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听得毛骨悚然:“长生不死。林哥,你说林子里碑上的人都没死,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希希恍然大悟,瞪大眼:“对,他们没死,会在哪里?” 林镜垂眸,声音轻缓。 “两个可能,要么在地底,要么在悬崖上。” 终于,上山就觉得离奇的地方有了头绪。 “我们现在需要分清,到底这个村最开始的葬法是怎样的。”林镜点了下桌子,若有所思:“一个地方的葬俗很难更变,选择怎么样的葬法取决于历史取决于先祖,死后是入土为安,还是越接近天空越好,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不应该共存,尤其在这种落魄乡村。” 脑海里又闪过在村长房间里看到的那个记录人名的本子,以及模糊的地图。 林镜神色微怔。 “唉。”黄毛叹气:“呆这破村子我都快被吓死了,通关线索就是门。我觉得就是那个传说里的洞门,我们直接出发去找洞吧。” 林镜看他一眼:“时间是七天,那座山那么大,必须从村长嘴里逼出点什么,不然找不到的。” 黄毛咬牙,豁出去了:“那我们能不能把他绑起来逼问。” 林镜无奈:“你真以为村长是吃素的?”这屋子邪门的东西那么多,搞村长?别直接被他弄死。 围在桌子边的人陷入了沉思。 林镜突然偏头,看坐在旁边完全格格不入的徐挽之:“你觉得呢?” 徐挽之和他对视,缓缓笑了一下:“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林镜也笑,意有所指:“行,觉得我说对那就对了。” 清河村,深更半夜,月上中天。 徐挽之一脸古怪地站在牛棚外。 青年身材高挑,月下容颜精致又冷淡。他是被林镜拉出来的。 林镜发言也特别干脆利落,“别看戏了,也做点事装装样子吧,不然出去会被举报的。” 徐挽之:“被谁举报?” 林镜看他一眼:“我。” “......” 徐挽之漆寒的眼眸凝视他很久,才轻笑一声:“行吧。” 林镜:“今晚跟我去个地方,你混也得有混的样子啊。” 于是为了不被队友举报,他深更半夜出来和林镜偷牛?想到这一点,徐挽之心里居然有点新奇的感觉。 村长已经睡熟了,林镜觊觎这头大黑牛很久,现在终于可以出手。 手电筒被砸后,林镜只有一盒火柴,照明只能用火把。村长这两天家里天天少东西,手电筒、斧头也就算了,蒜还被偷了。现在什么地方都上了好几把锁,东西也藏得很紧,他只能找到一盒火柴。 “你认路的吧?大黑,别坑我,谢谢你了。” 林镜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牛绳,把大黑牛牵出来, 徐挽之白天睡足了,晚上精神还挺好,饶有趣味:“你要带我去哪里?” 林镜:“去验证我的猜想。” 照小絮的说法,村门口白天有疤哥守着,晚上才有机会出去。现在还能偷村长的牛。完美的时间段。 那头大黑牛刚睡醒懵懵懂懂,真就被他骗了出去,往村口走。派出所的灯已经暗了,疤哥不在,他牵着牛顺利出村。上山和下山完全就是不同的心情,山路狭窄,晚上也黑魆魆,林镜可不敢坐牛身上,这牛要是眼瞎走错一步,他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林镜一直举着火把,山峦错落,草木葳蕤,如果忽视对面崖壁上月光下森冷的棺材,还真的挺浪漫的。 清河村这边一直都是月明星稀。 两人行走安静的可怕。 徐挽之被林镜变相教育了一通,终于有了点‘混’的自觉:“所以我要怎么帮你?” 林镜看着正对面的崖壁,轻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终于下了坡。山底下是一片森林,他来的时候是下午,雾气很重,晚上雾气就更重了。
第13章 生死之门(十三) 那个老奶奶说山上雾大,路又窄,正常人上山很容易迷路,需要牛在前面引路拉棺。林镜拍了拍大黑牛的身体:“刚刚是我带着你下坡,现在你带着我上山吧。” 灵山道路艰险,大黑牛到了这却像是有了先天的直觉,硕大漆黑的牛眼看了他一眼,甩着尾巴、四肢缓慢开始往前走。四周都是雾,火把的照明作用也削弱了很多。 脚步踏入这座山,便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方,这里的空气特别冷和重。月光拨不开云雾,只有微红的火光闪在潮湿灰色的雾气里。 林镜若有所思,他这人有个小毛病,恐惧的时候会喜欢自言自语,无视徐挽之的存在,喃喃:“这雾大成这个样子,没有村长告诉具体的地点,根本就无从下手,得从他嘴里得到点什么。” 徐挽之走在旁边,突然开口道:“你已经确定生死之门就是那个传说了?” 林镜:“不然呢,这个不死的传说是最接近线索的了。” 徐挽之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深更半夜被拉出来,居然心情还不错:“生死之门,越过不死的界限就是生,这样想来好像也对。” 牛在前面脚步声很重,这山上夜间甚至没有昆虫鸣叫,一片寂静,让人害怕。 林镜:“不死就是生吗?在这里不死更像是一种诅咒。” 徐挽之淡淡道:“哪有什么诅咒,叶公好龙罢了。” 林镜倒是没想到徐挽之还有发表自己看法的一天,哭笑不得:“你对这游戏见解还挺深啊。” 他总觉得徐挽之格格不入,现在算是知道怪异的点了。他们一心想着的是通关、赚分,而徐挽之像是个局外人,困了就睡觉,醒了就在旁边看着,态度冷倦,看他们分析讨论找线索,看林子的女鬼,看村长疤哥,看整场游戏。 “看戏”两个字简直精髓概括了他的目的。 林镜最开始就怀疑过徐挽之的身份,但是相处久了,这个念头也打消了。徐挽之的攻击性从来没对他们施展过。“看戏” 看得纯粹又冷漠。没流露过一丝其他的情绪。无论是面对冯浩中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是黄毛叽叽喳喳的吵闹,都没放在心上。 林镜问道:“你看戏看出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徐挽之淡淡说:“让我进这游戏的人,想让我懂点东西。”他顿了顿,语气带点微不可察的疲惫:“多此一举。” 林镜心中叹口气,有点懂徐挽之了。他举着火把,慢慢说:“聊聊?” 徐挽之都陪他出来了,也不在意这点时间:“恩。” 月明星稀,山路崎岖,格外宁静寂寥的环境倒是很适合聊天。 林镜说:“我的父亲也是研究院的,主研精神力方向。他告诉我,其实《求生者》的诞生,算是一种削弱无数倍后的大脑开发。但是后面他们开始发现,对于星际时代的人来说,更重要的不是先提高精神力,而是先学会敬畏一些东西。” 徐挽之笑了下,点头:“恩。”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人就会被傲慢所蒙蔽。 林镜有点和徐挽之惺惺相惜的感觉,说:“我出车祸前算是最早的一批玩家,一开始和你一样,被我爸丢进来学习。” 讲到这,他嗤笑一声:“真的是多此一举,知识、道理、该敬畏的东西书本上都重复无数次了,听都听腻了,玩游戏还要去品那些老生常谈?” 他把火把举高,照着前面曲折的道路和牛的身躯:“像这次,村民求‘不死’得‘不死’,最后造成了这荒山鬼村。研究院的主题是敬畏死亡吧,然而设定却是要我们又翻棺材又挖坟,真挺有意思的。” 这是他一直想吐槽的东西,偏偏以前提到这些,总会被他爹恼羞成怒骂幼稚。 徐挽之半垂眸,深邃的黑眸冷而遥远,重复着林镜的话:“敬畏死亡吗?” 林镜:“差不多吧,不过玩游戏谁管那么多啊,我现在只想快点出去。” 大黑牛对这条路是真的很熟悉了,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后,终于到了山顶。雾气全部散尽,月亮浊黄色挂在漆黑天幕上,仿佛触手可摘。 山顶是一片小树林,大黑牛站在小树林外面,就再也不想往里面走了。 “喂,继续走啊。”林镜扯了扯牛绳,想把它往里面拽,但是大黑牛愤怒的牟牟两声,拿屁股对着他。见状,林镜只能放弃,拿绳子把它绑在小树林的外面,嘀咕:“胆子真小。” 穿过这个林子,就是那片悬崖,他第一天看到的挂满了棺材的悬崖。 山与山相对,明月在中间,忽视在悬崖边总能听到的像鬼嚎叫一样的哭声,这意境还挺美。 村民下葬,一般都是现在悬崖上打桩,再几人合力用绳子把棺材慢慢放到桩木上支撑,在悬崖边就有个系绳子的巨大岩石。 如果不是这一局队友都不靠谱,林镜也不会找徐挽之。他从怀里掏出从村长家偷的绳子,系在石头上,打算自己下去看看。 “我帮我在上面看一下。” 这荒村邪门的东西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在他下去的时候,从林子突然冲出来一个鬼把他的绳子剪了。 徐挽之:“恩。” 林镜:“谢谢。” 林镜把绳子沿着悬崖边放了下去,自己用手扯了扯,确定结实后,便站在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 崖底风很大,棺材整整齐齐排列。 他开始顺着绳子往下面走,沿途寸草不生,崖壁光滑,如果绳子断了,他根本就回不去。 两块棺材离得比较近,林镜下到较矮的那一块,摁着光滑的棺材板,坐了上去。他抬头,一手摁着棺材稳定身形,一手试图去开棺。然而单凭他一个人的力气,费劲半天劲棺材纹丝不动。 林镜皱眉:“打不开?如果棺材是用来封印活死人的,打不开也正常。” 可要是棺材打不开,很多东西他就不能确定了。 徐挽之在上面或许是守绳子守得无聊,在林镜没注意的功夫,也轻松地拉着绳子跳下来。 林镜偏头看到他,整个人都傻了:“你怎么下来了,你就不怕有人把绳子剪了让我们回不去?” 徐挽之和他离得很近,坐在同一件棺材上,转头的一瞬间彼此呼吸交错。 “不会。”徐挽之笑了一下,语气很淡却有种奇异的笃定。 林镜倒也很随意:“行。下都下来了,帮我把这个棺材打开。” 徐挽之却说:“打不开的。” 林镜:“你又知道了?” 徐挽之道:“你可以双手试试,我扶着你。” 林镜:“哦。”他还是想试一试。 松开绳子转过身,去推那个棺材板,有一股非常强大的阻力,阻碍着他。 “真打不开?” 林镜手往下摸了摸,却一愣,他摸到了一行很细小的字,在那个白色的“奠”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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