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啊!你们认识?” “或许算不上认识。”陈盈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半晌,她叫来服务生,要了一把勺子,从杯子舀出一枚冰块放入口中,咬碎。 楚洋:“呃……那个……现在是冬天,你这么吃冰会不会不舒服啊?” 陈盈摇头,又接连咬碎了两块冰,问道:“方便让我跟Myron见一面吗?” “我问问他,你稍等。”楚洋拨通了莫语的电话。 “阿语,你胃还疼吗?” “不疼了,怎么了?” “哦,就是想问你认不认识Julie Chen,陈盈。” “有点耳熟,可能认识吧,我记不太清了。” “我这里有位客人,她说她认识你,想跟你见一面。”楚洋又连忙补充,“她是张路的妻子。”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莫语说:“正好我也想出门走走,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在会馆的咖啡厅。路上还有雪,你别开车了,打车过来,多穿点儿,记得带围巾。” “好。知道了,那一会儿见。” “嗯。” 挂断电话,楚洋说:“见笑了,阿语他身体不太好,不能冻着。” 陈盈喃喃道:“那时候他看上去还挺健康的……Myron……阿语……确实是他……” “陈女士?” “抱歉,我想冷静一下。”陈盈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楚洋没再说话,安静地喝着咖啡。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莫语到了咖啡厅,楚洋起身去迎,低声问道:“你想起来她是谁了吗?” “一个非常狗血的故事。”莫语说,“一会儿我再给你讲。”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回到桌旁,陈盈站起来,向莫语伸出手,说:“我是Julie,你……还记得我吗?” “现在想起来了,你没怎么变。”莫语跟她握了下手,坐到楚洋身边,又对跟上前来的服务生说:“给我杯热水就好。” 陈盈抿了下嘴,说:“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莫语看到她杯子里的勺,和蔼地笑了笑:“还这么爱吃冰?” “是……习惯还挺难改的。”陈盈叹了口气,“我们……还真是尴尬啊……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张路对你好吗?”莫语问。 “我不知道……”陈盈摇头苦笑,“当时你们自驾来找……那个时候你和他就是情侣关系,是吗?” 莫语点头:“是。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出柜,所以对外只说是朋友。” 陈盈又问:“那你知道张路交过别的女朋友吗?” 莫语:“我只知道他交过别的男朋友。” “你还真是……”陈盈叹气,“他没跟我说过,他只说你后来跟他断了联系,你也确实把我们都删了,我就以为是真的。” 楚洋开口说道:“抱歉,陈女士,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张路向你隐瞒了和阿语的关系,又编了一个被挑衅之后冲动砸车的理由,他应该不会让你出面来找我,我手里有监控,只要我们碰面,这个谎言立刻就会被戳破。” 陈盈木然地点了头:“他一直跟我说的都是喝多了不记得了。可是前几天我在他手机里发现他跟人说是楚总你设计的,因为挑衅他的和被砸车的都是跟你有关的人。” 楚洋抬起手按住抽动的眼角,说:“陈女士,你是不是对公司的业务一点都不了解?” 陈盈:“是,这些事以前都是张路在做,我从来不过问。” 楚洋跟莫语对视一眼,向陈盈解释说:“公馆是曦曜集团的全资子公司凛丞国际所经营的项目,我是凛丞国际的总经理和法人代表,但实际上凛丞的大项目还是要听从集团安排。简单来说,凛丞国际与四海物链的合作不会因我个人的喜恶而受影响。我们向四海提出解约索赔,也是在张路触犯法律被拘留之后,这是我们双方合同之中本就存在的约束条款。至于被砸车的车主,他是曦曜集团董事长的亲外甥,现在你明白了吗?” 陈盈颓然地说:“我知道了。” 莫语:“Julie,很抱歉我当时删除了你们的联系方式。如果我早知道张路和你……我应该会提醒你的。” “我和Sam分得那么难看,你是他的朋友,删了我也是应该的。” “我跟他也没有联系了。”莫语喝了口热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分手。那次见面后没多久我就病了,出了点事情,之后就把微信注销了。” 陈盈听到这话后眼神有些异样,过了有半分钟,她小心翼翼地问:“Myron,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冒昧,但我真的需要确认一下,你……你说你生了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莫语愣愣地看向陈盈,没有回答。从刚才见到陈盈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都有了答案。她的眼神闪避、手指震颤、思绪飘忽、坐立不安……都是某些疾病相对典型的躯体化表现。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两个人对视片刻,陈盈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她把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胡乱地抓出一瓶又一瓶的药放在桌上:“Abilify、Zoldem、Prozac、Celexa……你明白吗?你能明白我吗?Myron,你懂我是不是?!” 楚洋下意识地拦在莫语身前。 莫语轻轻摇头,说:“Julie,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可以替你叫救护车。” “我不需要救护车,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能不能明白我。”陈盈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把自己羊毛衫的袖口推到手肘处,露出小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Myron,你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错,是不是?你告诉我怎么才能离开他?我不想这样……我做不到……我求你!Myron!你救救我!” 莫语没有回答陈盈,而是一边挪开桌上的玻璃杯一边对楚洋说:“叫救护车,说需要自杀干预。” “呃……国内没这项目吧?” “那就报警,她现在状况很不稳定。”
第33章 看着离开的救护车,楚洋轻轻握住莫语的手,说:“我不该叫你来。” “你问过我了,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有病。”莫语长出了一口气,问,“回家吗?” “嗯,回家。” 上了车,楚洋问:“陈盈她……也是双向吗?” “我不清楚。治疗双向和治疗抑郁或者单纯躁狂的药很多都是一样的,单纯从药上看不出来。”莫语想了想,又补充说,“放心,这病不传染,我不会因为看见她这样就发作的。” 楚洋:“我没那个意思。” 莫语抬起手拍了拍楚洋,说:“我知道,就是想让你轻松一些,不喜欢你皱眉头。” 楚洋摇了摇头,从方向盘上挪开手:“你来开吧。” “好。” 下车,交换位置,莫语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终于,莫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楚洋。此时的楚洋靠在头枕上,脸扭向窗外,安静,也脆弱。 楚洋没想到自己会被除了莫语以外的人触动到心底的那根弦。在看到陈盈歇斯底里几近疯狂的模样时,楚洋有一瞬间产生了幻觉,他觉得那是莫语。多年前的莫语,在被张路精神控制、折磨时,或许也曾像陈盈这样崩溃过。陈盈那一声声哀嚎,是发自本能的求救。当提线木偶有了自主意识,看戏的人会觉得恐怖,可如果这“提线木偶”原本就有自我,只是被束缚住了呢?设身处地,楚洋感到了绝望,实际上他也从陈盈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莫语发作时一遍遍骂着脏话,让张路远离他的生活,这明明就是从深渊中爬出来后对再次跌入深渊的恐惧。而陈盈是坠在深渊里的人,她微弱的自我意识在见到同伴的那一刻被点亮了,可是莫语自己也只是爬到了悬崖边上,他根本无力去拉陈盈。作为旁观者,能做的真的太少。在陈盈被抬上救护车时,楚洋看到了她空洞的眼神,楚洋很害怕,他怕有一天他会从莫语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状态。 “到家了。”莫语把车停在了地库。 “嗯。”楚洋解开安全带,拽过莫语,用力地吻了上去。不顾一切,顶开、冲破、吮吸。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莫语非常意外,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这个吻带着非常明显的掠夺意味。 “我、我喘不过气了……” 楚洋瞬间被定住,他立刻松开莫语,喘息着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车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是的。”莫语捧住楚洋的脸,“不是因为在车上,是你亲得太久了。Yang,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楚洋把头抵在莫语的肩膀,低声说:“你刚才挪开玻璃杯的动作太熟练了。” “下意识的,我没多想。” “就因为是下意识的,所以才……”楚洋说,“你家的餐具都是塑料的,厨房里的刀都带着套,也没有别的锋利的东西。你那个‘情绪室’里墙是软包,地毯也比外面的厚……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现在我有你了。” 楚洋抬起手抹了把脸,呼出一口滚烫的气,随即说:“阿语,答应我,不要停药,千万不要停药。” 莫语摸着楚洋的头发,笑了笑:“好,我会好好吃药,我不会让自己失控,也不会被救护车拉走。” 回到家,两个人偎在沙发上,莫语把关于陈盈的事情告诉了楚洋。 莫语出国前在国内的语言冲刺班认识了一个男生,叫桑枫,也就是陈盈提到的Sam。陈盈和桑枫以前是邻居,后来陈盈举家移民,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陈盈16岁那年回国旅游,跟桑枫见面,两人确认恋爱关系,那时桑枫已经在上大学了。桑枫大学毕业工作了两年,有了些积蓄后辞职,申请到了陈盈所在学校的研究生。可以说桑枫是为了陈盈才出国的,他们那个时候非常恩爱。当年张路和莫语自驾去到他们所在的州,四个人还一起吃过饭。莫语就是那时和陈盈见过一面,也加了微信。但因为二人不在一个城市,生活没有过多交集,所以一直处于朋友圈点赞的关系。后来莫语注销微信,自然就跟陈盈失去了联系。关于陈盈和桑枫是什么时候分手,她和张路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莫语完全不知道。 楚洋听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说:“张路难道就不怕你和陈盈联系上吗?” 莫语说:“下午的时候陈盈说她和桑枫分手分得难看,而我跟她认识又是通过桑枫,所以陈盈肯定不会主动联系我。而且我早就切断了跟张路的联系,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娶了陈盈。我们又不在一个州,交际圈没有重叠,能碰到的几率太小了。” “这倒也是。” 莫语又说:“而且如果他真的也对Julie进行精神控制的话,他甚至都不用费心去编谎话,只需要一句‘你相信我还是相信外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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