟默默跟在他后面。“我有话想和你说。”他的语气很低,但也有种誓不罢休的坚韧。 “我现在没空。”林疏倒也没骗他,此刻的情况显而易见。 肖吟也清楚,他看着自己的脚尖,捏了捏手指,小声道:“那我等你有空了。” 林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很想劝他赶紧去吃饭。“午休结束我要去校外听课。” 气氛沉了下来,肖吟忽然委屈巴巴地看了林疏一眼,似乎欲说还休,想让林疏留下,又不想让他为难。林疏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不愿意看到肖吟这个样子,却也拿他没办法。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同事高声唤他,他们其他三个都准备好了,正要进行两组队打。 林疏应了一句,最后看了肖吟一眼,就上场去了。肖吟则是在长椅上他的东西旁边坐下了,和刚才守在观众席别无二致,像个家属陪着看包。 他刚才塞了一个面包,感觉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肖吟看了一会儿,弯腰下双手抵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继续看林疏。林疏总是总是很专注,无论看电影,教学,讲题,还是打球,心无旁骛的。 “林老师,今天状态不错啊。” 体育馆里开着空调,周身有一点凉意,他们的校园有一点老了,很久没翻新过,偌大的场地仅靠着头顶几盏高悬的吊灯,光线不免有些昏沉暧昧。肖吟望着林疏,看着他因为运动迅速收紧充血的四肢与肌肉。 那双腿曾经和他在被子里缠绕过,林疏刚运动完的肌肉很硬,有力且充满安全感。他曾经所在这副身躯怀里,被他安抚地亲吻着,林疏一只手臂就能勾住他的腰肢,一边轻轻地动一边说喜欢他的反应,让他再叫得大声一点。 肖吟又想了一些别的,脸上又热又燥,他有点尴尬地低头揉了揉脖子,打算起身去角落的饮水机倒一杯冰水。 林疏在场上注意到肖吟贴着墙往外走,极轻地瞥了他一眼,迅速回过神接了个球。 很快身后出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叫声的是倒地声。 林疏最先反应过来,场馆里其他人后知后觉也停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其他人还在面面相觑地问发生了什么。 肖吟正抱着脑袋,跌坐在另外一个场地的线外。他刚才经过的时候被对面打过来的越界球砸到了,网球虽然不重,但发球的力道都很大,被打的冲击力不小,仿佛生生挨了一拳。 肖吟坐在一堆人中间觉得好狼狈,无数人在问他有没有事,他只想站起来躲到一边。那张熟悉的脸在围观人群里出现的时候,肖吟还以为是假的。 林疏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注意到他怔愣的眼神,还以为他怎么了,心里重重一跳,旁若无人地捧着他的脸,叫了两遍他的名字,紧张地皱着眉头,声音却是柔和的:“怎么样,能听到吗,哪里觉得痛。” 肖吟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子觉得心脏又酸又热,忍不住扁了扁嘴,泪腺比大脑快一步有了反应,这一段时间内的所有情绪在一起爆发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老师马上赶了过来,担心道不会是轻微脑震荡吧。林疏惊吓地看来他一眼,想也没多想,转身让肖吟上来,立刻背着他往下跑,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哄他:“别怕,我们先去医务室。” 所幸旁边是操场,医务室也就在体育馆一楼附近。 肖吟一路抽抽嗒嗒的,死死抱着林疏的脖子,到了病床上也差点不肯下来。校医看两人火急火燎的形势,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听诊器和感官检查上了,幸好只是一点轻微的外伤。最后肖吟躺在床上,头上顶着一个冰袋消肿,校医关上帘子去给他开单,让他在这儿休息二十分钟,林疏站在一旁,替他扶着头顶的冰袋。 终于安静下来,肖吟不敢乱动,抬眼去看林疏,发现他也紧张地看着自己。 他眼睛又热起来,林疏看了一会儿,从旁边抽了两张干净的纸,替他把眼泪擦了。擦完了,他刚好收回手,肖吟握住了他的手腕,小狗一样,用脸颊往他大手里蹭了蹭。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林疏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他第一次感觉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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