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了,”傅凌清不以为意,“昨晚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一起去机场接人。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在宋屿宁面前扣光我印象分吧。” 宋屿安耸耸肩,弯下腰去穿鞋子:“这会不怕你那个便宜哥为难你了?” 傅凌清从玄关把车钥匙捞进掌心:“他有本事最好直接开了我,不然搞什么都是费事折腾,他能怎么为难我?” 两天前的晚上还心事重重,只一天的时间又轻松如初。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总要明白,又或者是傅凌清说的话莫名让人安了心。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也未必就能春风化雨,却偏偏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里。总之也是经历过因为三两句话就动心的年纪的,就当自己再年轻一回,又能怎么样。 “怎么,”宋屿安轻笑,“像你们这样的身份最终归宿不都是继承家产吗,像电影里演的,兄弟阋墙你死我活也要争个结果出来。怎么到你这就一点兴趣也没有,还巴不得被自家裁员啊?” 傅凌清靠在门框上,抱臂俯视宋屿安,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坚持不进娱乐圈?” “潜规则太多,”宋屿安直起身来,伸手绕过身前的傅凌清,搭上大门的把手,“努力不像努力,交易不像交易。” 傅凌清顺势搭上他的手:“所谓的这些豪门,都是微缩的娱乐圈。只不过在这里没什么努力不努力的,都是交易。” 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仅这一来一往的两句话里,宋屿安恍悟,原本以为彼此之间天上地下的傅凌清,其实本和他是一路人。 他点点头,任傅凌清的手这么覆着他的,用力旋开了门。走出去没两步,宋屿安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 “傅凌清,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转过身,“下午在店里约了时浚。” 傅凌清也是一愣。之前还是自己非要见见那位和宋屿安关系匪浅的贝斯手,结果苦于讨宋屿安亲妹妹欢心,转眼把正事抛到了脑后。 “来得及么?”他问。 “这丫头不爱吃飞机餐,肯定是空着肚子落地的,”宋屿安说,“带她解决了午饭再过去,未必能在时浚前面到店里。” 特意约在店里见面,没有客人到了他一个做东的还没出现的道理。虽然时浚提前知会过,说自己有事要吃过午餐才能来,但时间点不尴不尬的,总要做着请人吃一顿的打算才算周全。 “行了,”傅凌清把门带上,揽过他的肩往外走,两步路的功夫做好了安排,“我先送你去店里。你在店里等你朋友,我去接宋屿宁,伺候着吃完饭了再带她去找你们。” 宋屿安将信将疑,打量他几眼:“能行吗你?” 傅凌清住的大平层是矮洋楼,一共没几层,电梯也好等。他伸手按了下行按钮,又凑回宋屿安的身边:“我又不脸盲,视频里见了那么多次,不至于认不出你妹本人吧?” 宋屿安疑虑难消,他若有所思,侧着脑袋继续看着傅凌清。 有人看自然有人不服,傅凌清凛然反驳:“你那种眼神看我干嘛,我还能趁机拐了你妹跑路不成?” 宋屿安不作声,默许了他的问句。 “不是吧你,好歹我也是上海土著,拐能拐哪去,北京啊?”电梯门开,空无一人。傅凌清推人进去,抵在监控死角,“况且我再想你尽早答应和我在一起,也不能用这种手段趁人之危吧?” “不是,”宋屿安一脸严肃回他,“我现在在重新思考你临时喜欢上女性、并且对我妹产生兴趣的可能性。” 傅凌清一声轻笑,手臂从宋屿安的身后穿过揽住他的腰:“不如你现在、立刻、马上变个性,我努力尝试一下,也许还有那么点可能。” 胸膛贴着胸膛,耳鬓厮磨的距离让人忘记调情的地点是随时会有人进来的公共电梯。 电梯门在提示音后向两边开启,此时分开倒显得欲盖弥彰,傅凌清干脆一动不动,继续背对着开门的方向,将人笼在自己的影子里。高档住宅区没普通小区有那么多的家长里短,傅凌清从不和邻居打什么交道,此时反而没有被认出的担忧。 “是你们啊?”电梯门又关上,听上去有几分熟悉的女声显然是打量过一会后才开的口,“你们也住这?” 傅凌清转过身去,依旧将宋屿安掩在投下的影子里。偏偏忘了无巧不成书,眼前的这张脸精致得有些过分,大波浪烫得一丝不苟,一身黑色的商务装扮无一不是当初在蓝湖对宋屿安提及过的那个高定品牌。 傅凌清平时生活里来往的女性屈指可数,这便让这张脸变得更加好认—— 是在冰岛蓝湖温泉企图向宋屿安索要电话号码的那个女生。几番拉扯后被宋屿安直言推拒,最后反倒让他自己搭上了桥。 出于什么原因来着—— 傅凌清回忆,大抵是确认这姑娘的身份特殊,极有可能跟梵亚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又或者,直觉上认为多这么一个朋友总能帮上点忙。 只是回了国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宋屿安的身上,把这张没有任何一个直男可以拒绝的脸抛在了脑后。 傅凌清极力回忆着当初互相交换了名字就再也没多说过几句话的对话框,不确定地挤出个名字:“祁山崎?” 女孩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看,似乎是在确认他身边的人是不是还是上次搭讪的对象。听到自己的名字,视线又回到傅凌清的脸上,挑个眉都十分优雅,说出来的话有点不伦不类的生硬:“还记得我名儿呢帅哥,记性不错。” “你上海人?说话怎么带儿化音啊,调调也怪怪的。” 如此一来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反而小家子气,傅凌清闪身到一边去,将宋屿安大方让出来。三人各站一角,傅凌清答她的话:“737么,好记。况且你那名起得跟日本友人似的,山崎,不是那火锅底料的名儿么?” 电梯门开,宋屿安白他一眼,礼貌和祁山崎点过头抬腿往外走:“那叫‘川崎’。” “回见啊,”傅凌清从女士身边闪过,朝已经走远的背影喊,“我管他叫什么呢,反正不好吃——哎你走慢点,等会我啊宋屿安!” 祁山崎晃晃手上的车钥匙,望着走远的两个身影,眼底似乎藏了点笑意,踩着细高跟哒哒地往车位走去。 回见于五分钟后。 “之前加微信的时候挺积极的,合着加上人家就没说过话啊,”宋屿安坐在副驾,语气不咸不淡的一番发言后锐评,“渣男。” 驾驶位的人不怒反笑,问:“你从厨房偷了瓶醋出门啊?酸溜溜的。” 车子行驶完坡路,在一层的出口被一个人影拦停。祁山崎敲敲驾驶位的玻璃:“什么方向啊二位,顺路的话捎一程?昨晚喝了点,朋友送回来的,车没在家,刚忘了。” 傅凌清将车窗完全摇开,问:“目的地?” “YD总部大楼,”祁山崎说,“顺路么,不顺路的话把我放最近的地铁站也行。” 傅凌清张口想说什么,出声前下意识往宋屿安那边望了一眼,又跟了一句:“还真挺顺路,一点远都不绕。” 宋屿安看看他,又看看依旧站在车外的祁山崎:“顺路就上车啊,你们看我干嘛。” 傅凌清这才放心挥挥手:“上车。” 祁山崎坐进后座,傅凌清一脚油门冲上大路:“YD你家的吧?” Yamazaki Design,高定界的镇山品牌,从祁山崎在蓝湖温泉穿着的那套泳装,再到此时身上的商务套装,均是出自这个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之手。 傅凌清打着方向还不忘对着宋屿安解释:“‘YD’里面那个‘Y’,就她名。” 宋屿安点点头:“听说过一点。” 傅凌清想想YD一把手的年纪,脱口而出:“祁总你什么人啊,爷爷?” 祁山崎补妆的手顿住,视线在后视镜里与傅凌清交汇:“我爸。亲爸,如假包换。” YD的祁总行事低调,没傅家老爷子那么喜欢出席大型的公众场合,但傅凌清多少也在梵亚内部的合影里见到过几回。祁总的年纪肉眼看起来少说和傅梵瑛都是一辈的人了,怎么傅梵瑛大孙子都三十好几了,祁总的女儿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模样。 “老来得子,”察觉到副驾多了一道视线投到自己身上,祁山崎叹口气,“大龄丧偶男续弦娶娇妻,冲冠一怒为红颜,白手起家产业从此冠上娇妻姓。懂了吗?” 宋屿安点点头,明白过来祁山崎多少有点奇怪的口音从何而来:“你还真有日本血统啊。” 祁山崎“嗯”一声:“小女不才,混了点血。” 她将补妆的粉饼收回包里,这才想起来问:“你们原本要去哪啊,真顺路没骗我吧?怎么感觉这路线和我要走的分毫不差啊?” 傅凌清又从后视镜盯过去:“我们要去那地儿跟你就一路口的事,你说顺不顺路。” 祁山崎脑子转得飞快,思及傅凌清的姓氏,再想想自家大楼附近可能的目的地,试探地问:“你不会是梵亚...” 傅凌清一脚油门开过绿灯的最后一秒:“你反应不算快,真的。” “以前没听说过也没见过的,总不能见一个姓傅的都扣上梵亚的帽子吧,”祁山崎思索道,“傅逾明之前倒是见过几次,他是你什么人啊?” “比我大,一个爹。” 语气没有起伏,说得一派平静,一个“哥”字可以概括的关系,傅凌清用了六个字。不多不少,刚好能听出对被提及之人的厌恶。 祁山崎是个聪明人,是傅凌清想要话题终结于此,她就不能再往下问。 到目的地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于是闲聊的对象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你也是梵亚的?” 方才情绪低迷的傅凌清对着这个话题来了兴致,比被询问的本人更激动:“他在江边有个店。里面有一尊架子鼓,每天生意最好的那家,就是他的。” “哦——那家咖啡店是吧,”祁山崎反应过来,“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同事提那家店,说老板长得帅人温柔还会打鼓,还是单身——说到这激动得跟花开了似的。” 傅凌清暗想,要是知道他单身的原因,恐怕这花立刻得谢得渣都不剩。 想是这么想,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他才不是单身。”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冒出了汗,赌徒本质死性难移,他这么说只是又想试探宋屿安,看他会不会在祁山崎面前戳穿自己的谎言。 也不算谎言吧,他替自己找补,宋屿安没拒绝就约等于答应,快脱单了和不是单身,归根结底找不出什么区别。 一路畅通终于遇上了第一个红灯,傅凌清在车停稳后偷偷瞟了一眼副驾。宋屿安似乎游离在他们的对话之外,不承认也不否认。可能是怕在外人面前戳穿驳了他的面子,也可能单纯只是装傻,不想这么快给出回复又不想断了自己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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