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枫环着景兮的腰,不仅没准备替亲儿子出头,反而还蹙起了眉,不满地提醒:“临景,对弟弟要友好一点。” …… 虽然宋临景只比他大几天,但并不妨碍景程以此为由,继续讨这个便宜哥哥的嫌。 情人的孩子登堂入室、肆无忌惮,而名正言顺的那位,却只能忍受对方隔三差五的骚扰撩拨,说起来实在可笑。 而宋枫也很快便帮景程办好了入学手续,他顺利转进了宋临景所在的班级。 景程长得好看,善于利用从母亲那继承来的出众外貌,更享受于成为人群的焦点。 可在这个所有同学都注视他、议论他的时刻,本该和他最“亲近”的宋临景却无动于衷。 装不认识? 景程不太满意。 对方坐在教室的后排,正平着唇角,低头翻阅着一本哲学相关的书籍。 初夏的阳光散漫地透过窗纱,给宋临景略显凌厉的五官轮廓晕上了一层温和。 景程顿时有了恶劣的新想法。 他放弃了原本乏味的自我介绍方式,总是荡着虚浮笑意的眼睛弯出了漂亮的弧度,神态轻佻,语气轻盈:“大家好,我叫景程,程序的程。” 他不加遮掩,直白露骨地注视着远处的宋临景,微微顿了几秒,才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 “宋临景的景……” 风适时地吹进来,替走了神的好学生将书页向后胡乱翻动了几页。 在同龄人无意义的起哄和嬉笑中,景程的目的达到了。 宋临景终于和其他人一样,将全部注意转移到了他身上,毫无波澜的脸也终于有了表情。 可那却依然不是景程所期待看到的。 没有厌恶和羞恼,那只是一种因无法理解而产生的困惑。 无比真诚的困惑。 后来怎么收场的,他早就不记得了。 景程只记得在当晚回家的车上,他与宋临景分坐在后座的两边,司机带了新出炉的点心给他们填肚子。 几口吃干净半盒的景程又无聊起来,他偏头看着神色如常的宋临景,怎么想都觉得不够痛快,自然就再次成了先沉不住气的那个。 他突兀地主动开口挑衅:“喜欢我的自我介绍么?” 宋临景捏着栗子酥的指尖微顿,语调却依然平淡:“还好。” “你不会觉得困扰?”景程有些诧异。 宋临景摇摇头,抬眼与他对视:“你如果讨厌我,或者想让我讨厌你,其实可以做得更过分些,这些小动作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两人搬到一起住的几个星期以来,宋临景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临景哥哥,你真奇怪。”景程被对方的诚实逗乐了,阴阳怪气的同时却也忍不住进一步好奇道:“你爸和我妈的这种关系你不介意?” “不觉得我们恶心?不想我赶紧滚出你家?” 宋临景动作一滞,又半天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在认真思考,还是在对那个腻歪的称呼建立耐受,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答道:“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更与你无关。” ……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宋临景都不是个喜欢讲废话的人。 哪怕这么多年,在各方面的潜移默化下,对方早就改掉了一板一眼的“坏习惯”,但昨晚那种没头没尾的玩笑,从他嘴里说出来依然有点诡异。 “景哥,景哥啊!” 夜班经理如死了爹般凄厉的哀嚎,顿时将景程从断断续续的回忆里扯了出来。 景程用舌尖顶了顶腮,又将他已经不知不觉咬扁的吸管吐了出来,被酒精润湿的薄唇泛着健康的红,他不耐烦地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有话说话:“行了,别光哭丧不念词儿。” 曲经理气都喘不匀地跑到他面前,手指着前厅的方向,急得直跺脚:“我的亲老板啊!你快去看看吧!” 小曲经理哪都好。 上能孝敬督查,下能抚慰员工,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小题大做,客人划拳的声音稍微喊响点,他都要踱起小碎步,寸步不离地盯上好一会才能放心。 本就烦躁的景程,根本没把对方常态化的慌乱当回事,从桌面上随便捞了个打火机,边点烟,边无精打采地嘟囔:“上吐下泻找保洁,打架闹事找保安,骚扰捡尸找警察,酒精中毒找急救。” “消防、税务、工商、扫黄办的来了就说负责人不在家,送个果盘打发走,我改天闲着一定亲自去登门磕头。 “跟你讲了多少次,别天天遇到点事儿就景哥长,景总短的,给你发工资不就是为了让我能躺着数钱么。” 然而曲经理却没有半点被安慰到的样子,依然吊着嗓子磕磕绊绊地嚷:“你亲自招进来的那个新营销,疑似被人下药后过敏休克、口吐白沫找谁啊?” “操!这你不早说!”景程瞬间清醒,他用指尖迅速掐灭香烟头部才冒起的火星,单手一撑,腾得从小吧台里翻了出来,径直朝外厅跑去,“都找!都找!” “赶紧打电话,让杨警官多带点人来!” 随着景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被他遗落在原地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两条简洁的消息提醒一上一下平行排列着: [宋临景:饿不饿?我今晚没工作安排,十五分钟到你店里。] [宋临景:想吃栗子酥么?]
第3章 “抱歉宋总,临时有事,耽误了时间。”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快。 宋临景眸色低垂,盯着半天也没等来回应的对话框眉心一蹙,直到身后那人在他对面落座,宋临景才按熄屏幕,缓缓抬头看向对方:“没关系。” “是我邀请得唐突。” 明明是句礼貌谦逊的话,可从宋临景嘴里说出来,除了冷淡和疏离倒也听不出其他情绪。 宋临景脊背绷得很直,像在时刻警惕着什么的大型猫科动物,锐利的眼型将其余五官的精致掩盖,带来一丝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凶相。 他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抬着,隐晦地透出几分天生上位者的倨傲:“安先生需要点些什么?” 安阳好奇地盯了宋临景半天,在对方询问后,才终于想起扫视周遭环境:“不了吧。” “我吃不惯这种店。”安阳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字里行间倒没多少恶意,只是在诚实地表达自己的不适应,“我到门口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呢。” “感觉跟你的气质实在不符。”安阳弯着眼角,半开玩笑道。 倒也不怪安阳夸张。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家传统点心铺,店开在市中心的一片老居民区里,没有招牌,铺面也很小,室外支了个供过路人歇脚的茶水棚子,室内只放得下三张破旧的塑料折叠桌。 不管是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还是光彩照人的小艺术家,似乎都与这个逼仄简陋的空间格格不入。 宋临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桌子中央的塑封菜单往旁边推了推:“约在这里比较方便。” 跟不解释没什么区别。 安阳挑挑眉,倒也没兴趣再追问个为什么。 “我其实很诧异,你竟然会有我的联系方式。”安阳指尖捻着耳侧的发丝,笑盈盈地与宋临景对视,“毕竟我们只匆匆见过三面。” “而且你看起来并不喜欢我。” 安阳猜不出宋临景约他的意图,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也没打算和对方虚与委蛇,而是选择直接将表面的和谐捅出个窟窿。 他从小被家里宠到大,顺风顺水惯了,不愿意、也学不会隐忍,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对景程的喜欢让安阳甘愿放下架子,伪装成温顺乖巧的模样,厚着脸皮贴上去,努力让对方习惯于自己分寸感十足的陪伴,再潜移默化地缓慢渗透进对方的生活。 但对于宋临景,这个景程口中“最亲近的朋友”,安阳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不管他怎么示好,宋临景永远一副无动于衷的高傲。 偶尔酒局见到,宋临景也都只安静坐在景程身边,时不时因景程的玩笑话稍微扯扯嘴角,不喝别人递来的酒,不与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人交流。 仿佛跟除景程以外的人多说句话,都是在辱没他的格调。 安阳也试过从景程那撒娇套话,但得到的答案只有敷衍。 景程总会笑得吊儿郎当,把“发小”、“娃娃亲”、“我是他家长工”、“同父异母亲兄弟”、“宋临景内向害羞你让让他”这种话,真假掺半地往外胡乱抛。 次数多了,安阳哪怕再迟钝,都能品出景程对这个朋友身份的刻意遮掩,所以他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地打探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安阳倒还没必要这么在意。 大不了能避则避,少接触,不得罪就好。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每当他和景程的关系即将有突破时,这个姓宋的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并及时地横插一脚。 比如之前他和景程的首次正式约会。 比如上个月他哄了很久、景程才答应的双人旅行。 比如昨晚被迫中断的留宿。 安阳对此已经不满很久了。 “哦不对,不是不喜欢……”还没等宋临景做出回应,安阳就主动否定了刚刚的说法,再开口时,温和的语气中却明显杂了些讥讽,“是非常讨厌我。” “为什么呢?我得罪过你?” “你是只讨厌我么?”安阳歪歪头,晶亮的杏眼眨了眨,故意摆出一副虚浮的无辜模样,他停顿片刻,竟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噗嗤笑出了声,“瞧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下一秒,安阳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严肃且笃定地说道:“你是讨厌景程身边所有的人。” 宋临景的神色依然冷淡,可眉宇间不再掩饰的轻蔑,倒也算是对这个总结做出了默认。 既然安阳直接把话挑明了,那他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来委婉表达自己的意图,宋临景将脚边放着的文件夹递给对方,言简意赅道:“看完开个价吧。” 安阳原本不甘心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诧异,像是从未想过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总在开玩笑么?这不会真是什么‘五百万买你离开他’的烂俗桥段吧?”安阳讥讽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差这点钱?你找人谈判之前都不做背景调查的么?你知道我——” “知道。”宋临景打断道,“不过,看来景程没有向你正式介绍过我。” “上个月你爷爷有尝试托人联系我助理,但我当时觉得没必要插手,拒绝了。” “先看看吧。”宋临景瞥了眼那份文件,轻飘飘的态度里藏着几分微不可闻的揶揄,“五百万可帮不到你家。” 宋临景从容的架势让安阳心里不禁有些没底,他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纸袋,慌张地撕开密封条便翻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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