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个人那么陌生,可为什么,他就是直觉地认为,那个人,就是哥哥? ‘制止温凉,否则,他会死,你也会死。带温凉过来,我不会害你。’ 叶既明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是用极尽温和的声音安抚着濒临崩溃的哨兵。 “哥...” 方宸的瞳孔逐渐扩散,被蒙住了心智。 可恢复巅峰状态的温凉是何等霸道,在核心飞旋、理智尽失的状态下,温凉不容许任何人入侵他的领域,妄图染指他的哨兵。 风撩起黑色长发,一双肃杀冷眼被半遮半掩,温凉的眼尾红得浓烈,如同滴血的桃花瓣。 他搂住哨兵的腰,手掌柔软,熟悉的触感留住了方宸,后者艰难地回看,落入了一双黑红的眸子里。 “方宸。”他说,“不要过去,留在我身边。” 方宸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心头又是一记重锤,痛得他几乎要晕倒。 他肩膀小幅度地颤抖,低着头站在温凉的对立面,慢慢地松开了温凉紧扣的五指,痛苦地喘息着。 温凉轻轻捂住了方宸的耳朵,他的精神屏障几乎完全屏蔽了叶既明的精神控制,可怀里的人却依旧要离他而去。 然而,这远远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方宸慢慢地抬起头,眼瞳一片深黑。 他收起了周身四散的电子云,飞旋的金色光带缓缓收束,如同锁铐,牢牢扣住了温凉的核心。 “...方宸。” 温凉轻声叹息。 “……” 方宸冰冷的右手缓缓攀上了温凉的脖颈。金色电子在他指尖流转,如同烫人的艳阳,在温凉的咽喉处留了一道殷红的灼伤。 “...看着我。” 咽喉被锁住,温凉的声音变得极为嘶哑,憋得仅剩气音。 方宸被困住的瞳孔终于动了动。 眼前,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上去是那样的悲伤,像是暮春过尽,花要凋谢。 方宸锥心的痛苦又叠了一层。 他紧绷的手颤抖着松开,拼尽全力,青筋暴起,咬着牙用仅存的神志对抗。 “别靠近我...” 方宸的精神仿佛被撕扯成两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终于,他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痛得半蜷在地上发抖。 他的伤势太重,仅凭意志力强撑到现在,终于到了极限。 明亮的星环随着方宸的倒下慢慢溃散,而温凉周身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宛若淬红的铁浇上冷水,露出苍白的颜色。 温凉双手抱住了气息奄奄的方宸,精神也接近崩溃的边缘。 此刻,叶既明的精神强势入侵,轻易阻断了两人的精神链接。 温凉的身体晃了晃,他身后的无尽光彩被吞吃进了黑暗里,天地间的动荡缓缓停歇,只余一片荒凉的断壁狼藉。 四下俱是死寂,连呼吸声都显得吵闹。 过了许久,许振飞才慢慢开口,略显嘶哑的声音裹着余惧:“停下了?” “嗯。” 刘眠看向远处的生死未知的方宸,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表情,仿佛是错觉,甚至不敢停留太久。 他慢慢蹲下,扶着叶既明的肩,低声说:“我带他们过来。” “好,小心些。” 叶既明本是温润的声线也嘶哑,此刻,只用右手撑着额头,挡住了苍白疲惫的脸色。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方大哥 不一会儿,刘眠左右扶着两个几近昏迷的人回到了叶既明的身边。 没有人敢靠近二人身侧,因为他们刚刚亲历过一场恐怖的磁场风漩,甚至百倍于地磁风暴。 而这一切,仅仅是两个人的联手而已。 “方宸的伤势严重,再拖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 见刘眠假惺惺地关心方宸,许振飞都觉得可笑,鼻哼轻嘲。他暗地朝于晶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视线齐齐停留在温凉和方宸两人身上。 必须要把这两个人夺过来,不能让叶既明拿到这样恐怖的武器。 叶既明缓缓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抬眸,染上红血丝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杀伐气。 “要抢?” 话音落下,一号白塔军兵齐刷刷地上前一步,手中的枪炮对准了柴万堰的亲军;而于晶也不甘示弱,只一个挥手,所有黑甲火炮缓缓移动、目标锁定坐在轮椅上的叶既明。 无声的对峙,楚河汉界二势分立,眼见又是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都请住手!!” 龚霁一人挤入阵列中,两步冲上前,克制地朝着在场的所有高官行了一记军礼,而后,颤抖地放下手,对着刘眠硬声说:“温凉方宸现在不属于任何势力,也不归总塔管辖,请您放手。” 听得这话,刘眠缓慢地打量着浑身是土的龚霁,唇角抬了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宸似乎入了工会,还是赵少校的学生。按道理说,他归属总塔管辖,现在,叶少将请他回去,合情合理。” “他不再是了。”龚霁从怀里拿出了几张折叠整齐的退班证明,从中挑出了方宸的那一页,高举空中,脆弱的纸张边角被风吹得震颤,“五天前,我代他签下了退会书,从此,方宸不再受工会规章的任何制约,可自由来去。” “课程没结束,擅自退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刘眠意外地看他一眼,“你代他进禁闭室受罚了?” 龚霁唇角抿得极直,容色周正,坦坦荡荡:“总要有人为破坏规矩付出代价,这是我应受的。” “...龚霁,从进化部离开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轮椅支架的‘吱呀’声响起,叶既明慢慢上前,双手交叠,合于身前,他的神情似有动容,却依旧让人无法窥探他的真实喜怒。 “...部长。” 龚霁背对他,声音颤得厉害。 他不敢面对叶既明。 他不愿相信憧憬的恩师竟然是这样的人。他惶恐、愤怒,又绝望怆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煎熬。 质问? 劝说? 百感交集,喉间仿佛堵了一块石头,噎得他脸色苍白。 “为什么退出工会?” “久住乌云下,仰头不见天。”龚霁低声说,“哪怕孤身一人被雷劈死,也不想一辈子活在不明不白的阴影下面。” “你还是不明白。身有依仗,才有争抢的资格。就像现在,你想帮自己的朋友,可是,没有资本,也只能夹在两方势力中间无能为力。” 龚霁视线在两方中间徘徊。 现在的他,真如棋盘上的一粒碎沙,妄想渡过楚河汉界,却发现,自己连一枚棋子都算不上,手中连占据棋盘格的本钱都没有。 方宸无力垂下的手滴落着大颗大颗的鲜血,哨兵金色的电子云萦绕其间,竟慢慢地裹住叶既明的周身。淡金色在呼吸间游走,竟让叶既明苍白的唇奇迹般地恢复了血色。 刘眠挡在叶既明面前,厉声道。 “他们我必须带走。龚霁,不要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你走吧。” “...我不会走。哪怕我没有同伴、没有支援,我也不会让开。” 龚霁慢慢地张开双手,挡在刘眠的面前。 “要带走他们,可以。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谁说没有支援!!” 忽得,一清脆的稚嫩声音蓦地从高处抛下,双方抬头,被一个光头反射的光晕晃花了眼。 地生手里拿着轻薄的信号弹,用力一掷,明灿的弱小火花顷刻在上空炸开。 火星还未落下,地面的烟尘已起。 谢三刀的散兵军团如同钻地飞蝎一般,灵巧地占据地形死角,借助残破建筑物的遮挡,呈现以边角夹击中心之态。 而三张高飞的沙蝎旗,飒飒而响。旗面阴影蒙住了许振飞的眼睛,他喃喃:“...毒蝎。” 话音未落,一双过膝黑靴踩着沙尘瓦砾缓缓而来。 关听雨高束的黑发扬在风里,腰间别枪,耳机黑亮。她牵着夏旦,小丫头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噙在眼眶打转,却坚强地没有掉下来。 叶既明握紧轮椅的指节泛白,一握即松,几个呼吸间压下讶异,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关听雨。 “很久没见了,诸位长官。” 关听雨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叶既明的身上,眼睛微笑着扬了起来。 “叶少将,你很意外?” “没有。”叶既明说,“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这话前后矛盾,关听雨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被柴万堰关了几天,受了那么多刑,那个人果然又瘦了。 不知是不是心机太深、焚膏继晷熬心肝的缘故,他看上去气色很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连腰带都松了。 “这旗帜挺有意思的。”于晶眯起眼睛,盯着那迎风招展的旗,淡淡道,“关家丫头,你爸最近还好吗?” “我爸啊,别提了。他天涯海角的躲我,不想插手这趟浑水。可是,救人为大,我软磨硬泡,到底是求到了他老人家的支援。” 关听雨微笑,而后,徐徐走向叶既明,行了军礼。 “我们上次见面时,我曾说过,除了你和柴叔,我还有第三条路可选。现在,我带着我的选择,来见你了,叶少将。” 一个清脆的响指,如同飒飒流星霹雳一响,关听雨身后的巡察队祭出精良的装备,而动如蛇蝎的散兵军团更是占据了有利地形,以合抱之势,妄图将两方队伍一网打尽。 叶既明将关听雨的布置尽收眼底。他后背微靠着轮椅,微笑道:“嗯,做得很漂亮。” “把温凉方宸放了。我不想看你越走越偏、越做越错。” “只是请他们回进化部做客而已,关巡察不用这么紧张。” “叶既明!” 关听雨清亮的声音微微拔高,无名火起。她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叶既明的军装衣领。 她的指缝间缠着青色电蛇,噼噼啪啪,撩得人皮肤酥麻。 叶既明下意识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挡住攻势,掌心覆上一圈柔软,是那环断了口的忍冬手环。 他像触了电一般地缩回手,却反而被关听雨攫住手指,更加用力地反握在掌心。 “跟我谈谈。” “我跟关巡察似乎没什么可谈的私事。” 叶既明不紧不慢地咬住‘私事’二字,关听雨慢条斯理地抚着他的军装立领,用柔软的指腹划过整齐的边角,暧昧地笑:“没有私事?好,那公事也可以。” “什么公事?” “就像龚霁说的那样。你,非法扣留五十三号白塔的哨兵,越权独断,巡察队介入,需要扣留中间人接受调查。所以,你必须交出方宸。” “进化部执行‘恒星计划’最高机密期间,拥有绝对优先权,一切调查,必须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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