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玉成正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楼舒城就把他放下,转身走进一道门里,似乎去拿什么东西。 拾玉成等了一会,见楼舒城半天没出来,捏着披风赤着脚,慢慢地走在木质的地板上,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冒着热气的汤池,每个角都有一个龙头,正往里面吐着热水。要去汤池,得上几个台阶,台阶底下是一个水池,里面养了几尾红色的鱼,时不时冒出水面,看起来颇具喜感。 屋子的装修比较简单,四周都是大大的窗户,挂着浅绿色的绸质窗帘,水汽把窗帘都打湿了,看起来有些厚重,微风吹过来,飘不高,没有干的清扬。 绕过汤池,拾玉成才发现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装饰和外面差不多,甚至更精细一些,带着浓重的华夏古典风格。 四周的摆件也都是瓷器,汤池的四个角落里,用小巧的栅栏各围着一个半人高的瓷瓶,里面插、着三朵红莲和几片叶子,空气里的水汽变成水滴挂在上面,有一种清晨看莲的韵味。 只是里面有一股浅浅的中药味,初闻还不觉得,久了,就明显了。里面只有一个龙头,在北边的角落里,正在往里面吐着热水,不知道那中药味是怎么来的。 正想着,从角落的小门里出来几个人,抬着一个桶,往里面倒药水。 瞬间,他们的身影都模糊了,拾玉成看了一会,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拾玉成。」 「楼将军……」扭头看着楼舒城,拾玉成还来不及说什么,楼舒城就让那些倒药水的人离开了。 拾玉成就披了件披风,楼舒城稍微一扯,满是痕迹的身体就暴露在空气里。那些鞭痕已经肿了,有些交叉的地方还冒着丝丝血迹。 「楼……」剩下的话还没说完,拾玉成就被楼舒城抱着走进了药池。 伤口一接触到热水就一抽一抽的疼。死死地抓住楼舒城的胳膊,拾玉成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适应了一会,就没那么难受了。 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慢慢地蔓延开一种舒服,拾玉成抱着楼舒城的肩膀,把头靠在他肩窝,任由楼舒城给他坐着清理工作。 「睡吧。」伸手在拾玉成头发上揉了一把,抱着人走到边缘,沿着台阶走上去,在水底下的凳子上坐下来,大半个身子都淹没在水里。 把拾玉成往怀里压了压,楼舒城靠着背后的池壁闭目养神,拾玉成看了他一眼,也闭上了眼睛,呼吸之间,全是淡淡的中药味,不是很好闻,但抵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渐渐睡着了。 等怀里的人彻底睡着了,楼舒城才睁开眼睛,看着两年不见,瘦了许多的小脸,轻轻地在拾玉成脸上亲了一下。 还是要补回来,胖一点,抱着舒服,现在全是骨头架子,咯得疼。 想了一会,伸手在池壁上按了一下,立刻就有人进来了,看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管家,让人去把东西炖着。 等会睡醒了,就该饿了。 屋子里只剩下袅袅飘起来的白雾,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一下就把它们打散了,散落开来,汤池里坐着休息的两个人显得更模糊。 若是有人看到这画面,只会感叹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74章 对不起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拾玉成除了吃饭,就再也没见到楼舒城,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拾玉成问过一次,当时楼舒城一边用白色的餐巾把嘴巴,一边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 等楼舒城离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地时候,拾玉成才反应过来,楼舒城这是防着他,防着他再一次在背后捅一刀。 想明白之后,拾玉成愣愣地坐了许久,直到桌子上的饭菜都凉透了,才勉强回过神,看着只吃了几口的饭,再没了胃口。 有了这件事,之后,拾玉成就发现了更多,楼舒城提防他的事。 不让他靠近办公的地方,有人来见楼舒城的时候,走的都是小门,他看不到的。还有,早出晚归的,一开始。拾玉成以为楼舒城是因为很忙,每天都很早出门,很晚才回来,所以被窝里一直是冷的。现在,看着快要燃尽的蜡烛,拾玉成终于是明白,楼舒城对他还是有芥蒂。 拾玉成对于这些事一直都很敏感,大概,这段时间因为见到楼舒城,有些昏头了,所以一直没留意到,也可能留意到了,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 拾玉成不知道楼舒城是怎么想的,纠结了好几天,又觉得没意思了。 知道楼舒城的意思又能怎么样呢,得到的答案更伤人。 等把所有的思绪理顺了,拾玉成又恢复成了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戏子。 戏子,终究是不需要任何感情的,有了感情,就容易陷在戏里,再也出不来了。 这是当初教拾玉成唱戏的师傅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师傅眼里有些很复杂的情绪,即使是现在,拾玉成也没明白,师傅眼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为了谁? 知道楼舒城不太想见自己,拾玉成就尽量的待在房间里不出去,拿着白纸和钢笔写字。 喜欢什么写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写戏词,一句一句的,他唱过的所有戏,都写了下来。 写得最多得,一个是《霸王别姬》,另外一个是《白蛇传》,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等到白纸快没了,回头来看着从一开始鬼画符一样的字,到后来能见人的字,才发现。 仔细地看着这些戏词,拾玉成抬头看着窗外刚出来的太阳,把眼底的情绪和眼泪都收了回去。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方艾兴,那个他愿意把真实情绪唱出来的人。 相识的段时间,拾玉成唱的戏,一颦一笑,都是发自内心的,只因为坐在对面,听自己唱戏地,是自己心头的那个人。 那会在方艾兴面前唱戏,总带了点羞怯,在方艾兴温柔如水的注视下,忍不住羞红了脸,似乎脸上厚重的油墨都掩盖不住。 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再也没了那种,欢呼的雀跃,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胡乱想了半天,拾玉成回过神之后,找来了火柴,把这些戏词全烧了,一把扔进铜盆里。 看着那欢呼着的淡黄、色~火苗,拾玉成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门就被人踹开了。 「嘭」的一声,半边门耷拉下来,随时会落下来。 一股风把呛人的烟雾带过来,呛得拾玉成止不住咳嗽流泪,眯着眼睛,不等他看清楚来人,只听「哐当」一声,前面的铜盆就被踢翻了。 里面的火苗没一会就熄了,只剩下满地的灰烬和没烧完,正在冒烟的纸张。 拾玉成这才看清来人,蹲在地上,不顾会脏的白手套,在那一堆纸张里翻找。 心,顿时就凉了。 就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滚热的岩浆还没来得及流淌开,就瞬间被冻成了冰块,一瞬间,成了冰川。 窗外的太阳开始热起来,温度也一直在攀升,从窗户溜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拾玉成觉得这样的光线有些刺眼,眨了眨,有眼泪要流出来,又努力憋了回去。即使这阳光的温度很高,他一点也没感觉到暖和,仿佛赤身现在大雪纷飞的平原上,来往的风,带来更冷的信息。 拾玉成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动,眼神看着那一堆被风带着到处飞的纸和灰烬,喏喏地张着嘴巴:「对不起。」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没有,心里也空荡荡的,既不伤心,也不难受,只有一些残余的温暖,最终,还是败给了浑身的冰冷。 拾玉成扯了扯嘴角,自嘲地想着,他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然怎么不会觉得痛苦难受呢? 后面赶过来的乔千莲停在门口,伸手抓住被风吹到脸上的纸,看着上面已经被烧了一半,只剩下一个楼,顿时沉默了。 扭头看了看里面的两个人,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拾玉成……」楼舒城抿着嘴唇,抬头看着他,突然发现,有些看不清拾玉成的脸,连带着他的表情,也看不清。 「楼将军,有何吩咐?」拾玉成浅浅地笑着,很自然、很纯粹的笑,犹如发自内心的笑,笑容直达眼底。 拾玉成顿了一下,看着他手上的纸,以及脏了的手套,垂下眼睑:「我下次不会了。」 说完,从门口的警卫员那里拿了一副新的手套,蹲下去,把楼舒城手里的残纸拿下来,再把手套摘了下来。看着被烫得发红的之间,轻轻碰了下,转身去拿了药膏过来,用手指沾了一点,仔仔细细地,每根手指都涂上了药,末了,还吹了吹,等药彻底干了,才把新手套给他戴好。 从头到尾,拾玉成都没有抬头看楼舒城的脸,理所当然地做着这些事。他心思敏感,自然感受到了一开始,他碰到楼舒城的手时,楼舒城那轻微的拒绝,做完了这一切,把自己手上的药膏擦掉,轻声道: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拾玉成自己也不清楚,之前烧纸的事情,刚刚已经道歉了。这一声「对不起」,或许是因为他没征求楼舒城的同意给他换手套,或许是他对楼舒城地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又或许,是给自己的道歉。 拾玉成不清楚,也不想明白,对什么都好,反正没多大用处,楼舒城不会听,他自己,也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第75章 粉身碎骨 楼舒城没说话,看着拾玉成的头顶,眼神阴沉,伸手去抓他的手。 拾玉成愣了一下,把手往回收了收,又抿着唇送了出去。 见他这样,楼舒城眉头紧紧地皱着,他不动,拾玉成也固执地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轻柔的风从外面吹进来,不堪重负的门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门口的警卫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招手让人过来,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把门板卸了。 空气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很放大了,传过来,拾玉成扭头看着他们把门板卸下,看着地面的阳光,以及空气里飞扬的灰尘。咬了咬嘴唇,为自己的固执可笑,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抬头看着楼舒城,认真地看了看,拾玉成发现,他从楼舒城脸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楼将军,怎么了?」 楼舒城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毫无破绽的面具。 「你……弄疼我了。」看着被楼舒城抓红的手,拾玉成语气里带了点抱怨,说的话,却又仿佛有其他的意思,眉眼间,全是柔柔的笑意。 楼舒城闻言,放开他的手,看着拾玉成揉了揉,瘪了瘪嘴,然后凑过来,带着点凉意的嘴唇贴了上来。 拾玉成微微闭着的眼睛有些颤抖,仿佛做这种事情让他觉得害羞,没一会,脸上就染上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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