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汤煦到底是不忍心让刘叔为难,无奈地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地翻开那本万恶的《X年高考Y年模拟》,语气蔫蔫儿的,“我写,我写就是了。” 陆柏清布置的题目真的不是人做的,一边写着,汤煦一边在心里问候了他无数次。 一直到深夜,月亮高高地挂在天幕上的时候,汤煦终于把作业给完成了,然后把那本辅导书甩给刘叔,让他给陆柏清拍照发过去。 刘叔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检查汤煦的作业一边道:“打个商量啊阿煦,刘叔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你下次写快点儿成不?” “难道是我不想写快吗?”汤煦同样痛苦,捂着脑袋说,“要是我想干吗就能干吗,这世界上早没陆柏清这人了。” 陆柏清白天的温柔就像是汤煦的一个模糊的梦,梦醒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之后的几天,汤煦又想拿头痛当借口,但陆柏清已经不上当了,冷着脸看汤煦在那里尽力地表演。 第三天的晚上,汤煦是真的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彻底被陆柏清的题掏空了。 写完陆柏清布置的作业之后,汤煦回到房间换上睡衣,又径直走进浴室。 浴室很大,墙壁和地面都是纹理细腻的大理石,正中央则是一个双人的按摩浴缸,很适合劳累的时候跑个热水澡。 保姆已经帮汤煦放好热水了,还特意滴了几滴橙皮味儿的精油,氤氲的热气从浴缸里升起,看着就十分解乏。 汤煦没踏入浴缸,而是走到旁边的淋浴下,手腕一扭,打开了花洒。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汤煦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他抬起手,把水量调到最大。 汤煦的想法很简单,陆柏清不是想让自己学习吗,他今天就把自己给弄生病,看陆柏清还怎么让他学? 那天下午的头晕给了他灵感,他思来想去,想到了这个办法。 汤煦总是嫌陆柏清太执拗,认定了一件事儿就不回头,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 他不想上家教课,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夏天的天气炎热,但也经不起这么造,少年人白皙的皮肤很快就被凉水淋得通红,而后泛起一小层鸡皮疙瘩。 浴室里原本充斥着氤氲的热气,也在凉水的不断冲刷下消失殆尽,变得冷冰冰的。 一直淋了大半个小时,冷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汤煦才终于满意地关掉花洒。 他光着脚走出浴室,身上的水珠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第二天,汤煦如愿以偿,在三十九度的大夏天发起了三十九度的高烧。 一大早起来,汤煦就迫不及待地把体温计的照片发给了陆柏清,还配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小狗抱大腿.jpg]】 陆柏清:【?】 汤煦:【我发烧了,今天可能上不了课了】 陆柏清:【怎么回事?】 汤煦:【不知道,可能是有点儿着凉了】 汤煦以为陆柏清是不相信自己,于是继续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今天真的特别难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下床都费劲】 陆柏清那边儿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你在家里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汤煦:【???】 汤煦:【不是吧!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要让我学习啊!你心也太狠了吧!】 陆柏清:【没让你学习,我就去看看你】 两小时后,陆柏清抱着保温桶过来的时候,汤煦正躺在床上蔫蔫儿地打吊针,他懒得去医院,所以喊了家庭医生在家里打针。 他跟陆柏清描述的那些症状不是说谎,生病嘛,总是得付出点儿代价的,汤煦难受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甚至有那么几秒钟的后悔,和生病比起来,学习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受。 陆柏清走在床边儿,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鲜香味瞬间窜入了汤煦的鼻子,汤煦问:“你拿的什么东西?” “皮蛋瘦肉粥,是我自己煮的,”陆柏清言简意赅地说着,一边盛了一碗,端到汤煦的面前,“小时候每次我发烧都吃不下饭,我妈妈总会煮这个给我喝。” 汤煦接过了碗,粥的温度透过碗壁传递到手指,温温热热的,又好像很烫,烫得汤煦指尖都有些发麻。 “谢谢。”汤煦轻声说。 他低头抿了一口,刚好咬到了一块儿软糯弹牙的皮蛋,浓郁的香味儿在口腔中蔓延着,经久都没有消散。 皮蛋瘦肉粥很快就喝完了,汤煦又喝了一小碗,还想再喝的时候,那个小小的保温桶已经见底了。 “你明天还能给我做吗?”汤煦得寸进尺,把勺子上的最后一点点粥舔干净,又舔了舔嘴角,“我还没喝够,我明天还想喝。” 陆柏清断然拒绝:“不行,这粥得用小火煨一两个小时,我没那么多时间。” 汤煦不满他的解释:“那你今天怎么就有时间的?” “这是看在你生病难受的份上,”提起这个,陆柏清有点儿无奈的偏头瞥了汤煦一眼,“小少爷就是娇气,大夏天也能发烧,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 汤煦的嘴唇抿了又抿,莫名觉得有点儿心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跟陆柏清说实话了,说他是故意把自己搞发烧的。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陆柏清费那么大劲给他熬粥,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故意的,他大概会生气的吧。 粥喝完了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汤煦本来是想让陆柏清走的,但不知道为何,话出口的时候却变了,变成了:“我有点儿难受,你能不能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陆柏清没有拒绝,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儿,安安静静地看着,却并没有忽略汤煦,他时不时地过来摸一摸汤煦的额头,或者帮他量一下体温。 汤煦躺在床上,冰凉的点滴缓慢地流入他的体内,忽然觉得生病也没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药效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因为陆柏清的皮蛋瘦肉粥,点滴快输完的时候,汤煦的烧也退了下去。 家庭医生过来帮汤煦拔针,嘴里念叨着:“小少爷就是娇气,大夏天也能发烧,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 这话陆柏清刚才也说过,他的眉心微微皱起一点儿,问家庭医生:“夏天一般很少有人发烧吗?” “也不能算是少吧,夏天发烧还是挺常见的,但小少爷这个就很奇怪,”家庭医生把针拔了,熟练地收拾着东西,随口答道,“他这种高烧像是受凉导致的,可是几天又没有下雨,小少爷又没有什么基础病……除非是他故意想要受凉的,洗冷水澡或者对着空调吹,但他也没道理这么做啊,谁没事儿干自己生病玩儿啊?” 陆柏清的眉心拧了拧,轻声说:“不一定。” 家庭医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有点儿奇怪地问道:“什么不一定?” 陆柏清没多解释,等他走后,站在汤煦床边儿,从上而下睨着他,问:“你是故意的生病的吗?” 汤煦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 陆柏清又问:“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会受凉?” 汤煦垂下眼睑,片刻,承认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陆柏清的感觉太敏锐了,汤煦瞒不住他,而且他不喜欢陆柏清冷着脸的表情。 陆柏清的眉心皱得更紧了,问:“为什么?生病很好玩吗?” 汤煦撇了撇嘴,下意识地别开眼睛,说:“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不想学习,不想写作业。” “又是这个理由,”陆柏清顿了一下,问他,“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学习?” “因为我爸妈总是逼我啊,”汤煦很理所当然地说,“我小时候生病他们都没管过我,现在我长歪了就要来管我,我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陆柏清沉默了片刻,问:“就是因为你父母吗?” 或许是陆柏清的语气太冷漠了吧,汤煦莫名地有点儿不舒服,说话也带上了刺儿,“对啊,就是因为他们,我说了我不想学习,他们还要逼我学,那我就要反抗他们,我有错吗?我错哪里了?” “你有自己的想法,这本身没有错,但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学着为自己负责了,你不能只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活,”陆柏清静静地看着汤煦,语气冷冷的,“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人会替你爱惜。” 作者有话说: 本章重写过,已替换【3.8】 - 感谢深辞wh的鱼粮x5,感谢大家追更,鞠躬。
第7章 如你所愿(修)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对汤煦说过话。 汤煦身边的人大概分成两种,一种是他的父母,他们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他,逼迫他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另一种是家里的管家和保姆,他们总是很好脾气地由着汤煦的性子,不管汤煦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们也都会尽量满足。 但陆柏清两种都不是,他既没有强迫他必须做什么,也没有由着他的性子,甚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是很平静的,并没有责备汤煦,只是在跟他讲道理。 但就是这种态度,反而让汤煦觉得无所适从,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汤煦张了张嘴,下意识地便开口:“我不需要有人来爱我,只要你别再给我布置劳什子作业,我就很开心了。” 陆柏清的眉心拧了又拧,问:“汤煦,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他很少叫汤煦的名字,他是很典型的北方人口音,咬字的时候字正腔圆,念“Tang”这个读音的时候会有好听而饱满的口腔共鸣音。 开弓没有回头箭,汤煦梗着脖子,咬咬牙说:“没错,我简直要烦死你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想学习了,你还要逼着我学。” 陆柏清的眼睑微微垂下,把眼底的情绪尽数遮掩,汤煦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发现,陆柏清的睫毛很长,就这么垂下眼睑的时候,竟给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但这脆弱感稍纵即逝,快到让汤煦觉得自己刚才的感觉只是错觉,陆柏清抬眼的时候,眼底是冰冷的,他说:“好,如你所愿。” 汤煦愣怔了一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陆柏清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陆柏清便已然站了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不会再给你布置作业,也不会再逼你学习。”陆柏清的声音落入汤煦的耳朵,不知道为何,让汤煦觉得耳朵有点发凉,“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陆柏清说完就走了,木质的房门猛地关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 汤煦还坐在床上,看着陆柏清离开的背影,看着那个关上的房门,汤煦沉默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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