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历延去了半山别墅,身上的T恤还是昨晚那件。 他在客厅坐了一夜。 他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让他和隋桥不得不分开,如果只是简单的视频,他们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徐历延确认隋桥爱他,也需要他,可最终还是选择远离他。这是悖论,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赞同,但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答案,胜过于追寻长大的谜底。 徐历延开上山的时候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有点高兴地想,今天是个好天,或许老天也在帮他,但下车的时候他认为这种猜想不准确,应该是,院长在帮他。 梁芫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徐历延,有点诧异,又觉得情理之中,他们是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喝点什么?” 梁芫走进厨房,拿出来两个装好冰块的玻璃杯。 徐历延指了下酒架上的酒,“最上面那个。” 麦卡伦璀璨。 梁芫打了个响指,“黑M,眼光不错。” “这么早就要喝威士忌吗?小延,肚子会不舒服的。” 她状似贴心地问了一句,却倒好了酒递到徐历延面前。 徐历延没碰酒杯,坐在沙发上划他的打火机,和上一次来这里的样子如出一辙,让梁芫无端生出些不适。 徐历延把打火机的火吹灭,开口问梁芫:“你的公司怎么样?” 梁芫抿了一小口酒,回答徐历延:“很好。” 徐历延点点头,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开始播放。 梁芫听到撞击声吓了一跳,她大概猜到是什么视频,轻蔑地笑:“隋桥给你看的?” 徐历延摇头,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声音调大,又重播了一遍视频。 “你想说什么?车祸的事你之前不是已经知道了?”梁芫开始不耐烦了,从桌上拿过手机摁了暂停,双手抱在胸前,好像在等着徐历延跟她翻旧账。 “你确定不看了?”徐历延的语气很惋惜,边喝酒边劝梁芫好好考虑。 见梁芫没有反应,他把手机拿了回来,放进口袋里。 “李律死的时候,“徐历延顿了一下,“也和我一样,知道路段监控是坏的吗?” 梁芫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声音不自觉提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以我刚刚让你看视频啊。”徐历延靠回沙发,似笑非笑地盯着梁芫难掩慌张的脸。 梁芫猛地反应过来那段视频并不是徐历延出车祸的监控,是李肃廷的。 秦施的私人律师之一。 “为什么不看呢?” “你有机会删除原件的,” “但看起来你不需要。” 讨厌的打火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梁芫烦躁得要命。她明明记得那个监控是坏掉的,徐历延怎么可能有视频?与此同时她又在后悔刚刚为什么自以为是地不看视频,错失掉删除原件的机会。 “李肃廷的视频跟我有什么关系?”梁芫强装镇定,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徐历延站起来,鼓了两下掌,像对她的回复进行表扬,但他说出口的问句让梁芫毛骨悚然, “你的私人律师不也姓李吗?” “你什么意思?” 徐历延手指轻点两下耳朵,摊手表示:没听清。 “你想做什么?”梁芫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的私人律师是姓李没错,但他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你给隋桥视频是什么目的,我就是什么目的。” 威胁人嘛,徐历延也知道蛇打七寸的,这句俗语并不是只能被梁芫特定使用。 梁芫气得冷笑,他的儿子说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 “我威胁他什么了?我想想,是让他劝你结婚,还是让他挨完操以后早早滚蛋?” “我给的东西他努力一辈子也挣不到吧。” 梁芫敲了下桌子,继续道:“那套婚房他住得不是很开心?几千块的礼金就换了一套房子,很值了。” 徐历延拨动打火机的手停下了,他问:“还有呢?” “他不过听我的建议,离你远点而已,这算威胁吗?”梁芫也站起来,很疑惑地发问。 “况且,你不也很开心吗?你回到妈妈身边,你的安全,财富都会有保障的。” 她搭上徐历延的胳膊,温柔地告诉他:“耳朵也会有保障的。” 徐历延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我刚刚把李肃廷的视频传给了罗总。” 梁芫的手一下收紧,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把手机给我!” “罗总查东西,要比我这种人快得多吧?”徐历延虚心求教,握住了梁芫想要碰他的手。 徐历延的力气大得可怕,梁芫完全挣脱不了。 “妈妈,你在怕什么?” 他把梁芫扔到沙发上,声音很轻地问他的妈妈,在怕什么呢? 是怕撞死李肃廷的事情被发现,还是怕别的? “录音是真的,但遗嘱无效。” 录音遗嘱的成立,必须要有两名以上的见证人,秦施生前的那份录音有内容,有日期,但见证人只有两位,李肃廷,和李越。 但他给罗任智的录音里,是有三个见证人的,假的是第三个人的声音,而不是整份录音。 而罗任智告诉他,梁芫给的证明里,检测出来秦施的声音是伪造的,很明显,梁芫之前不知道有这份录音的存在。 但她还是慌了。 “秦施没有遗嘱。”梁芫反驳徐历延,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是吗?” “可李律不是这么说的。” 徐历延很早就见过李越了,甚至在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之前。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李越的孩子是隋桥教习班的学生,他见过李越开车来接孩子,车是一辆很普通的大众迈腾,但左边反光镜的后盖有凹陷,驾驶座那边的门还掉了不少漆,在黑色的车身上很显眼。 他的车祸视频里掉了漆的那块反光,很好辨认。 徐历延几乎不费力气地就找到李越,但他的嘴很严,并不好撬开,徐历延第一次询问无果之后发现李越的车换了,迈了不止一个档次,变成了辉腾。 于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撞了李越的新车。 罗轻帮了一点忙,那个路段的监控也很巧地坏了。只不过李越和徐历延不同,他不在医院醒来的,他醒来的地点,是罗轻别墅的地下室。 “忘了和你说,刚刚视频里被撞的人,不是李肃廷。” 徐历延拍了拍梁芫的肩膀,安慰她放心,她让李越撞死李肃廷的事情暂时还不会东窗事发。 贪财好利的人最怕死,也最不重义,李越说,撞人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徐历延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李肃廷。 他最开始只是李肃廷的助理,转正后没多久就被带去一起参与了秦施的遗嘱设立,除了股份,所有财产全部进行捐赠,一分不留。最初立遗嘱时,秦施由于生病只是录了音,第三位见证人的声音因为录音笔坏了没有录进去,后来在秦施清醒的时候又改立了书面遗嘱。 梁芫知道以后想要销毁遗嘱,但李肃廷不像李越那么好收买,于是他们合力创造了一点意外。李越狡辩说这并非他本意,是梁芫怂恿,逼迫他的。 “李律说,你是主谋,对吗?” “他放屁!如果不是他提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那贱人一分钱都没留给我!” 徐历延笑了一声,又继续道:“他还说,书面遗嘱一式两份,你一份,他一份。” 梁芫被一式两份彻底击溃。有两份遗嘱,也就是意味着保险柜里被烧毁的那堆灰烬仍然有效,李越没有和她说实话,他还藏了一把对准她的刀,只不过他垂涎秦施留下来的一切,才骗她合作。 “我的那份已经销毁了,如果他死了,那份也会消失的。”梁芫突然盯着徐历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我们以后可能享受的一切都握在李越手里。” 既然合作的船被搅翻了,她也可以另寻伙伴。 徐历延挑了下眉,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停止了录音。 “妈妈,同一种当,聪明人不会上这么多次。” “遗嘱就一份,被你销毁的那一份。” 徐历延按了发送,他摇了摇手机,“这次的录音是真的传给罗总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说真话,第一次播的视频是他撞李越的监控记录,梁芫不打自招说是李肃廷。第二次他骗梁芫说把假的视频交给罗任智,第三次他说遗嘱一式两份,梁芫终于说了他想听到的话。 他的任务,只是要梁芫承认她销毁了遗嘱,至于之后的一切,已经不在他关心的范畴了,罗任智会好好解决的。 “现在来聊聊我们,妈妈。” 梁芫僵坐在沙发上,浑身发冷,“聊什么。” “聊我要是再晚一步,就要替你背洗钱的黑锅。” 梁芫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历延,“李越不想背的锅甩给你,而你。”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梁芫能听懂,徐历延什么都知道,他远比梁芫想得更聪明。 徐历延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玻璃摔在大理石的茶台上,发出的声音响亮又清脆。 “其实,你有什么样的结局,我不关心,就像你遗弃我一样不关心。” “但因为你丢掉我又莫名其妙出现,隋桥的结局变了,我只关心这个。” 梁芫听到隋桥两个字像是应激一样冲到徐历延面前, “所以你因为这个婊子要毁掉妈妈吗?” 徐历延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咳嗽,他抬手摸了一把因为笑得太厉害出现的泪水,反手掐住了梁芫的脖子。 “我他妈才想问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我已经不在乎被你丢掉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妈妈? 梁芫怎么配用这个词自称? 她怎么敢说隋桥是婊子? 因为梁芫的出现隋桥再也不愿意做雕刻烂石头的人了,他又一次被丢弃,而这次的后遗症已经让他丧失理智。 梁芫被掐得面色涨红,但她还是继续刺激徐历延:“我不要你,他不是也一样吗?” “他也选择放弃你不是吗?” 徐历延目眦欲裂,耳边梁芫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停,他松开梁芫的脖子,拨通隋桥的电话。 “他不要我是因为你拿我威胁他。” “有什么区别?!”梁芫发了疯地冲徐历延喊,“他真的爱你根本就不会怕!” 梁芫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徐历延被喊得愣住。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和隋桥之间的问题不单单是他原来想的那样。 隋桥选择要他活着,而他选择隋桥的爱,在隋桥的世界里没有爱也能活下去,活着的意义大于爱,但对于徐历延来说,爱与存活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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