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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牧也在储存室里翻箱倒柜，始终找不出一块心仪的电源。要么是技术太落后，要么就是系统匹配性不高。总之，他不想随便找块什么东西塞进去就行了。 忽的，他手肘撞到一个硬物。韩牧也吃痛，顺着看过去，在书架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落了尘的银白色金属盒。 他解开电子锁，打开盒子。一枚小巧精致的机械心脏放置在里面，在灯光照耀下泛着银白色光泽。 这是韩牧也的博士毕业设计，第一颗可以正常运作的机械心脏。这枚机械心脏承载了韩牧也太多的时间与心血，所以他称其为“恋人”。此后数几年，第三代机器人的研究也都是围绕着“恋人”展开的。 它会是一个很棒的电源系统的，韩牧也心想。 高温熔炉的爆裂声、潮声及夏日轻柔的风声，万般混杂，终归于寂静。 001倏地睁开眼，从手术台上坐起来，身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他偏过头，看到了身旁的韩牧也。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下来活动一下，看看关节连接处有没有调整好。”韩牧也朝他走过来，把手放在001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001垂眸，两只手平摊在床上，做出抓握的动作。双腿屈起再伸展开，没有任何不适。暖流自胸口左侧扩散，似乎能在内部的铜墙铁壁中感受到生命的跃动。 他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韩牧也把本将报废的他捡了回来，甚至修缮如初。 “没有，我现在很好，”停顿了几秒，001继续说道，“谢谢您，韩…博士。” “唔，你认识我？” “没有机器人不认识您。” “哈哈哈，那我真的是荣幸至极了。”韩牧也弯下腰，两只手撑在001的身体两侧，这个动作迅速拉进了两人的距离，他偏过头，戏谑道“叫韩博士有一点生疏啊，你说我把你捡了回来，还把你修好了，以后可能还会继续养着你，所以你该怎么称呼我呢？” 001低下头，露出一段苍白的后颈，睫毛如蝶翅轻颤，而后缓缓吐出两个字:“爸…爸爸？”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继续叫我韩博士就行。”韩牧也后退两步，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墙上。 “你硬盘中的存储部分收受到撞击，恐怕大部分数据都丢失了。你还记得以前有关原主人的事情吗，或者你叫什么名字？” 001闭上眼，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睁开眼，缓缓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名字的话，也许是001?” “001，机器人编号？这也太生硬了啊。让我想想…因为是初代，所以叫韩初怎么样。毕竟我把你捡了回来，跟我姓韩也是理所应当吧。”韩牧也和他对视，眉眼染了浅淡的笑意。 称呼对机器人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一串数字也好，人名也罢，001都无所谓。 只是…… “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几次开口斟酌，001终于问道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还有为什么要把他修好，为什么给他名字，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温柔的笑。 为什么呢？韩牧也摘下眼镜，食指揉着太阳穴，似乎在为这个问题而苦饶。 因为一代机器人很难得，他想要一个研究对象;因为001的各项指标很完善，还达不到报废的标准;亦或者他一个机器人孤零零的倒在回收站里看着有点可怜。 在一切都飞速前进的时代，总有些东西会被抛在身后、被丢弃被遗忘，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自然法则。 韩牧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缘由，总之结果就是他把他带了回来。 “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孩子家家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当然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喽。”
第4章 合同 自从韩初离开垃圾回收站到现在，他已经和韩牧也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对对方的生活作息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韩牧也会在早上七点起床，花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晨跑，简单吃过早饭后，在八点左右去上班，一直到下午五点才会回来。 所以大部分时间，别墅里只有韩初一个人。他总是试图找一些事情做，好让自己保持忙碌，毕竟机器人似乎不需要娱乐，工作才是他们的天职。 但韩牧也奉行极简主义，家里除了必备的家具外，再无他物，照料起来也并不费心。 也许该整理一下院子里面的花圃了，韩初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偶然瞥见了楼下的玫瑰。 它们看起来可怜极了，杂草肆虐，高昂着头颅掠夺一切。大部分玫瑰都枯死了，只剩下几枝奄奄一息躲在暗处。不知情的行人路过，还以为别墅已经荒废了许久。 韩初来到了书房，除了机器人制造类的专业书籍，书架上放着最多的是有关植物养护的书。书页有多次翻动的痕迹，空白部分还细致的写上了笔记以及批注，可见主人的用心，只可惜这些并没有拯救别墅里的花花草草。 韩牧也虽有机械之父的称呼，可他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生物杀手。 院子里的玫瑰尚不用提，早就倒了大片；书桌上的文竹也未能幸免，叶子发黄，稍有风吹就噗簌簌往下掉；甚至韩初在打扫实验室时，在角落里还发现了两盆干死的仙人球。 有时他也会很庆幸，还好自己是个机器人，才能在韩牧也手下留到现在。 视线一层层扫过书架，最后落在了《玫瑰：品鉴、栽培与养护》这本书上。韩初踮起脚尖，伸手拿了下来。 他一边快速翻动书页，一边在脑海中检索着有关玫瑰种植的知识。十分钟后，韩初把相关内容全部储存到了内存盘中。他整理好书架，来到了院子里。 花圃里种植的是卡罗拉玫瑰，叶小多刺，花冠大而华丽。等到花开之时，漫天接连，远远望去，恰似明火骤燃。 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落了尘，韩初找了半天，最终在柜子里翻到了镰刀和铁锹，准备开始除草。 这些杂草掠夺了大部分养分，根部深深扎进地下，生得张扬而无顾忌。花掉了大半个上午，韩初才把所有的杂草拔掉清理干净，剩下的就是照料玫瑰了。 韩初把用完的工具收拾起来，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按下了接听键，电流声混着韩牧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哈喽小初，现在在干吗，有空没？” “博士，我刚刚整理完院子，不忙的，有什么事吗？” “哇，那可真是帮大忙了，我一直在为那个院子头疼，却怎么也解决不了，”韩牧也轻笑一声，“那现在能帮我个忙嘛，我房间的桌子上有一份合同，下午开会时要用到，可是我早上出门时忘记带了，所以拜托你送到我的实验室来吧，地址等下发给你。” “嗯，好的博士。”韩初点头应下。 挂断电话后，他按照指示在韩牧也的房间里找到了合同。 照着韩牧也发过来的地址，韩初坐上了地铁。这个时间刚好错开了高峰期，地铁上乘客不多，韩初很快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正对的车厢壁挂着一台小电视，上面播放着韩牧也往期的一段采访视频。随着第三代机器人进入市场，机器人之间代际更迭速度加快，韩牧也也再次成为了话题焦点。 视频中的女主持人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莞尔一笑，用柔和的声线问道：“关于韩博士在事业方面的报道已经屡见不鲜，所以这次我想问一些涉及隐私的问题，比如近期的感情生活如何，这个可以吗？” “当然，只不过我的情感经历会比想象的要无聊。最近工作很忙，一直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完全没有任何发展感情的机会，如果把和实验室的安保大爷混个脸熟算在内的话。”韩牧也诙谐回应。 此刻他穿着一套浅灰色西装，戴着银边眼镜，头发拢起梳在耳后，双手交叠自然搭在腿上，在录影棚的聚光灯下露出谦逊随和的笑意。 “哈哈，看来韩博士也并不轻松啊，”主持人捋了捋头发，继续开口“那您和苏晴小姐最近私下还有联系吗？” 苏晴，国内一线模特，也曾多次斩获国际比赛的大奖。如今年近三十，可风姿不减当年，各种秀场舞台的邀请函堆积如山，代言商品接到手软。 两人相识于一场慈善晚宴上，那时的媒体用到了“一见钟情”这个字眼，因为一周后有狗仔拍摄到了韩牧也接苏晴下班的一幕，画面中两人手牵着手，动作亲昵又自然。这段视频曝光后，两人也大方承认了正在交往的事实。 不过这场被媒体大肆宣扬的恋爱并没有如所有人所想走到最后修成正果。四个月后，苏晴和韩牧也各自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声明，宣布和平分手，又成为了一记重磅消息。 有人唏嘘不已，感慨悲欢离合；有人拍手称快，道门不当户不对。甚至有媒体想要榨取这条新闻的最后一点价值，试图找出某一方出轨的证据。 一时间众说纷纭，大有给这一场简单的恋爱蒙上一层阴谋论色彩的想法。 然而互联网上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这场风波很快为其他热点顶替，偶尔提起来会闲谈两句，转身抛之脑后。 韩初敏锐地捕捉到了主持人说出的关键字眼，迅速在脑海中检索，随即明白了韩牧也和苏晴两人的关系。 有恋人的韩牧也会是什么样子呢？韩初不禁闭上眼想象，他从未见过韩牧也和其他人相处的场景。如果有的话，估计韩牧也会更加温柔、更加体贴，就像对待自己一样。 视频后半段韩牧也巧妙转移了话题，主持人也没有继续发难，顺利结束了采访。 “哎哎，你说这韩牧也三十多岁，岁数也不算小了，事业这么成功，怎么也不说抓紧时间成个家啊。” 思绪被一阵交谈打断，韩初顺着声音看向斜对面两个五十岁上下的阿姨。 其中一个盘着头，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穿绿色纺衫的大姨。 “谁知道呢，”绿衣大姨抬了下眼皮，“估计人家大科学家每天忙着搞科研，哪有闲工夫搞对象啊。” “哎呦，该不会是……”盘头大姨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音量。 韩初竖起耳朵，留神听着后半句话。 “该不会是韩牧也不行吧。” 没等绿衣大姨回应，她又喋喋不休道“你可别小瞧这方面了，女孩子还是很看中这个的，我给你说我一个姑家小孙女，找了个男的……” 有关韩牧也的话题一带而过，剩下的尽是些家长里短。 韩初的注意力还停留在盘头大姨的前半句话上。 不行？博士不行？哪里不行？ 他从来没觉得博士不行过。韩牧也很聪明，几块废铁经他之手就可以变成一个精巧的机械零部件。除了工作方面，韩牧也也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在同事朋友间风评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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