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诺沉默了,他知道秋亦曜说这番话的真实目的。 因为不知道门口的封条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早晚得搬走,而如果是假的,贴封条的人也不是善茬,找不到老子就找儿子算账,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要债。 每一次要债,都存在很大的风险。 他想到母亲的死。 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流,上次母亲倒在地上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触目惊心。 “谢谢你。”姜诺道,嗓音低沉,听起来还有些哑。 “谢什么?是我求你去的。” 姜诺唇线紧抿,不再言谢,跟秋亦曜一起收拾东西。 搬家讲究断舍离,其实最后收拾出来的也没多少东西,衣物和书籍占了大头。秋亦曜看着姜诺从抽屉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装进箱子里,问他这是什么。 姜诺把盒子打开给他看,里面是一只翠绿的玉镯。 “是我妈的遗物。”姜诺道,神色看起来有淡淡的哀伤。 “你妈妈,长得很漂亮。”秋亦曜刚才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一家人小时候的合照。 “嗯,都说我长得像妈妈。”姜诺说着,蹲下把盒子重新放回行李箱里,“她走了这么多年了,连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我都已经忘了。” 姜诺才五岁,就失去了妈妈,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失去的,这么多年,他只能靠着手镯和相片来回忆,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姜诺刚站起来,便感觉被人一把抱住了,后背靠在温暖的怀里。 秋亦曜把脸架在姜诺的后肩,温声道:“你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学业一帆风顺、事业有成,爱情……美满幸福。”说到爱情的时候,秋亦曜突然想到不知道以后姜诺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伤心。 “嗯。”姜诺勾起嘴角,秋亦曜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是最细腻不过的,“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对于人的生死,想通了就没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反而是你看起来更加难过一点。 姜诺转过身看着秋亦曜,眼前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的星星:“我学业非常顺利,事业以后再说,肯定也没问题,爱情……不知道可不可以幸运一点。” 他不敢说,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当。 “当然可以。”秋亦曜想到现在自己是在安慰姜诺的,于是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轻快道,“你长得帅,成绩好,性格还特么很不错,女孩子随便挑好吧。” 姜诺深深地望了秋亦曜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 他们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搬到秋亦曜家里,已经是深夜了,刚一开灯,却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厚厚的好几沓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刚抢了银行。 昨天秋罗凡不是说生活费会打到他卡里吗,这又是整哪一出? 秋亦曜趿着拖鞋走过去,发现现金的旁边还有一张银行卡,银行卡下面压着一张纸,是丁兰的字迹,大意说的是对这种决定丁兰表示很歉疚,所以希望他收下这些钱,并且以后会按时往这张银行卡里转账。 秋亦曜:“……” 合着原来这俩人连生活费的事情都没商量过,自顾自地都给了很多。 姜诺也走了过来,看到了这张纸条,秋亦曜哂道:“怎么办,被负债累累的人看到了这么多钱,你只要杀我灭口这些就都归你了。” 姜诺摇了摇头,逗他:“你不懂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吧小青山。” 秋亦曜把家里大门的密码告诉了姜诺,又把他领到一间客房,抱出一堆床品,让他先睡着,行李明天再收拾。 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套牙具,摆在自己牙杯边上。 拿出一条新的毛巾,和自己的那条挂在一起。 所有东西都成双,看着这个家会温馨一点。 搬家耗了不少时间,已经夜深了,秋亦曜让姜诺早点休息,道了声“晚安”,便进屋了。 他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他今天一直留心着姜诺的状态,虽然姜诺这人脸上不会表现出什么,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姜诺有心事。 迟迟没有听到姜诺进屋睡觉的声音,秋亦曜想了想,借口起来倒杯水,出去看一眼。 果然,姜诺没进屋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 没开灯,月光洒在他侧脸上,宛如雕塑一般美艳。 听到秋亦曜的动静,姜诺转过头来,怔愣地望着他。 “怎么了,睡不着?”秋亦曜假装自然地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 “嗯,不怎么困。” 秋亦曜知道他是因为今天的事情睡不着,他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因为昨天晚上,他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想通。 今天,这个人换成了姜诺。 搬家意味着他要离开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意味着和他的亲人断开关系。 如果说姜诺之前没有选择远离姜峰华,一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允许,二是因为那与生俱来将他捆绑住的血脉联系。 但现在,这一切都发生了质的变化。姜诺搬走,他以后不用再去管姜峰华的赌债,但也意味着丢掉了“父亲”这个亲情。 人人都能拥有的、世界上最初始的亲情,离他们远去了,从今往后,要自己一个人过那喜怒哀乐的生活。 秋亦曜在姜诺旁边坐下,他赤着脚,把脚也放上沙发,扯过一旁的毛绒毯子盖上,整个人是蜷缩成一团的姿势,靠在姜诺身边,借彼此的体温取暖。 最近气温降得厉害,秋游那几天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段好天气,之后就又是降温又是下雨的了。 “看个电影吧。”秋亦曜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一个战争片。 姜诺却转过头来望着他,定定地望了好久,他看见月光倒映在姜诺的眼中,让眼神也变得朦胧不清起来。 秋亦曜不知道姜诺这一望的意图是什么。 时间久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暧昧,他开始有些紧张,他总感觉下一秒姜诺就要吻上来了。 来了。 姜诺凑近了。 脸渐渐放大。 秋亦曜想逃,但还没逃开,姜诺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 秋亦曜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收回那颗想逃走的心,假装无事发生。 姜诺眼睛睁着,睫毛长长的,像高贵的神明,可是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却是略显失焦的。他看着电视,但是又没在看电视,心里想的是别的。 秋亦曜也没再说话,只是借给他肩膀,让他知道他在这里。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想。 **** 那夜,秋亦曜陪着姜诺看完了一部战争片,热血沸腾的片子看得哈欠连连。姜诺是从后半段才开始看剧情的,原来这部电影讲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主人公听见响声大一点的东西都会受惊。 影片放完后,秋亦曜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 少年穿得不多,在清冷的夜晚里显得单薄而孤单,寒风全都透进宽松的睡衣钻进他身体里了。 “你困吗?” 秋亦曜回头,发现姜诺站在他身后。 秋亦曜摇了摇头。 凌晨三点,怎么会不困?明明某人刚才在看电影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打哈欠,显然就是为了陪他而硬撑到这个时候的。 姜诺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语气里竟然带着些许撒娇:“我困了,你陪我睡。” 秋亦曜:“……?……好。” 姜诺的卧室本来就没打扫过,秋亦曜原本是让他凑合过一晚再说的,但姜诺既然提出了要秋亦曜陪他睡觉,为了安抚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秋亦曜没多想就答应了。 两人回了秋亦曜的卧室。 “我睡觉习惯开一盏小夜灯,会影响你吗?”秋亦曜指着桌子底下的夜灯,自嘲地笑笑,“关禁闭的后遗症。” 姜诺想到今天电影讲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摇了摇头:“不会。” 折腾了一天,两人都很累了,躺上床后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等秋亦曜醒来的时候发现都已经上午十点了。 “卧槽!上课迟到了!” 秋亦曜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秋·睡懵了·脑袋上翘着几根呆毛·亦曜:“?” “今天周日。”姜诺嗓音略带沙哑,困倦地掀开眼皮看他。 秋亦曜这才想起,昨天姜诺搬到他家来了,还和他一起睡觉了。 “噢……”秋亦曜反应过来了,又顺着姜诺的话躺了下来。 姜诺发出一声低笑,秋亦曜睡懵了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曲着食指刮了刮秋亦曜的鼻尖。 “干嘛。” “你可爱。” “哼。” 秋亦曜正要起身,姜诺却一把按住了他,把他搂进自己怀里,嗓音是浓浓的倦意:“再睡会儿,昨晚睡太晚了。” “说好的早上八点半学习呢?” “嗯……姜老师给你放假。” “明明是你自己想放假吧……” 姜诺没说话,秋亦曜感受着后方传来的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后颈上,也慢慢阖上了眼睛。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慢吞吞地起来。 这天他们并没有进行强度很大的补课学习,更多时间是用来整理家居。 有了姜诺在,家里便不再那么冷清了。 秋亦曜其实心里还挺开心的。虽然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在人家的伤口上蹦迪。 书桌边坐着姜诺和他一起学习,次卧有了一张铺好的床,门口多了一双鞋,牙具多了一套,就连厨房也都有了烟火气。 他只要说句话,就会有人应。 好像命运也不是那么糟糕。
第52章 天气变得很快,几场秋雨过后,窗外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全部掉完。 陈家辉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回听他说要向徐成告白,也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这天,日子终于到了。 陈家辉不停地回头看教室后面挂着的时钟。 他感到坐立难安,不停地想一会儿送蛋糕给徐成的时候台词要怎么说。 终于在他第N次回头的时候,被秋亦曜用笔敲了回去:“你烦不烦。” 语气及其凉薄并且不耐,是秋亦曜一贯的画风,一定是真的被陈家辉惹烦了,姜诺想。 有些可爱。 蛋糕是秋亦曜翘了课陪陈家辉去拿的,它是半个深蓝色的球形,金黄头发的小王子站在一簇簇盛开的玫瑰旁边,低头温柔地望着这丛玫瑰。 可以看出这个蛋糕做得十分用心,每一篇玫瑰花瓣的形状都勾勒出来了,而小王子竟然长得也有点像徐成,除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五官、轮廓都很像徐成,特别是加上徐成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简直就是一个小王子版的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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