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时候走?” “我没听清啊,好像是下下个礼拜?” 陈羽的声音也很急,她正躲在林钰晚家的浴室里和陈嘉乐通话。 挂断电话再回到镜头前,陈嘉乐都不用刻意入戏了,他脸上愤怒与冲动的情绪让导演无比满意,每个画面几乎都叫人不忍舍弃。 本来要拍四天的MV,陈嘉乐带头加班加点硬生生把所有工作在两天内完结了。 返程时的心境和来时大相径庭,陈嘉乐把玩着贴身的玉坠,眼神冷漠,他想林钰晚真厉害,真是厉害极了。 出了机场他直奔林钰晚家,清晨六点林钰晚甚至都没来得及出门去公司,就硬生生被连夜飞回来的陈嘉乐敲门敲醒了。 陈嘉乐走的时候脸上藏不住笑意,回来时却面色铁青,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林钰晚,你又准备跑哪去?” 林钰晚对着他骇人的目光,表情变都没变。 “跟你没关系。” 陈嘉乐一步迈进屋,用力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跟我没关系,”陈嘉乐点点头,“好,好啊。” 说着他一把将林钰晚压在墙上,这回没有控制力道,林钰晚痛得闷哼了一声。 “林钰晚,你不是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清晨的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陈嘉乐一夜没睡的眼睛里血丝遍布,胸口前的玉坠此刻就像刀刃一样贴着他的皮肤,再用力一些就会渗出血来。 “我想要你,你跑了拿什么当我的礼物?” 林钰晚不做声,灰败的面色甚至都压过了他原本出众的相貌,叫人看了觉得心里发紧。 陈嘉乐等林钰晚说话,但林钰晚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在这一刻失望极了,好像自己所有的偏执都撞到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川上,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啊?” 陈嘉乐笑了,因为精神崩溃这一笑反而格外平静。 他掐着林钰晚的下巴想咬上去,他想这次不会再吻林钰晚了,林钰晚要跟他一样痛。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肌肤相贴,林钰晚眼睛一闭晕倒在了陈嘉乐怀里,与此同时开锁声响起,黑鹰看清二人后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啪 黑鹰打开了陈嘉乐的手,一把抱过昏迷的林钰晚,目光中的愤怒如若化成利剑顷刻间就能把人杀死。 “陈嘉乐!你这么对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第44章 Chapter 44 === 黑色的加长商务车开得飞快,驾驶座上黑鹰的面色相当难看;陈嘉乐抱着林钰晚坐在后座,后视镜里他骨节分明的手一直没有停止颤抖。 “他到底怎么了?” ——啪 医生摘下口罩将病历本扔在桌上,目光直直看向黑鹰: “又是低血糖,再这样下去我看以他的身子也可以准备后事了!” 陈嘉乐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林钰晚方才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呼吸轻到没有,说难听点就像一具消瘦的尸体。 “他有按时去看心理医生吗?” 医生的声音随着情绪平复变小了一些,但在听到黑影的回答后又板起了脸。 “什么叫不愿意?觉得自己没问题?这叫讳疾忌医!” 黑鹰的背影高大,从细碎动作看来他此刻也很焦急。他跟了林钰晚太多年,这种感情早已不止于上下属的关系,林钰晚是他的恩人。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向里望,林钰晚还昏睡在那。悬空的药瓶如同刑具一样拴在病床旁,液体顺着冰凉的针头一滴滴输送进林钰晚的身体。 黑鹰和陈嘉乐并排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嘉乐哑着嗓子开口: “林钰晚......” 其实他不说完黑鹰也知道他想问什么,然而黑鹰却沉默着,抗拒开口作答。 私人医院的环境要比公立医院好很多,有着干净宽敞的过道和不刺鼻的气味,偶尔来往的护士在看见陈嘉乐后总是抑制不住投来兴奋的目光,但在看清他的脸色后又很快别过头去。 “林钰晚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陈嘉乐最终还是忍不住这要命的寂静,偏过头看着黑鹰。他长高了,不再需要大幅度扬起头同黑鹰说话,成年男性在一起时总免不了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但陈嘉乐此刻却把一身戾气卸得干干净净,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他走的时候和我说,他想要的都有了。什么自由、权势和别人的敬畏,他从前没有的,现在都有了。” 黑鹰弓着背,眼神淡漠得如同飘渺的晨雾,陈嘉乐的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一字一句清晰至极: “你能告诉我,林钰晚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一阵轱辘声打断了陈嘉乐的话,推着早餐车的护士在他们面前停下,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你们好,需要早餐吗?” 护士走后黑鹰单手握着滚烫的豆浆杯,豆浆里头没有糖,只能喝出一股子涩味。 “我不知道,”黑鹰把豆浆放在一旁的座椅上,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林钰晚身上移开,“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陈嘉乐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却透着一股要人命的执着劲,“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么对他没有良心?” 陈嘉乐起身挡在黑鹰面前,逼迫对方看向自己,“林钰晚做了什么,对吗?” 那一瞬间的阳光突然变得特别耀眼,直直照在陈嘉乐身上,就像舞台的聚光灯,所有的目光理应属于他一个人。 “陈嘉乐,你过得好吗?” 黑鹰突然问了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这三年你一炮而红,顺风顺水,是苦尽甘来,枯木逢春?” 他们二人此刻就像竞技场上两头对峙的雄狮,陈嘉乐冷着声音回答道:“我从没这么想过。” 黑鹰点点头,完全站起来俯视着陈嘉乐,“从你出道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把常青的资源源源不断地分给你。” “陈嘉乐,凭你在的那个小公司,你所拥有过的百分之九十朝上的机会本来都不是你的。” “你真以为你所拥有的才华配得上你如今得到的一切吗?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有才华的人,你并不比他们强,你只是比他们幸运,因为帮你的人是林钰晚。” 黑鹰说话语速不快,但话里的信息量却叫陈嘉乐踉跄了一下。他的耳膜仿佛被想象中的风吹破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飞来的细针一般稳准狠地刺入他的大脑。 这一刻陈嘉乐连呼吸都不畅快了,他问黑鹰: “为什么?” 黑鹰发出了一声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感叹: “是啊,为什么? 他什么都不欠你的。” 这回黑鹰没有再给陈嘉乐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 “林钰晚不杀林展是为了折磨他,你应该能想到。他将林展对他做的悉数奉还:禁食、鞭刑、群殴.......他说他不希望林展太早死,早死太便宜他了。” “他还说他恨这座城市,他在这里杀了太多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黑鹰说到这停下了,面前陈嘉乐的呼吸已经乱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 “林钰晚三年前上飞机的时候说他不想再杀人了,但他破例了,你知道他杀了谁吗?” 陈嘉乐兴许是可以猜出来的,但黑鹰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杀了林展,林展不是心梗走的,是被毒死的。” 输液瓶的水平面已经降下去了大半,一滴清透的液体透过滴漏口坠下的时候,黑鹰对着面前被万人崇拜但此刻显得十分狼狈的陈嘉乐说: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林展?我觉得是因为你。” “他迈不过自己那道坎,但他想见你。” 在这样的时刻,黑鹰说的已经不叫话了,他就是拿了把刀在朝着陈嘉乐的心脏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至血肉淋漓无法修复。 这些话不是在今天,陈嘉乐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听见,林钰晚这种人做了一万件事都未必会和他说一件。 黑鹰舒爽极了,他看不惯陈嘉乐,尤其是在林钰晚这样落魄的时刻。他还有太多太多话没有说,那些事情说出来足以把现在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陈嘉乐生生压垮。黑鹰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陈嘉乐,他在恶念催促下再度张口: “林钰晚......” 才吐出了三个字,黑鹰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陈嘉乐哭了。 将近一米九的英俊男人,甚至是时下最红最受追捧的明星,就这么站在过道上,泪水从他捂住双眼的指缝间溢出,温度高得像是要把皮肤烫穿。 黑鹰说不出来话了,他甚至也觉得心里一紧。陈嘉乐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无知,无知者无罪。 他方才想说的,是林钰晚刚到陌生国度的另一件事。 林钰晚三年前走的时候说他恨这座城市,虽然这里常年排行世界最宜居的城市前十名,海洋环绕温度宜人,但他在这样美丽的地方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 他离开的目的有两件,一是寻母,二是逃离。 获得自由的林钰晚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他可以环游世界,尝遍曾经无法品尝的珍馐,可以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甚至可以去发展一些美好的缘分。 他是自由了,又好像被困住了。 林钰晚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林展被折磨的样子,有时候奄奄一息,严重的时候鲜血淋漓,一开始他是很有快意的,躺在断头台下的人变成了林展,操控绳却属于他自己。 日子久了林钰晚感到麻木,复仇带来的爽利被时间冲刷得所剩无几,他甚至觉得很空虚。 餐盘里昂贵精致的食物填不满他的胃,孤独冰冷的房间填不满他的心。 于是黑鹰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清晨,本该是林钰晚享用早饭的时间,他却跑进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黑鹰推开门,林钰晚正在尝试热锅,旁边是他切得乱七八糟的西红柿,碗里是两个壳都没摘干净的鸡蛋。 “你在干什么?” 林钰晚拧上电子灶的旋钮,转头问黑鹰:“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你会做吗?” 黑鹰拿过了他手里的锅铲,沉默地做起了饭。 “不对,”林钰晚只尝了一口就没有再吃了,“不好吃。” 西红柿炒鸡蛋无非就是甜口或是咸口,黑鹰回厨房又做了份咸的出来,林钰晚依旧不满意。 “我就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其他什么都不想吃。” 林钰晚那时已经有些异常了,脾气古怪,固执己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在异国他乡能找到最好的厨师不过就是米其林大厨,可惜一群大厨对着翻译过来的菜谱一通改良,谁也做不出林钰晚想要的味道。 那样荒谬的日子里,黑鹰只能在旁边看着逐渐消瘦的林钰晚,无声叹了口气。他怎么不懂呢,他其实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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