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书闻的语气恢复平稳,甚至有些冷硬,“接吻是很亲密的行为,只能和最亲密的人一起做。” 他跟余愿讲着道理,余愿却微微鼓着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章书闻肃正道:“我是你的哥哥,以后你不可以不经允许就亲我。不管是脸还是其它的什么地方,都不可以。” 他三两句话就将自己和余愿的关系拉回正轨。 余愿眨眨眼,“哥哥就是我最亲密的人。” “不对。”章书闻一怔后言之凿凿否认了,“这不一样。” 可是哪儿不一样呢,非要细论起来,章书闻确实是与余愿羁绊最深的存在。再者余愿这种情况,连喜欢和爱都未必分得清,以后会有多大的概率遇到相伴一生的人? 明知如此,急于“拨乱反正”的章书闻还是接着往下说。他蹲下来,抬眸望着余愿,下了定论,“总之,今天晚上你做错了。” 余愿难得地反驳,“我没错。” 他的神情倔强,语气亦很坚定,直勾勾地盯着章书闻,竟俯身又要去寻章书闻的唇。 章书闻嚯地站起来避开了,沉声地喊了声愿愿,已经是警告的程度。 余愿焦躁地绞着手指,扑扑呼气,又嘟囔着,“我没错.....” 他像一个听不进去知识点的差生,笃定地认为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谁能无法说服他。章书闻能解出最棘手的数学题、明白最难懂的物理逻辑,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境况。 章书闻只能再尝试跟余愿讲道理,他语速很慢,“愿愿,可能我说的话你很难懂,但我们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定位。父母就是父母,老师就是老师,朋友就是朋友。而我是你的哥哥,兄弟之间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都有一个界限。像今晚你对我做的,就是不被允许的。” 孩子可以跟父母撒娇,学生可以和老师请教问题,朋友可以互相嬉闹调侃,兄弟可以扶持着一步步成长......从降生下来就是如此。章书闻是恪守规则的人,他不强求余愿与他一同克己复礼,但起码不能肆意妄为,伦理颠倒。 他说了这样多,余愿还是摇摇头,似乎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章书闻罔知所措,只能无奈地叹气,“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所有的大道理都比不上这一招最有杀伤力。余愿果然慌张起来,“不要生气......” 看着余愿迷惘的神情,章书闻也不知是心疼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胡来。” 余愿秀气的鼻尖抽了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颔首。 这天晚上余愿想要和以前一样钻到章书闻怀里睡觉却没能成功,章书闻不再让他靠近,甚至于背对着他入眠。 面对着章书闻拒绝的姿态,他只能恂恂地将自己挪了过去,尽管他很想像以前那样抱住哥哥,最终却只是小心翼翼地捏住了章书闻的一小片衣角。 余愿委屈得不得了,他只是遵从本心而为,全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又错在了哪里。但哥哥说他错了,那就错了吧,他不想哥哥生气。 灯灭了,不多时就传来沉睡的呼吸声。 章书闻极其困乏却无法入眠,等余愿睡着后悄然地翻过身。他心里沉甸甸的,想了想,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放了回去。 - 开学在即,章书闻跟房东退了房,打算提前几天到大学附近物色新的落脚点。 余愿自然是要跟着他去的。 章小月却不太认同他的决定,再三劝他将余愿留在这里,“你是去读书的,愿愿跟着你不方便。再说了,学校离这儿也不远,地铁就能到,你周末随时能过来。” 姑侄两人的关系这一年间缓和了不少,但章书闻心意已决,只把章小月的话当耳旁风。 两人聊天时余愿就坐在沙发上,章小月出发点是好的,因而没有避着余愿。倒是余愿很担心章书闻真的把他留在这里,猎犬一般警惕地竖起大耳朵。 这几天章书闻和余愿的相处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章书闻不再主动地牵余愿的手,也不让余愿抱他,就连晚上睡觉,只要察觉到余愿靠近的意图,他就会佯装冷漠地背过身去。 他的每一个拒绝都会令余愿的眼睛暗淡一分,这对二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但他还是坚持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余愿他们之间本应该有的边界。 可惜余愿“记吃不记打”,无论他推却多少回,下一次,余愿依旧会带着满盈的笑意朝他扑来。 这件事显然急不得,好在他有时间、也有耐心去纠正余愿的行径。 章小月风风火火地帮章书闻一起收拾行李,“冬装就先别带过去了,放我那儿,等天气冷了你再过来拿。” “塑料桶和衣架是要到那边再买,还是一起带着啊?” “书闻,这些资料书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待会到楼下卖了,把钱给你,不过现在也卖不了几个钱了.....”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付诸在了章书闻身上,好似只要章书闻往后有一番作为,她也能有引以为荣。 一个上午打包出来不少东西,堆在了门口。 余愿自告奋勇去丢垃圾,大包小包地往楼下拎。 最近社区整改,原先放在树下的垃圾桶换了位置,所有垃圾统一要丢到五十米外的垃圾站。有些租户无视“请不要把垃圾丢在树下”的提示语,直接将东西都积在地面,天气炎热引来不少蚊蝇,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余愿爱干净,避开臭水沟和苍蝇堆,吃力地提着两大袋垃圾往垃圾站走,不一会儿就出了汗。 一颗石头精准地丢在他脚边。 余愿抬起脸,见到坐在电瓶车上的郑智,立刻就变了脸色。 郑智的手里握着不少小石头,戏耍一般地往余愿的方向丢。 余愿小跑起来,郑智就开电车去追,边追边恶声恶气地说:“傻子,你哥现在是高材生了,我妈上赶着认他做儿子呢,真够神气的。” 他一巴掌拍在余愿的后脑勺,余愿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郑智对章书闻的不满全发泄在了余愿身上,“怎么着,他上大学还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啊,不会以后娶了老婆也要把你捎上吧?” 余愿埋头向前走,不搭理讨人厌的郑智。 郑智又敲余愿的脑袋,“傻子,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你等着吧你,章书闻一天到晚装那死样,搞得多兄弟情深似的,说不定等哪天发现你这个废物碍了他的道,一脚就把你踹了......” 余愿气鼓鼓地停了下来,黑黢黢的眼睛盯着郑智。 郑智又想伸手去拍他的头,余愿像被逼急了的兔子,忽地将垃圾往郑智身上丢。他很机灵,丢完拔腿就跑,留下在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 余愿停都不敢停,一路跑进楼道里,快走到楼层时没有力气,气喘吁吁慢吞吞地往家门口走。 门没关,章小月的说话声传出来,“书闻,依我看,还是把愿愿留在这里吧。你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人总要为自己着想.....”
第53章 搬重物的声音掩盖了章书闻的回答。 余愿在门口愣愣地站了很久,耳边不断回响着郑智和章小月的话,被热意熏得红扑扑的脸蛋渐渐转白。 章小月先发现了余愿,诶的一声,“垃圾都丢掉了吗?” 余愿慢慢地点了点脑袋,丢了魂般踱步往屋子走,看向弯腰往行李箱里放衣服的章书闻。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章小月没有多留。她一走,余愿就迫不及待地要确认自己还在哥哥身边,趁着章书闻不注意时奔了上去,用双臂从背后环住章书闻。 章书闻被余愿扑得一个踉跄,原想像往常一样任对方抱着,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还是将扣在自己腰腹的两只手握住,往两边分开。 他转过身放开余愿的手,又退后一步拉开点距离,询问,“怎么了?” 余愿双臂灌了铅似的慢慢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唯恐再一次的靠近换来推拒。 一个吃惯了糖果的人,稍有一点苦涩都能立马品尝出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这几天哥哥的冷淡,可是他有比焰火还要炙热的情感,他不怕冰山的严寒。 他在等待着、祈祷着哪一天他醒来,还和以前一样躺在哥哥的怀里——他可以随意触摸哥哥冒出胡茬还没有来得及刮的下巴,近距离看光影里哥哥长而黑直的浓密睫毛,或者轻轻揪哥哥睡乱了的头发。 可现实是,睡前他握住哥哥衣角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拨开,哥哥也不会在他使坏时抓住他的手腕轻笑着让他不要捣蛋。 而现在,郑智和章小月的话让他变得更犹豫了、胆怯了。他怕一腔孤勇撞上永不化的冰川,怕一味的靠近反而让哥哥将他抛下。 哥哥甚至不让他抱。 热意从眼睛烧到心底,余愿还是没有眼泪,他很少哭,也没有太多宣泄情绪的渠道,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玻璃把他隔绝开来,他企图冲出这个屏障,终究是徒劳。 章书闻还在等他说话。 余愿艰涩地动着唇,“我会乖乖听话,你别把我落在这里.....” 他有过被丢掉一次的经历。那时候在余家,他没日没夜地思念章书闻,无尽的漫长的夜晚,他一次次地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余愿其实很会记事,好的、坏的,开怀大笑的、惶恐无助的,没有哪一次比被章书闻当作包袱一样送出去更刻骨铭心。 他不要再和哥哥有任何分开的可能性。 他不像郑智说的,是个没用的废物,至少他在厂里挨骂的次数越来越少,连坏脾气的老板都夸他有进步。 至于其它的:哥哥不让他抱,他就不抱;不让他亲,他就不亲..... 他这么的听话,能不能换来在哥哥身边待一辈子的资格。 余愿将手藏到背后去,抬起红通通的眼睛注视着一步之遥的章书闻,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余愿说得有点含糊,章书闻仍是听清了,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顿,掌心换了个方向,轻轻地在余愿汗湿的脑袋上拍了拍,“你在说什么傻话,谁说你是麻烦?”想了想,又屈起指节弹了下余愿的额头,开玩笑道,“但要是再随便搂搂抱抱,我就.....” 余愿表情一凝,垂下眼睛,“不会了。” 章书闻把手收回来,“好了,浑身都是汗,去洗个澡。” 他说着回过身将行李箱拉好提起来,用余光瞄了眼慢腾腾走到洗手间的身影。余愿失落的表情是那么明显,由不得他看不见,他握了握掌心,极轻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章书闻从来没有动摇过带余愿走的念头,但既然往后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就更不应该放任错误继续。 广城的大学城地段辽阔,高校云集,H大亦在其中。校内外有不少学生公寓,章书闻提前在网上跟几个要转租的学长取得联系,在报道前去看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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