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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买什么了？”黎昭衍问。 “收件人写的是黎昭衍。” 宋云舟把箱子移到左手抬着，另一只手沿着手写的快递单，查找着寄件人的名字：“是一个叫陈慧的人寄给你的。” 黎昭衍一下子站起了身，他一把拿过了纸箱，打开房门，直接把箱子扔在了门口。 “别管了，寄错了。” “可是名字写的是对的啊。”宋云舟知道黎昭衍从不在电商网站留真名，他这样有些晦涩的名字，寄错的概率也太小了。他刚想打开门再核对一下地址和名字，就被黎昭衍拦下，拦住他回到玄关。 “说了是寄错了，放在门口会有人收走的！”黎昭衍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都没了耐心，他的态度转变让宋云舟吓了一跳，身体僵在门口不知所措，手甚至还抬起来保持着刚刚想开门的动作。 黎昭衍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让人莫名其妙，他低着头，呼吸都带着急躁，不敢看向一脸不解的宋云舟。余光里的宋云舟嘴唇微张着，似乎有许多疑惑要问自己，他不知道怎样跟他说，也没想好要不要和他说这些可能并不重要的事情，便抓起一旁的外套，还有鞋柜上放着的火机和烟，什么都没说就出了家门。 他只是还没想好怎样开口。或许这几天的缠绵是最后期限，已经提前给自己留出了组织语言的时间，去和宋云舟解释春节都不回家的原因。宋云舟贴心地没过问，自己便侥幸地觉得他没留意到。 他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是没有人要、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他那么聪明，未必没有猜到其中的原因，只不过是心软，不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罢了。 黎昭衍在楼下的寒风里待了许久，小区的路灯上系了红灯笼，单元门口贴了福字，他想起来几小时前宋云舟还跟自己展示他爷爷寄来的、自己亲手写的春联，等着他回家一起贴起来。黎昭衍看着一地的烟蒂叹了口气，他无奈又胆怯，但还是熄灭了最后一支烟，冷冽的风吹过，烟灰飘散在空气中。 黎昭衍动身回家，打开家门时宋云舟正坐在沙发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便转过头看向他的方向。电视屏幕里早就变成黑白色调，游戏结束的字样充满了整个屏幕。宋云舟早就放下了手柄，或许一开始他就没有拿起来过。被拆开的快递箱放在他面前，是一套非常精美的双人茶具，其中附着的贺卡被整齐地摆在一边，上面的字体与快递单上一样，黎昭衍是认得出来的。 黎昭衍脱掉外套，换上鞋，走到宋云舟的面前。他低着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还没开口，就被拥入了宋云舟的怀抱。黎昭衍在寒风里站了太久，手指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宋云舟握紧他的手，将手掌贴在了脸颊上。 真暖和，黎昭衍想。他蹲下来，半跪在他面前，宋云舟也坐好在沙发上，平静地抱住黎昭衍。 “你妈妈送你的礼物这么好，为什么不要呢？” 黎昭衍想他大概都知道了，他试着简单概括自己和家里不甚和睦的关系，从父母的期望到失望，从争吵时叫嚷着“别再回来”的气话，到几年间毫无来往的现实，让人心痛不忍的回忆被他三言两语地带过，宋云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宋云舟停下来，他深深地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我好羡慕你啊。”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昭衍想起宋云舟发身世，才发觉从上午到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伤害他。他想看看宋云舟的脸，却被宋云舟紧抱着不放开。 “我知道，都没关系的，”这不是故意劝导黎昭衍的话，他真的很羡慕他，有着期盼他归家的父母，也希望他和家里的关系缓和，能有更加平和的解决方式。但此刻想到黎昭衍之前的反应，宋云舟不想回应他教训和规劝的话，他顺着黎昭衍的后背，一下下轻轻地安抚着他，“我不回家了，我们一起过年吧。” “不要。” 黎昭衍很坚决，他已经“无病呻吟”了这么久，怎么还忍心让宋云舟放弃难得和家人团聚的机会。他坚持让宋云舟按原来的计划返乡，甚至还要勾着手指和他约定好才放心。 “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宋云舟把勾在一起的小拇指抽出来，又握住黎昭衍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宋云舟缩了缩鼻子，用皱起来的鼻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黎昭衍捏了捏他小狗狗一样微翘的鼻子，“不生气了？” “因为快递吗？我没有生气啊。” 没有因为自己发火生气，反而早上因为一张无关的照片生气，黎昭衍觉得宋云舟可爱得要命，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唇留下一个吻，还发出做作的响声。 “明天就要回家了，今天你要好好陪我。” 宋云舟脸埋在他的手心里，笑着答应他。 ---- 这个文后面有两三章是关于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家庭的，但也没什么大恩怨，希望看起来不会无聊
第22章 二十一 ======= 宋云舟的航班时间很早，黎昭衍看着他上了飞机离开后，天色才刚亮起来。他独自开着车走在高速上，逆向的车流不断，回城的方向只有寥寥几辆车。黎昭衍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指弯曲起来支着太阳穴，冬日的冷风从车窗的缝隙里吹进来，让早起的他困意全无。前路明明是一马平川，他却连提起速度的兴致都没有。 宋云舟走之前的几天里每一分钟都不想错过，现在自己一个人，时间突然变得漫长又多余。 以往的春节他都是乐得逍遥，去过艳阳高照的海边，也去过皑皑高山上滑过雪，虽然从来都是独身一人，但从未有过不知道做什么的情况。这一年他和宋云舟约好了，等他回来后一起去市郊的温泉山庄度假，于是忙惯了的黎昭衍得了两三天空闲，他懒得设计自己一个人的娱乐活动，只好在家里做个宅男。 他把工作手机关掉，工作狂也不想再管那些琐事，只留下了宋云舟专用的那一台和他保持联系。百无聊赖的黎昭衍回到家后甚至睡了回笼觉，醒过来刚好看到宋云舟报平安的信息。他发来一张自拍，临海城市的冬日，天高海阔，阳光明媚，但实际上似乎要比图片上看起来的冷得多——他戴上了有框眼镜，头顶毛线帽，还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了起来，帽子上一圈的绒毛凌乱地缠在一起，风应该又烈又冷。 他回复让他先打上车回家再说，不用一直给自己发信息，天气太冷，手会冻到的。 宋云舟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便就真的没了回复。黎昭衍生平第一次捧着手机期待着消息提示，但一两个小时过去，也没有再收到宋云舟的回复。他想他舟车劳顿，再加上和爷爷奶奶聊天谈笑，顾不上自己也是正常的。 临近中午，黎昭衍本想随便点些外卖把自己的“年夜饭”打发过去，但想到宋云舟走之前勒令自己要好好吃饭，甚至还说要打视频过来检查，黎昭衍便拿起车钥匙，出发去剩下的唯一几家还在营业的超市，给一个人过年的自己采购些年货。 他总是逃到别的地方过年，或许也算不上过年，只是度过这几天的假期而已，这是他第一次像个本地人一样，认真采买筹办，为了团圆时刻做足准备。 只不过过年的仪式感是有了，身边却少了最想念的人。 黎昭衍知道宋云舟怕他孤单，所以想让他沉浸在这些红红火火的热闹里，被带动着感受喜庆氛围。但是没有宋云舟在身边，黎昭衍觉得自己像是春天里的雪人，并不能对周遭的温暖感同身受，反而是孤独落寞的感觉更甚。 宋云舟一直说想在家里涮火锅，年底总是忙碌，直到他回家前都没有让他如愿，黎昭衍从超市买了火锅套餐，买了好几种宋云舟爱喝的饮料，结账处那里还有被做成金字塔形状的巧克力礼盒，黎昭衍都买下来了，就好像在自我催眠此刻只是自己出门跑腿，买完要带回家和宋云舟一起吃一样。 直到他提着这些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回去，看到空无一人的家里，他才意识到刚刚团圆的假象都像海市蜃楼，实际上还是自己只身一人。 黎昭衍把餐桌布置好，碗筷都准备了两副，他甚至还去下载了直播软件，找到宋云舟平常喜欢玩的游戏，播放着做背景音。他点开微信，对话框里的对话还是停留在上午宋云舟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虽然说服自己要理解，黎昭衍还是有些不满，嘴巴都抿成一条线，他举起手机，镜头从放着游戏直播的电视转到菜色丰富的餐桌，录制了一段小视频给宋云舟发过去。虽然什么文字都没附注，但怎么看都像在说：我听你的话准备好了一切，但我还是很孤单，你快点儿理理我。 两三分钟后宋云舟的视频通话便打了过来，要是宋云舟看得再仔细一点儿，很容易能看到黎昭衍的脸色怎样从冷漠的面无表情变成笑容灿烂。 “到家了？” “对啊，刚刚去帮奶奶做饭了，忘记回你了。” 宋云舟应该是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和自己视频。黎昭衍通过手机看着他身后的背景，屋子里的装饰老旧但整齐，透过玻璃柜门，还能看到深色的实木柜子里摆得满满的书。 “看到我发给你的视频了吗？” “看到了呀，”他停顿了片刻，大概是又点开了黎昭衍的视频，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地笑了出来，“你还摆了我的碗筷，看起来好像在祭奠我一样。” 黎昭衍表情立马沉了下来：“大过年的，你胡说什么呢！” 宋云舟闻言也噤了声，捂住嘴巴憋着笑，撇着眼睛看着突然正色的黎昭衍。黎昭衍也点开视频，仔细看了一遍，宋云舟的话虽然不太吉利，但被他一说，黎昭衍也觉得好笑，尽量压抑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十分辛苦地忍着笑意。 见他不是真的生气，宋云舟也轻松起来，他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出了卧室：“给你看看我家的年夜饭，”镜头切换，丰盛的午餐出现在眼前，宋云舟的镜头靠近，热腾腾的水汽打在镜头上，画面都被一小块水雾占据，“这个是芸豆土豆炖排骨，这个是炖刀鱼，还有这个酸菜是我爷爷自己腌的。” 相隔千里都能感受到香喷喷的锅气，黎昭衍看着自己眼前的光景，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又把镜头切换过去，宋云舟一脸满足又幸福的表情，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喜悦都要溢出屏幕。黎昭衍开始后悔他临行前自己放他走的决定了，他真的好想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带回到自己身边。 此刻的黎昭衍还在自私地埋怨着，恰好听到镜头那一边慈祥温和的声音叫着他，舟舟、舟舟，后面的话带着乡音，黎昭衍没听懂，只听明白了长辈对他亲昵的称呼。宋云舟应完话，镜头前陷入了短暂的黑暗，等再复原后，眼前便是室外高远晴朗的天，和穿上外套外出了的宋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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