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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阿佑你别替我拿主意！我……我还没考虑好呢。” 还没考虑好，就是有此意向。看到俞家宝和阿佑亲呢的模样，清水煎熬之极。他对俞家宝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他要离开日本，永远不再回来？想到以后分隔千里，悲伤的情绪汹涌而起。 俞家宝鞠了一躬：“对不起，这次我还是想为自己比赛。安达老师，清水桑，承蒙照顾，告辞了。” “等等！”又有人出声阻挠。这一次发话的，竟然是一直低头沉默的志夫酱。志夫僵硬道：“不可以走，俞桑请务必以kurakura面包师的身份，去参加这次比赛。” “哈？” “俞桑没有身份，是非法移民，你想独立参加比赛，恐怕不太合适。” 阿佑大怒：“志夫酱，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志夫对阿佑深深鞠了一躬，满脸愧疚道：“对不起，非常对不起。请俞桑考虑我的话！” 从父亲的反应中，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和俞家宝相差甚远。他失败了，可面包店不能失败，他的成功就是父亲的成功，反过来说，父亲的失败也是他的失败。他殉教似的把自己悬挂在父亲的野心中，此时只希望尽一切可能为面包店赢得荣誉。“俞桑要不答应，那我只好请你回去中国，以免成为我的对手。” 清水心下大悔，他要求俞家宝以Kurakura的名义参赛，完全出于好意，一方面希望能庇护俞家宝，免得作为来历不明的外国人，受到身份调查，二来也认为俞家宝能为面包店带来荣耀，双方都有好处。哪里想到演变成了“绑架勒索”？ 他对老师说：“不能这样……” 安达吉良制止他说下去，就这么一会儿，他的算盘已经打好了。他慈和地笑道：“原来小面包师是个见不得光的偷渡者，在别人的国家里偷生，还能毫不羞耻地说大话、摆架子，小面包师也是个奇人呐。” 俞家宝脸红耳热，说不出话来。安达吉良望向阿佑，笑道：“中国人，你说要谈条件，这就是条件了：我让你们参加比赛，留在日本，你们的酸面包，就留给Kurakura吧。” 他们完全没有谈判的余地，没有合法居留权，连底气都没了。按阿佑的说法，别惯着丫，咱俩回北京去！ 俞家宝始终拿不定主意。离开日本，意味着一辈子回不去古庙、见不到师父、舍弃餐厅和这些日子奋斗的基业，还有信子姐、清水桑、阿七，甚至是手里的鼯鼠君，以后都难以见面了。 他摸了摸鼯鼠的脑袋，放回锅里，盖上盖子，走去对面面包店。 已是凌晨两点多，清水桑还在厨房里。操作台上摆着一堆堆的面粉，像平时研制面包一样。只是那些面粉崩塌散乱，相互混合，各种工具横七竖八，操作台上乱糟糟的。 听到脚步声，清水抬起头来，嘴唇微启，却没说话。 俞家宝笑道：“清水桑是梦游来的吗，按照你的生物钟，这时候应该做着第五个梦。” “我的生物钟已经被俞桑砸成碎片了，这个月几乎没睡过好觉。” “对不起啊，清水桑一直为我担心。” “没有的事。我在为自己的职业担心，这面包店是安达老师的，不管我做得多好，始终没有权力做重要决策。” “你说的决策，是让不让我参加比赛？” “没错，如果可以，我希望把俞桑永远扫地出门，以后再也不跟Kurakura有任何关系。” 俞家宝笑道，“清水桑总是说违心的话。” 清水嘴上笑着，心乱如麻，随手抚了抚面粉，操作台上更是一片狼藉。转头看俞家宝，两人四目相交——不说违心话，难道把那点毫无必要的感情倾吐出来？不说对方也知道，可知道又如何？” 俞家宝心里一酸：“清水桑，你做不了的决定，我擅自做好了。我会替Kurakura参加比赛，不过，不想用自己的名字。” “呃？” “我想清水桑做我的掩护，以你的名字来参赛。” 清水冷冷一笑：“俞桑真是任性啊，你要施舍你的才能，不如给志夫酱吧，我不需要沾你的光。” 俞家宝郑重地鞠躬：“拜托了！我并非施舍，就是胆小。而且我这个不合法的名字，即使赢了比赛，也还是见不得光，有什么用呢？” 清水岂不知俞家宝是想报答他，以自己仅有的能力给他争取更好的位置，因为俞家宝给不了别的——因为他已准备要离开。 清水混乱的心绪再也不受管制，像崩溃的面粉一样四处散落，他踏出了那一步，抱住了俞家宝低下的头，紧紧拽住他后背的衣衫，手都绷出了青筋。 “家宝，”他用中文说，“不要回去北京。” 俞家宝全身僵硬，脑袋抵在清水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起伏，动弹不得。 清水说：“我要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但不要离我很远，可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作者的话分割线 想了很久，还是扛不住了。 这几年没做什么正经事，费最多心思的就是写文，写到现在一百多万字，自己都吓一跳。其实写到野蛮的时候已经很艰难了，看一些评论说结尾仓促、魔幻什么的，实在因为到后面已经没什么人看，评论一两条，阅读量十几个的样子，好像没有作者比我混得惨了吧？ 匆匆结束，打算以后认命了，远离网文。后来又有了长佩的机会，给自己鼓劲，又扛了一年。 现在，数据有好点了，拿出来还是很丢人。写地瓜特别纠结，隔段时间就想放弃，庆幸这是关于成长和找到自己位置的故事，多少激励我，再坚持一阵，再坚持一阵…… 又一年。回头看，向前看，靠着热情写到了现在，我对自己真是太宽容了，即使知道没有前程，还是当玩儿一样躲在这里。只是努力始终得不到相应回报，只能说就是缺乏才能吧。 地瓜现在大概只到三分二，会坚持写完的。但更文的频率可能无法维持隔日了，写一章更一章，不会为了打榜拼字数。或许也会开新坑，《B级导演》还是想发，也同样是发着玩儿，更新随意。 那，就多谢支持了。爱你们！
第88章 垃圾 俞家宝不敢稍动半分，内心既是苦涩，又是惊骇。他以为清水桑会永远守着那条界线，与他隔着安全的距离，披着良师益友的壳儿，两相安好。 这条界线让他们安心。现在他才知道，安心的或许只是自己，清水桑可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他只觉万分对不起。 抬起头，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眼里闪烁着水光，却也没有溢出眼眶。 沉默便是答案，清水失望至极，往后退了一步。“失礼了。刚才的话，请你当作无谓的穿堂风，不要放在心上。” 俞家宝再难自制，滔滔不绝说：“清水桑，我一直都放心上！如果没有你，我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看不清楚自己，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跟清水桑在这个厨房里工作，是我在大阪最踏实最开心的时候，我只希望一辈子都能在Kurakura的对面，遇到难题可以依赖你。” 清水别过头：“俞桑说这些话，真让我困扰。” “对不起！”俞家宝必须把心里话都掏出来，“但我不能扔掉自己的过去。我从哪里来，曾经是个怎样的人——我试过统统忘掉，以为可以踏实做一个凭空而来的人，把过去的自己像垃圾一样丢弃，可是不能够。是我把阿佑召唤过来的，我很爱阿佑，不止这个，还因为阿佑连着我的过去。阿佑是唯一一个，无论我多么软弱无能、多么没有价值，都会接受我的人。因为找回了他，我等于回收了很烂很没用的自己……” “够了家宝——” 俞家宝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清水桑，真的非常对不起，这种感情我没法从身上剔除掉……” “适可而止吧！”清水手一挥，把桌上的面粉和水全都打翻。砰磅的巨响震动了寂静的厨房，水顺着桌沿淅沥沥流下，积成银色的一滩。俞家宝大吃一惊，不知所措。 俞家宝的话让清水又酸涩又嫉妒。像垃圾一样的俞家宝……没错啊，在清水眼里，俞桑曾经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废物，他最恨没规矩和难以控制，而俞家宝不着调、没计划、随心所欲，简直就是混乱之源。但也正因为此，自己才会被他深深地吸引吧。清水能怪谁呢？ 怪他们没有早点遇见，不能回收那个更烂的俞家宝？ 看着眼前的崩乱，他深呼吸几下，调整了情绪。“失礼了俞桑，你跟阿佑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对不起，”俞家宝低头道歉。 “道歉没有用。以后，请俞桑还是跟以前一样和我相处吧。”清水随手打扫桌上的乱摊子，“比赛的事情，我答应了，我把名字借给你。” “啊，”俞家宝哽咽：“多谢清水桑！” “请俞桑珍惜我的名字，拿到好成绩。” “那还用说！”俞家宝稍微提起了精神，“我一定拿回冠军的头冠，给清水桑当帽子戴。” 清水笑道：“哪里有头冠，你以为登上皇位呢。” “那有什么？” “奖状吧，一张纸。” “日本面包师协会也太抠门了。没钱吗？” …… 半夜的厨房，水一滴滴地，有节奏地坠落到地板。每落下一滴，时间又往前走了一些。水滴的声音淹没了两人的话声，淹没了所有徒劳的情愫，所有的期盼、爱和欲望，慢慢积淀成银色的、虚晃晃的水滩。 雨水顺着硕大的玻璃窗流淌下来，外边景观迷迷蒙蒙，天空树成了一团灰影，细节看不清了，像是史前的巨碑。 俞家宝拿着盛了红茶的马克杯，眺望雨景里绵密无尽的建筑——也都没了细节，没了特色。从高处看，其实东京和大阪没什么区别，甚至他从三环俯视的北京，都一样的庞大荒凉。 唯一的不同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潜进大酒店套房、惊异地看着大城市龙骨的毛头小子。 他身在一个光亮的大厨房里，身后有十四五个身穿制服的面包师一边忙碌着，一边留意他的动静。玻璃窗前，他挺拔的身躯立在城市的中间，身影浓黑，比天空树还要真实伟岸。 俞家宝心里的时钟到点了，他转过头说：“开始吧。” “嗳！”四五人应道。其他人纷纷结束手上的工作，恭敬地围着操作台。 安达老师和安达志夫也垂手挺立，把中央让给了俞家宝。此时，俞家宝是一切的中心，目光的聚焦点，在这个配备先进的厨房里，他的工具却跟在古庙里并无二致。一大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酵头，面粉，水，以及他的一双手。 安达同意他完全手作，为了让酵母适应天气水土，他们甚至提前两周来了东京。这家Kurakura的总店位于高楼的21层，视野开阔，装潢明亮，俞家宝去过那么多家面包店，从没见过这么宽敞气派的厨房。这个厨房甚至比外面的展卖厅还大，位置更扎眼，就像进来的客人不是买面包，而是为了观赏复杂专业的制作技艺，是技术的自信和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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