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蓝昼翻了个身,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声沉吟,“快了,还有几天。” 蓝昼眉头皱了皱。 “几天?”蓝昼咬重了字。 “四天。”傅声给出精确的数值。 蓝昼伏在枕头上长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粉嫩的颜色,想起了蒋行说的话,傅声一般过完十五才回来。 蓝昼犹豫着问:“为了我?” 屏幕里的人说:“嗯,为了你。” 空间里又没了声音。蓝昼抱着枕头侧脸枕在柔软的枕面,暖光打在他的乌黑浓密的睫毛,垂落一道浅浅的影子。他像是睡着了,侧脸安详。傅声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一刻也没有离开。 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发生了变化,彼此心照不宣。 蓝昼感觉得到了傅声的认真,但这样的认真或许只在限定的期限,一旦时间到期,蓝昼不敢去想,他不知道是该庆贺傅声冷漠的结束,还是该害怕傅声把这样的认真继续。 太乱了,蓝昼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相比于蓝昼的纠结,傅声则更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从阶梯教室第一次交锋,傅声就说过,他不是被狩猎的,而今依旧。 风流浪子流露出了感情,眼里、声音里开始了试探和动摇,那么是不是说明,从前的猎人变成了猎物,双向狩猎变成了他的单向狩猎。 蓝昼的行为表示这个人至少是会动心的,会动心是不是就证明,这样的猫咪是可以被留下的。 相隔万里,面对屏幕的两个人同时开始思考他们对彼此的感受和对关系的定义。 视频还在继续,谁也没有挂断,柏林的雨声如同白噪音,蓝昼把手机放在枕边,发丝散落,搭在脸上,安静的像是要睡着。 车平稳停下,车厢里响起流畅的德语。 “你到了?”蓝昼眼睛都没睁开。 枕边淡淡响起一声嗯。 “能下车?” 蓝昼语调慵懒,意有所指。 傅声笑了笑。 “能。” 蓝昼发出一声唔。 “真不知道是我魅力太差,还是你几天不见,坐怀不乱了。”蓝昼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水蓝色的眼睛轻落在傅声黑色的领结上。 傅声温柔地笑了笑。 “你的魅力无法抗拒,是我不敢对你有太疯的想法。” “是吗?”蓝昼对上傅声的黑色眼睛,里面盛着盈盈的笑意,像是要把人融化进里面。 这个人笑起来可真好看,蓝昼伸出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点描摹傅声,轻声问:“如果你有,你想做什么?” 傅声打开车门的手一顿,黑色的眼眸纠缠着窗外的夜色和名利场中的欲望,声音清冷,如同柏林的夜雨。 “如果我有,我想搭最早的班机飞回去,跟你一起纠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饮鸩止渴了。” 夜色里响起一声满意的轻笑。 “回答满分,你可以去工作了。” 傅声笑了笑,“晚安,馋猫。” 正当傅声想挂断视频,手机里传来蓝昼的声音。 “傅声。” 傅声的手指停在仅距红色按键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车厢安静,雨声清晰,寒夜肃冷。 傅声垂眸看向屏幕里的人,轻声问:“怎么了?” 一呼一吸的声音被麦克风收录,如同心跳一般回响在湿冷的雨夜。C市飘雪,万籁俱寂,柏林落雨,名利宴会。 无形的情绪在横跨六个小时的夜晚滋生,蓝昼第一次通过身体的空虚体会什么是分离。 眼前的人看得到,触不到。 明明刚刚是那么亲密的事情,他只能隔着屏幕一个人做。傅声的吻不可及,傅声的拥抱再落空,连傅声身上的纯黑的西装都在提醒他,傅声和他所属的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而傅声还偏偏说那些只是想想就觉得要疯了的话。 带着欲望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播,蓝昼的嘴唇擦过手机边缘。 低哑清晰。 “我想你,你知道的。” 接着屏幕一暗,通话结束。 雨夜潮湿阴冷。 傅声盯着熄灭的屏幕,黑色的眼睛看 不出情绪。 许久,他轻声道: “我知道。” - 蓝昼觉得分离是感情催化剂,不见一个人才会更想念一个人,就像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距离真的能产生美,他好像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期望傅声了。 蓝昼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街景,今天是大年三十,CBD虽然相较于以往成了一座空城,但依旧有人流。 接连几天落小雪,街道上白茫茫的,城市的清洁工依旧在工作,道路上的积雪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远远看过去路面阴湿。 蓝昼找了家餐厅吃年夜饭,周围都是全家一起来的,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孤零零的一张桌子。蓝昼随便吃了点,付款的时候被旁边的一家人叫住,问能不能帮忙拍张合影。 蓝昼愣了一下。 “好。” 接过手机,蓝昼往后退了几步。那一家人大概十几个,祖孙三代,两位老人坐在中间抱着孙子孙女,旁边站着一个儿子儿媳,女儿外孙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看着镜头。 “一、二、三---” “茄子---” 镜头咔咔定格,蓝昼看着镜头里全家欢笑的场景微微愣神。 不过他随后轻轻一笑,温声问:“要再拍几张吗?” 他穿着白色的毛呢大衣,蓝色的头发披在肩上,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通透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给他增加了几分柔和。 女人穿着红色的针织修身连衣裙,棕色的卷发披在肩两侧,她站在老人旁边,一手搭在老人肩上,一手揽着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女儿,朝蓝昼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蓝昼笑了笑。 拍完结束,蓝昼把手机还了回去。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蓝昼双手插兜,冲女人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餐厅。 C市禁烟花,蓝昼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江边吹着冷风,寒冷刺骨。 他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双手插在口袋,把下巴埋进毛衣,悠悠地荡着自己的腿。 等到九点,蓝昼开车去逛了灯会。古道悠长,灯火辉煌,月色婵娟,天涯此时。 蓝昼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蓝昼脱下外套,只穿了件浅色的毛衣,他从酒柜里开了瓶酒,红酒顺着杯壁滚动下落,在杯子里旋起漂亮的红流。 蓝昼在落地窗前盘腿坐下。 时间的流逝和变迁真的很有意思,以前这个时候他正跟在蓝尚和温竹身后流连在各种酒会、宴会,散漫的应付令他厌烦的社交,而现在,夜色如墨,钟声临近,他一个人望着安静的城市。 过去真的成了过去,他摆脱了控制,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为此他稍微付出了点代价。但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没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人不可能总在得到。他选择了决裂,也就选择了一个人的流浪,注定从今往后,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个人来抗。 蓝昼举起酒杯。 “那就一杯敬过往,敬懦弱,敬反抗,敬浪荡的死亡。” 圆月高悬,朔风卷雪。 “二杯敬自由,敬无束,敬往后往后潇洒不回头。” 风萧萧,雪瑟瑟。 新年的钟声缓缓敲响,CBD瞬间亮起,高楼大厦灯火交映,在寒冷的风雪中上演夺目的灯光秀。手边响起声音,蓝昼抬手接通。 “砰---” “哗---” “哗---” 浓墨的夜空炸开璀璨的烟花,震耳欲聋的声响透过手机传来,蓝昼的手机仿佛在下一刻都要被震碎。 镜头晃动,呼啸的寒风和尖叫的人声仿佛就在耳侧,眼前是火花银树,灿若白昼。 蓝昼喊了声傅声,也被淹没在鼎沸欢呼的人群和漫天的烟花中。 画面遥远却又无比真实,声音震耳却又让人心震颤。 “砰砰砰---哗” 烟花直上云霄,从中间绽放,拉出冰蓝色的花丝,在空中停留片刻,随后倾落犹如银色山泉,光点漫天,如梦似幻。 蓝昼看着盛大绚丽的烟花,嘴角也漫上了笑意。 烟花短暂,想念太长。 当繁华落尽,蓝昼听到一个声音。 “新年快乐,蓝昼。” 游轮甲板上吹着寒风,傅声一身黑色的大衣,黑发凌乱,那双沉静的眼睛带着笑意注视着屏幕里的人,蓝昼穿着白色的毛衣,眼角弯弯。 “新年快乐,傅声。” 傅声双臂撑在围栏,眼前是在夜色里静静流淌的莱茵河。他周围都是看烟花的人,蓝昼问你在游轮上? “嗯,陪爸妈过来。” 蓝昼找了个东西把手机支在沙发上,双手往后一撑,盘腿看着画面里打扮的尔雅矜冷的人,笑道: “帅哥,不冷吗?” 傅声看了眼被冻的发红,血管脉络清晰蔓延的手,说道:“还行。” 蓝昼笑出声。 “硬撑。” 傅声看着室内温暖明亮,只穿了件毛衣的蓝昼不置可否。 莱茵河上细雨霏霏,冷风掠过耳边,最下层的甲板上正在上演灯光秀,傅声倚靠围栏,从上往下投去目光。 “想好去哪里玩了吗?”傅声问。 “什么?”蓝昼没怎么反应过来傅声话里的意思。 “我回去,我们不一起出去玩一次吗?”傅声看着蓝昼,说的理所当然。 蓝昼抿了抿唇,问: “我订了月底飞海市的机票,你要一起吗?” 傅声没忍住笑出声:“我不跟你一起,我回去做什么?” “唔,好像也是。” “那我把机票改签,我们直接海市见?”蓝昼说。 傅声点头:“没问题。” “那我挂了。” “不再多说会儿?” 傅声看着镜头里的人,蓝昼双腿盘着坐在地上,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听他说完,蓝昼歪头,抿了抿唇。 “不了,你去陪父母吧。一年只回去一次,这次还要提前走,多和他们待一待。我不缺你这一点时间。”蓝昼端起红酒微抿,红色的酒和他白皙的脸形成对比,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妖冶。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轻点杯脚。 “不过你确实可以想一想怎么补偿我。” 傅声发出一声性感的嗯哼。 “你走了半个月,我半个月身边都没人.....” 蓝昼撩起眼睛,轻声道:“以前可从没有人敢让我等半个月啊,傅声。” 游轮明明航行在莱茵河,可傅声却觉得像是航行在大海,因为只有大海才会有诱惑人的海妖。 傅声淡淡一笑:“你想怎么补偿?” 蓝昼凑近镜头,快速在上面落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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