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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生物钟磕磕绊绊走到半夜，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
第135章 依靠 第二天，清水起床一看，八点了。俞家宝早就出门上班，房间安静如深潭，旁边睡了阿佑。清水正要起床，阿佑突然睁开眼，唤了声：“清水桑！” 清水差点吓到瘫回床上，没好气说：“我要死在这床上，阿佑酱算是完美犯罪了。” 阿佑笑道：“清水桑真幽默。对不起，我忘了清水桑讨厌吵闹。” 清水看着他：“阿佑有话跟我说。” 阿佑坐起身，顶着乱发，脸容肃穆地鞠了一躬，“拜托你了！” “咦，拜托什么？我可没有答应。” 阿佑认真道：“昨天我跟家宝的对话，清水桑想必都听见了。”清水点点头：“大约都理解了。” “最近家宝情绪特别不好，想来都是我给不到他安全感。我现在的处境，给不了他更好的位置，志夫受伤的事，让情况更加糟糕。” “这确实是阿佑的错。” 阿佑抹了抹额头：“是我不对，可最近我实在顾不上家宝。所以拜托清水桑住在这里，多照看他。家宝最信任的就是清水桑——不只是家宝，在大阪的时候，清水桑一直是我们的依靠。现在也请帮我陪伴家宝，在他烦闷的时候多多开解他……” “等等，”清水阻止他说下去，“阿佑这话太不体恤人了，我来北京是为了志夫。” “我晓得。志夫情况稳定，清水桑大可放心。” “再说，俞桑需要的不是我。他需要的是阿佑给他信心，”清水酸涩道，“我在这里没有用。” “很有用！家宝见到你，就感到安心，这是我都比不上的。” 清水想，这算什么事啊！俞家宝都不敢把他当备胎，阿佑作为男朋友，竟然把家宝推到他身边？叹道：“阿佑就不怕俞桑跟我好上了？” 阿佑垂下头，顿了顿，微微一笑。“你们不会。万一真是如此，那清水桑也没有责任，我会安静接受结果。” 清水真拿他没办法。 阿佑知道清水刚正而重情，一定不会拒绝他，索性就无赖到底，“清水桑最可靠了，有清水桑在身边，家宝一定会开心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诶？” “我给清水桑做早餐吧，你要吃炒蛋、煎蛋还是水煮蛋？” 清水就这样住在了他们的公寓。他本来打算在北京逗留两周，为了陪伴俞家宝，又多延长了一周。 阿佑很少回公寓，他工作忙碌，又得照看志夫和100元，还要回去看母亲，他们一周见不了几面。多亏有清水在身旁，俞家宝的心情确实安稳了许多，而且后厨在清水的协助管理下，程序更清晰，更有效率；材料和品种的调整，应季食材的使用和储藏，到摆放和怎样与客人沟通，清水经验丰富，给他们纠正了不少细节。 这天上午，他们安排好工作，就去Hippo送面包。清水知道他跟老三签的合约，果真斥责了他一顿。“俞桑太轻率了，我们做的是手工面包，再仔细小心，也可能出意外。这么大笔的赔偿，是不公平的。” 俞家宝赶紧安抚他：“是我的错。其实苏三老板没那么严苛，上次出差错，他就放我一马了。” “俞桑想把面包店的生存，寄托在别人的宽容上？况且那位苏老板是极端精明的人，俞桑跟他周旋，实力差距太大了。” 俞家宝一笑：“知道啦，我早被他摔打揉捏了一万遍。面团越揉筋骨越强，清水桑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大力扯都不会断。”他一边说，一边熟门熟路地走到后厨，打了一圈招呼，再去吧台找老三。 老三要盯住新店，这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北京人好玩儿，但地儿挺枯燥，入冬之后，他常常想念新加坡的太太阳和小破屋。正烦闷时，就见俞家宝走了过来。 “家宝，清水先生，吃了吗？”他学着北京人打招呼。实际上北京人很少这么说了，老三又夸张地卷起舌头说：“天儿挺好，喝一杯呗。” 清水自然不愿喝酒——也不能理解上午八点喝酒的人是啥心态。两人寒暄了几句，老三笑道：“家宝，清水桑不喝，你得喝，知道为什么吗？” “有什么好事？” “大大的好事，你可以申请护照了。” “咦？！”俞家宝话都说不利落了，“我……护照可以了，怎么可以？” “我找了瑞士文化部给你发邀请信，去那边做个交流活动。活动只是个幌子，你入境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干什么。一般官方邀约的话，这里不会卡你。我问了出入境的人，你回国两年多，有完善的交税记录，惩罚期差不多可以通融。快去申请吧，估计两三周能拿到护照。” 俞家宝大喜，不讲究地抱住老三道：“多谢了苏三老板！您太牛逼了！” 老三嫌弃地推开他，“我不喜欢人贴着我，不准对我动手动脚。”俞家宝从善如流，立即弹开半尺远道：“好的！” 清水也很高兴，俞家宝可以出入境，日后见面再也不是难事，“苏老板的帮忙，无尽感谢，”他用播音腔中文说：“日后家宝可以自由往来日本，太好了。” “那可不一定。” 俞家宝惊道：“为什么？” “你非法居留，在日本有不良记录，申请签证会很困难。去哪里都行，日本恐怕不会让你再入境。” 俞家宝和清水对看一眼，大为失望。老三的判断多半属实，即使俞家宝名义上是日本名店的面包师，非法居留依然是个大污点。 “要是不能去日本，我要护照有啥用？”俞家宝颓然坐在高脚凳上。 “怎么没用？去法国参加面包大赛！拿个大奖回来，光宗耀祖。大陆、港台、东南亚都迷信欧洲人那套，有米其林加身的餐厅可以涨价涨上座率。面包师拿不了米其林，弄个“世界面包冠军”的头衔回来，一样是活招牌。对你的面包店也好，对Hippo也好，都是很有力的宣传点。” 老三这么帮他，无非是想拿“面包大师”给他的店镀金，俞家宝无精打采说：“面包就是面包，拿了冠军面包也不会长翅膀。”——更不会把他带回心心念念的四国禅庙。 老三不以为意，笑了笑：“还有半年时间，去不去你慢慢想。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怎么报答我？” “啊，苏老板说怎样就怎样，切肉还是卖肾，您随意。” “别那么丧啊。你看我像吃人不吐骨头的？” 俞家宝和清水在心里默默点头。老三说：“你反正也帮我们供应面包，我签你当我们店的首席面包师，不用来上班，挂个名，工资白拿，怎样？” 清水的中文够听懂每个字，立马反对：“苏先生的建议不可行，家宝已经是我们Zmoo的首席面包师，一人不做两个工作。” 老三知道这日本人不跟人假惺惺，很难攻陷。转而对俞家宝说：“清水老师的话也有道理，你考虑考虑。签也好不签也好，不用顾虑我，不伤我们情份。” 这话一说，俞家宝能不顾虑两人关系？他岂不晓得老三是狐狸再世，以进为退，可老三对自己的帮助也是实实在在，放在天平上一称，老三对他的付出还是多得多。 他进退两难，不想被老三绑架，也不愿伤他脸，只好采取拖延政策，模棱两可道：“嗯，苏三老板的好意我理解，我考虑好给您答复。” 清水不懂中国的人情世故，这话在日本人听来，便是拒绝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老三笑吟吟：“好啊。清水老师第一次来我们店，尝尝我们的清酒？老师早上不喝酒，那我们晚上喝，我知道有一地儿能吃到新鲜的烤香鱼，今晚我们给清水老师接风洗尘！” 这一夜，他们跟老三喝到接近凌晨，打破了清水的生物钟。俞家宝心情不好，清水也闷闷不乐，便放纵自己多喝了几杯。待回到家时，两人脚步虚浮，脸上挂着笑，烦心事再也不能穿透麻痹的神经。 俞家宝口齿不清道：“难怪老头都爱喝酒。清水桑，人年纪越大，难过的事好像越难疏解呢。” 清水走前一步，抱着他说：“等俞桑变成老头子，我们回到庙里隐居，做面包，每天念经祈愿，这世界还有什么狗屁烦心事？” 俞家宝就知道清水喝醉了。他比清水稍微清醒些，抱着哄着，把他安置在床上。直起身时，他感觉天花板越来越低，马上要压在身上，身体一软，也瘫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再睁眼时，心砰砰乱跳。看手表，凌晨三点半。这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即使头晕目眩，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面包店上班。清水桑睡在身边，他不愿吵醒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出门。 天又黑又冷，俞家宝呵了一口气，都是酒精味儿。迷蒙着眼打车到面包店，拿出手机一看，有好几条阿佑发来的短信。看了短信的内容，俞家宝像被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忍耐住回家的冲动，马上给清水发信息。如他所料，清水肯定没清醒。这可怎么办？他忐忑之极，一时想揍阿佑一顿，一时又觉得不能怪阿佑，心里煎熬得不行。 清水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越来越清晰，竟似什么东西在靠近。他蓦然坐了起来，看向门口。 门铃持续地向着，不紧急，可是锲而不舍，估摸着已经响了有一段时间。他看了眼昨晚忘记褪下的腕表，才早晨五点钟。是俞家宝或阿佑忘了带钥匙？不会，这两人再胡闹，也不能不间断地按门铃。这声音讨债似的，分明是来者不善。 打开手机，他才看见俞家宝发来的短信。清水把短信读了好几遍，费了大劲才明白信息的意思，心里骂了一句：“这两家伙能不能做正常人的事？！” 定了定神，他略微整理头发，低头看自己还是一身衬衫西裤，这可会节外生枝，于是换了件日常的家居服，慢悠悠地去应门。 多亏是泰山崩于前脸色不改的清水桑。他从容地看着门外的两人，用日语问：“请问……什么事？” 门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扎个小辫子、戴着有色眼镜，一脸的凶相。女人长得美丽，眉宇轮廓跟阿佑有些相像。清水想，那是阿佑的母亲没错了。 —————- 作话： 这几天大家的心情想必也是在紧张、恐慌和怜悯里起起落落。昨晚的奥运开幕，把这情绪弹簧一样拉到最满。有很多话我自己写不好，刚好看到押沙龙写的文，在这里摘录一段： “2008年并不是太平的一年。国内有汶川地震、三鹿奶粉事件，国际上有金融危机、格鲁吉亚战争，奥运会本身也发生过枪火炬事件。但是，在那个时候整个世界的气氛都是乐观向上的。 当时全世界都在流行一本畅销书《世界是平的》。大家几乎都相信地球村、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世界是平的。大家都相信冷战时代被永久地埋葬了，全球化的趋势势不可挡，互联网革命会把全世界紧紧联系在一起，科技革命日新月异，未来繁荣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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