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他抓不到重点,宋临景甚至贴心地将几个最关键的信息,用红色标注了出来。 随着浏览的速度越来越快,安阳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你父亲公司的资金链从去年开始就出现了问题,上半年的项目又因不可抗力导致了重大失误,现在还背着几个巨额索赔案没进终审,零零碎碎的亏损粗略估计,差不多有中九位数。” 宋临景端起面前毫无美感的不锈钢茶碗,抿了一口里面盛着的杏仁露,云淡风轻道:“这种程度的烂摊子,其实可大可小,解决起来麻烦,但算不上困难。” “不过……”宋临景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安阳的反应,才满意地继续说道: “现在除了我,没别人愿意沾你家的晦气。” 这个数字实在太触目惊心,安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盯着手中的文件反复确认了无数遍,却仍然难以接受惨烈的事实:“不可能,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 听到这话,宋临景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他唇角弯出了一个轻蔑的弧度:“告诉你有任何意义么?” 安阳怔住了。 虽然宋临景的话直白得过分,但他却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哪怕他知道那些事情,也帮不上半点忙。 现在回想起,前天向家里要钱办新展时父母僵硬的神色,安阳整个人都因羞愧而有些颤抖。 “景程今天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安阳嗓音嘶哑,磕磕绊绊地说着,连眼眶都由于剧烈的情绪起伏泛起薄红,“是因为你告诉他这些之后他觉得麻烦,想甩了我?” 宋临景却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新奇的事情般,竟轻笑出了声:“抱歉,原来是我多虑了。” “你们之间除了上床就没有其他交流了吧?”宋临景淡淡说道,“你似乎完全不了解他。” 随后,他像是自言自语般感慨道:“景程太容易同情心泛滥了,我不可能对他说这些,没人愿意节外生枝。” “他不会真心喜欢你,你和他也不合适。”宋临景冷漠地看向安阳笃定道。 安阳却在复杂情绪的推动下,条件反射地拔高了音量,羞愤地反问了回去:“那谁合适?你么?”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宋临景眉头紧皱,像是终于被刺到了痛处,再开口时,语气难免更加生硬:“安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没资格朝我发脾气。”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便站起身来,边整理领带,边拎起两盒包装好的点心:“当然,帮你是有条件的。” “你先回去和家人商量,考虑好了联系我,我们才能继续往下谈细节。” 说完,宋临景向安阳稍一颔首,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安阳突然开口叫住宋临景,他死死攥着那一沓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资料,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临景高高在上的背影,极力压抑着情绪,声音微颤地问道,“我怎么确定你真的能帮——” “你只需要回去问你的父亲。”宋临景再次打断了他,显然早已不耐烦很久了,“问问他……恒瑞集团一直以来的掌权人姓什么。” “对了。”宋临景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般,回过头浅笑着睨了安阳一眼,轻轻晃了两下手里拎着的打包袋,“这家店是我们家糕点师傅退休后闲不住,景程给他盘下来解闷用的。” “景程孩子心性,多数时候,哪怕看起来格外钟情某些新鲜口味,其实都只图个好玩。” “但,旧习惯总是很难改掉的。”宋临景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再见,安先生。” “字面意思。” “别想太多。” ……
第4章 “怎么了啊?是犯病了还是真被人下药了啊?” “应该挺严重,我刚看到曲经理喊景总去了。” “笑死,谁闲得没事给个破营销下药啊,费那劲。” “人都这样了,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就是就是!” “之前碰到过一次,八九不离十。” “不可能吧,Scene算是这片最安全的酒吧了。” “太吓人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什么时候能处理好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够扫兴的。” 门都还没推开,乱七八糟的议论就杂着音乐声涌了出来,闹得景程头疼。 他向来讨厌麻烦。 刚开始打算开酒吧的时候,宋临景就提醒过他这行不好做,当不了甩手掌柜的。 景程一耳听一耳冒,嘴上“嗯啊”的答应,行动上则照旧。 不过联系设计师弄装修的同时,还能记得要跟本省口碑最好的安保团队接洽,倒也勉强可以算是上心。 听劝了,但只听一半。 不过毕竟是搞夜场,靶向人群鱼龙混杂,有诚心诚意出来放松娱乐的,就有装模作样使手段揩油的,这种风险难以规避,再好的安保也只能做到事后快速反应,事前预判实在有点困难。 所以开业两年多,类似的腌臜还是防不胜防地发生过几次,小曲经理上个季度刚被景程从老家“骗”来,慌神也正常,而景程从小到大见多了,处理起来自然更顺手些。 景程推开侧门走了进去,几盏大灯把原本昏暗的厅内彻底点亮,旖旎迷幻的氛围被突发意外赶了个干净。 驻场乐队早就停了表演,抻起脖子往台下瞧热闹,主唱撑着立麦叼着烟,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在注意到景程的出现后,才好像终于有了点精神。 “哟,景老板,来挺快啊。”主唱邹杰吊儿郎当地朝他抬了抬下巴,“今晚工资照常结不?结我们就再呆会儿,不结哥们儿可就先走了。” “老实等着,警察来给这事定性前,半只苍蝇都不可能放出去。”景程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道。 “您别跟我生气啊,但咱真得尽快解决。”邹杰见景程心情糟糕,果断选择了不再主动触霉头。 他双手稍微一举,摆出了个投降的姿势,撇撇嘴,示意景程往那边看:“都是出来玩的,又都喝酒了,没耐心着呢,也没几个是真关心那小营销死活的,待会闹大了更麻烦。” 景程眉头紧蹙,虽然邹杰话很难听,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大多数人并不在乎、也没义务在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末本来客流量就大,闹哄哄的混乱加上被扫了兴,不少人想要离开却被拦住,负面情绪在酒精的加持下又被放大,此时已经有几个醉汉涨红着脸,扯着嗓子在跟安保骂骂咧咧了。 突然,不知道谁发现了景程,大喊了一声:“都让让,老板来了!” 议论纷纷的人群安静不少,甚至还主动避让出了条可供通行的小路,景程一边道谢,一边沉着脸往里走。 “麻烦大家再散散,病人有点呼吸困难。”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景程这才发现,围成一圈的人墙中心,除了躺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的许子晨,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浅栗色的卷发因动作而有些凌乱,柔和的五官此刻却透着严肃,气质温润,学生模样。 对方努力将许子晨调整成了侧卧姿势,正微微俯身,凑近他的口鼻处,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呼吸情况。 “医生么?”景程走过去问道,“他怎么样?” “医学生,大二。” “你是这的老板?”男生只抬头扫了景程一眼,没等他回答,便将注意移回了病人身上,“慢慢稳定下来了。” “不过暂时还没恢复意识,自主呼吸也不太顺畅,症状像是癫痫发作,你最好帮忙再清下场,别让他们一直围在这。” “癫痫?”景程神色一怔,“以前从来没听他说过。” “患者因为病耻感,日常生活中不提很正常。”男生抬起头与景程对视,认真地说,“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东西诱发的,要做详细检查。” “但我刚从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小盒没标签的片剂,不能排除是不是药物滥用引起的,待会最好验个成分。” “你和患者很熟悉?了解他的过敏史么?”他公事公办般诚恳问道。 药物滥用?不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子晨胆子小、人又乖,连家里出变故缺钱,都不肯让景程白借给他,好说歹说非要来店里打工还债。 至于过敏史……不了解。 上过十来次床的关系能算熟么? 景程心里嘀咕着,但眼见男生一副正经的好孩子做派,到底是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对陌生人进行任何程度上的三观冲击。 既然前炮友在对方的急救下已经脱离危险,景程也不打算跟人多侃,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抱着仅存的那点良心,帮着清场去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今天多亏有你在。” “待会忙完先别急着走,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景程朝男生浅笑着眨了眨眼,礼貌又不失亲切地许诺道,“给我个机会,好好感谢你。” 说完,他便转身朝反方向的喧闹走去,只剩男生留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直到景程彻底消失在人堆里,才收回了视线…… “凭什么不让人走啊?我是罪犯么?啊?你们老板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醉意上头的中年男人左手环着女伴,右手不停推搡着阻拦他的安保,嘴里骂的愈发难听,“景程呢?你滚远点,我不跟你说,让景程过来。” 所有人里就他叫得最欢,刚刚甚至还想鼓动其他客人一起暴力破门,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要快点把场面安抚好,就得先把刺头稳住。 这人好像还是宋临景家旁系某个亲戚? 在大概回想起对方身份后,景程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轻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孙哥,好久不见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捧场。” 姓孙的扭头一看,在发现来人是景程后,态度虽然也没友善到哪去,但起码没那么强硬了,他瞥了女伴一眼道:“带你新嫂子转转,结果闹这么一出。” 这是嫌在人家面前丢派头了。 景程心里想。 那好说。 “太不好意思了。”景程给对方递了根烟,“发生这种情况谁也想不到,这样,你先稍安勿躁,我那前几天正好收了几只新镯子,我让人带嫂子去挑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缺?”孙哥脸色稍缓,但语气里还带着恼火。 “我缺,我就想送给嫂子。”景程弯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轻飘飘地朝侍应生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赶紧把这两人带去包房,“来,屋里有瓶天恒干邑,先给孙哥开了润润喉。” “警察好像到门口了,等我处理完就去给你赔罪。”
8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