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眉眼里带着羡慕的神色,他听着顾浅的描述,从他的言语间可以构想处那一位老人慈祥的模样。 顾浅的童年是被各种传奇故事包围的,从牛郎织女的神话,到打妖魔鬼怪的西游记,再到奇人异士的历史传记,一点一点地给童年绘上色彩。 而慕淮不一样,他记忆中最明亮的颜色是红与白。 红色是血液,一针筒一针筒的从他的血管往外抽,贴上各种小标签,用于生化研究检测,录用数据库分析。 白色是药水,白色的浑浊液体一针一针地打入他的的体内,特别痛,副作用带来的效果就是他痛得整晚睡不着,躲在被窝里,悄悄地抹眼泪。 还有别的色彩,不过都是一些药水药物。 这些色调,将他的四五岁铺满,明明色彩缤纷,五颜六色,却又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扎得他痛不欲生。 长大后的慕淮时常想,为什么他四五岁,没有想过要去死,甚至不知道死为何物,若是他早点知道,估计也就熬不下来了。 有一部分人很奇怪,有一股很强韧的生命力,求生的本能与生俱来,不到最后一秒,绝不会放弃生命。 慕淮就是这样的人。 再坚持坚持,没准就有转机了呢。 “阿淮,可能喝得有点醉了,虽然这么说很矫情,但是……我真的想我外婆了,她走之前还惦记着院子里晒了我的冬衣,叫我妈记得收好。” 慕淮伸手,揉了揉顾浅的发,“傻子,人之常情。” 顾浅摸了摸眼角,吸了吸鼻尖,捶了一下慕淮的肩膀,“你才傻,病了也要藏着掖着,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的,又特别相信你,你瞒着我,我那么容易发现。” 第一次离开,七年。 第二次离开,两年。 每一次都是匆匆的离别,他担心慕淮回不来。 “你小子真无情,我帮你倒了三年垃圾,三年啊,除了盛擎那狗皮膏药,还有谁能对你这么好,我这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顾浅越说越生气,“我特么把你当兄弟了,你把我当路人。” 慕淮赶紧哄,“好了好了,我错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顾浅一秒被哄好,轻轻地“嗯”一声,想想慕淮的遭遇,舍不得和他计较。 他指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看着黑夜,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吧,小时候听了很多光陆离奇的故事,我很向往星空的,想着以后要写天文学。” 顾浅伸手,对着北斗的方向,“我觉得脑子不够用,我想把北斗七星中的智慧星摘下来,补补脑子。” 慕淮扬了扬唇,“后来呢。” 顾浅耸了耸肩,将所有的苦涩吞回肚子里,无奈地说,“那是有钱人家孩子学的专业,我哪有这个命,老老实实地选一个赚钱的专业,毕了业,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才是现实。” 顾浅惆然地看着无边的夜色,莫名有点心酸,“阿淮,你曾经说,想要飞上天,若不是那病,应该就实现了吧。” 慕淮垂眸,长睫毛敛去眸底的光,思考了片刻,转头看着顾浅,嘴角微扬,“人生嘛,选择没有上下之分,只有左右之分,选择往左就会错过右边的风景,如果你一直沉浸在为错过右边的风景而惋惜,那么你就连左边的风景也错过了。其实,多抬头看看,左边的风景也很好,一样春光明媚,一样花团锦簇。” 遗憾么,肯定有。 但也不要停下脚步,一路往前走,或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慕淮开玩笑地说,“还有啊,听说人死后会成了星星,升到天空,我也会有那一天,飞上天。” 顾浅被逗笑了,“慕淮,你学医的,还迷信啊。” “你嫌弃谁啊!”慕淮故作不满地说,“我就不能有一颗童心吗?” “能能能!” 慕淮和顾浅相视一笑,接着默契地转头,继续看着漫漫夜色的天空。 很多时候,梦想与现实总会背道而驰,热爱迎不了万难,终究是在现实跟前低了头。 他们只能把梦砸碎,活在现实里,或许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
第67章 小分队,返场了 烧烤小哥们把热腾腾的烧烤送了过来。 四人围坐在一起,像是从前那样,吃着香滋滋的烧烤。 不一样的是,从前的少年们喝得几乎都是快乐肥仔水,现在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直至微醺的模样。 他们一同倒在地上,相顾无言,看着看着,忽而热泪盈了眶。 向骋风打了一个醉嗝,开始胡言乱语,自曝黑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盛擎侧头,嫌弃地瞅着,对他的秘密不感兴趣,但还是给面子捧场了,“说。” “我医院隔壁科室,来了一个榴莲味的Alpha!”向骋风做了一个深吸的动作,“那味道,真的飘十里,那时,我悄悄闻了很久,太香了。” 真有那味道了…… 盛擎的目光变得复杂,老实巴交地问,“你怕不是变态吧?” “不不不!”向骋风摆手,突然严肃起来,“他才是变态!” “有一天晚上,我下班,那臭榴莲把我进了楼梯间!” 慕淮和顾浅默契地看过来,开启了疯狂的吃瓜模式。 有情况! 黑灯瞎火,楼梯间,不发生点什么,对不起吃瓜群众啊! 向骋风咬牙切齿,将戏剧感拉满—— “他把我壁咚了,用邪魅狂狷的语气对我说,向医生,你观察我许久了,你是愿意为了我做0吗?” “我去,我一个踉跄,直接掉油麦菜地里了,他是怎么做到那么油腻的!” “呕!从此以后,我一看到榴莲,我就想到那油麦菜,他真的是又油又菜又自信,谢谢他,我再也无法直视榴莲了!” “呜呜呜,我的榴莲,我的此生最爱,我就这样放弃了它……” 一阵沉默。 向骋风瞪着圆碌碌的眼睛,炸毛了,“你们!不觉得我很惨!不心疼我吗?没有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发声吗?” 顾浅干咳了两声,努力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扬声道,“有有有!我为你发出豪迈猖狂的笑声!” 话音刚落,慕淮和盛擎都憋不住了,看戏三人组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 向骋风看得三人笑得蜷缩成团,气得差点心肌梗塞。 他捶了一下盛擎的肩膀处,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笑,是不是兄弟啊?呸!那些年的事你都忘了吗?” 盛擎实在是没忍住笑,“……什么事?” “我为你两肋插刀的义气事。”向骋风冷着脸强调。 “没忘。”盛擎幽默地补充,“但那并不妨碍我笑你啊!” 三人一阵狂笑后,像是累了,终于停歇了下来,彻底安静了。 向骋风也无所谓了,高中时代,他就经常闹出笑话,一路走过来,都是欢欢乐乐,打打闹闹。 他躺下,看着暗色的夜空,莫名变得有点伤感,“你们知道吗,我以为,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这么聚一次了。” 他们的小分队,在他们九年前各奔东西时,早就分崩离析了。 他以为,这一支一路携手走过来的小分队,是属于青春期的限定版。 万万没想到,限定版,返场了。 顾浅感叹了一句,“真怀念那个过去的自己。” “是啊。”向骋风脑洞大开,看向盛擎,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说,如果真的有时光机,能回到过去,你会对过去的自己说什么?” 盛擎特别理性地说,“没有时光机,别幼稚。” 梦想主义的酣畅淋漓,被盛擎无情的一杆子打碎,成了一地碎渣渣。 “慕淮!”向骋风当场打小报告,“你看看他,这就是他的真面目,这么难相处,又煞风景,你是怎么能忍的?” 慕淮接到了投诉通知,淡定地说,“千人千面,他只对你这样。” 护着了。 向骋风憋屈,小声地骂了几句盛擎,然后就原谅他了。 慕淮的头微侧,靠在盛擎的肩膀,吹着夜里带着凉意的晚风,看随风而动的树叶,看院子里散发柔光的灯,最后目光落到了盛擎的侧颜上。 如果有时光机,能回到十八岁生日的那一个夜晚,他会接过盛擎怀中的栀子花,保护这热烈少年的一腔赤诚。 像他这样明亮的人,不应该被砸碎。 慕淮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特别反常。 小时候,我们盼望着快高长大,长出搏击长空的羽翼,做不到一飞冲天,那也渴望自由飞翔。 长大后,我们又常常陷入年龄的忧虑,开始怀念童年,怀念青春,怀念过去的一切。 盼长大的人,长大了,却又想坐上时空机,回到未长大时。 可是没有如果,时间如弹指瞬间,瞬息万变,他们是海里的一粒沙子,被海水推着往前走,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聚会结束后,向骋风和顾浅两个倒霉蛋剪刀石头布输了,负责收拾现场。 盛擎和慕淮前后脚回了屋子里。 门一关,某一只不安分的大狗狗从身后抱住了慕淮,温热的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如果时光机的假设成立,我要回去告诉我自己,你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我要更努力,不虚度光阴,变成你的骄傲。” 慕淮的头往后一靠,落到盛擎的颈窝处,眉眼里带着温柔的笑,“你就是我的骄傲啊。” 盛擎得意地笑了,低头热情地吻慕淮。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屋内一片温馨浪漫,满满的粉红色泡泡,屋外,两个打工仔在忙碌地收拾垃圾。 向骋风不要脸地住到第四天,实在是没脸再住下去了。 他走的时候,担心露宿街头,还特意薅了半个行李箱的零食。 那堆零食是慕淮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买的辣辣辣垃圾食品。 那时,他一想到叔叔的白月光,酸得牙根发疼,就会躲在小角落里吃辣条,吃泡椒凤爪,吃麻辣锅巴,把自己辣哭,这样叔叔就不会知道他吃醋伤心了。 慕淮给向骋风切了一盘水果,推到向骋风的跟前,“聊聊。” 向骋风特别懂距离感,“不聊了吧,我们得保持距离。” 慕淮斜了一眼向骋风,“别想太多,我对你没想法。” 向骋风叉了一块苹果,放进了嘴角。 慕淮开口问,“向骋风,告诉我。我消失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那九年的空白,他要一点一点地填补回来。 “咳咳!”向骋风被苹果呛得一阵咳,眼泪都要出来了,眼神闪躲,“……就挺好的啊。” 慕淮淡定地开价,“1000。” 向骋风眨了眨眼,“嫂子,我不是贪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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