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是你真的想讲话,”方衍也笑,和他依偎得很近,“平时不是什么话都敢讲么,今天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说两人就都想起上周的一件小事来——陈斯愚从街上回来时带了冰的西瓜,在楼下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方衍应答,就上来敲方衍的门,结果门没关紧,他一推就迎面撞上了满房间暖融融的香气,有平时方衍身上的檀香,也有他先前送的助眠香薰,方衍披着衬衫站在窗边,玉白的胸膛热得泛起淡淡的红,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怔愣。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嘴唇一抿就骂陈斯愚:“你这人怎么不敲门!” 明明就是自己进门的时候没关好,反倒赖给别人,陈斯愚也不反驳,摸了摸鼻子绅士地挪开视线,说:“抱歉,敲的时候有点大力,它就,咳,自己开了。” 方衍拢着衣襟瞪他:“那你现在站在这儿看什么?” 看起来不是生气的样子,反倒十分羞恼,陈斯愚过了那阵尴尬劲后嘴就又开始不着调起来了,说:“好看,想多看两眼。” 方衍懒得理他,埋头系好扣子才朝他那边走,问:“怎么了?” “买了半个西瓜,”陈斯愚说,“叫了两声没听见你说话,就上来喊喊,吃吗?” 方衍看了眼时间,说:“吃吧,你不会是绕到外面去买的吧?” “也不远,”陈斯愚邀功,“就是有点想要奖励。” 他抓着方衍的手腕往自己身前拉了点,方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但其实这种东西完全没必要问,他能感觉到陈斯愚的指腹正压在自己的腕骨上细细慢慢地摩挲,下一秒吻就温温柔柔地盖了过来,撬开唇舌长驱直入,刚整理好的衬衫下摆也被不知分寸地撩开,温热的触感覆上单薄的小腹,方衍没忍住战栗了下,发出很含糊的一声轻哼。 结果陈斯愚变本加厉,直接将他按在了墙上,抓着手腕吻得昏天地暗,不知过了多久才将他放了开来。 跟狗似的。 “没忍住,”他低声在方衍耳边说,尾音里带着细微的喘息,“说实话,我觉得我今晚做梦都得梦到这个。” 方衍只觉得嘴唇都有些发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准梦。” 做梦自然是要更露骨的,陈斯愚这话说得和求欢大差不差,换个人来指定要大骂他是个流氓,但方衍这段时间并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某种热情,事实上他也有点……心痒难耐。 但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不过陈斯愚也不会强人所难,每次都只是局限于亲亲抱抱,只是动作越来越放肆,好似某种隐晦的试探和询问。 ——他在等待方衍觉得“可以”的那一天到来。 回忆戛然而至,方衍想得入神,再次将注意力放到陈斯愚身上时就感觉到腰上也揽了一只熟悉的手臂,他懒得动弹,反而往陈斯愚的身上凑了点。 “西瓜吃了容易撑,”他说,“还是凉粉比较好。” “好,”陈斯愚侧过头,语气很低柔,“那我过两天多做点。” 方衍嗯了声,自然而然地吻上了他的唇,两只小猫在不远处依偎着舔毛,电视里正放着新闻联播,是个再好不过的黄昏。 直到门突然被人打开,行李箱的滚轮声在耳边响起,方衍这才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来人。 大概是付酽跑过来了,他想。 可下一瞬他就看到了一位穿着细高跟和香云纱旗袍的女士站在门口,摘下墨镜露出张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还有一双震惊的丹凤眼。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第66章 “哪有人说这种话的” 方衍匆促而慌张地站起来,整颗心像是砰然砸进了刺骨冰川,恐慌感在几息之间淹没了理智,他只是本能地将陈斯愚挡在身后,嘴唇嗫嚅了两下,苍白地吐出那个称呼: “……妈。” 方女士似乎是被他们吓到了,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有动弹,视线在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和后面那个一眼惊艳的男美人之间来回梭巡了好几圈,最后看似冷静地开口:“你男朋友?” 方衍沉默半晌,艰难开口:“我要说是普通朋友……你信吗?” 方女士闻言冷笑一声,行李箱往旁边一甩就踩着高跟哐哐走过来,质问他:“普通朋友还抱在一起打啵呢?我在门口看得一清二楚,就差拉丝了!你现在连你妈都敢骗了?” 很犀利,陈斯愚想,看来方衍的确是这位女士的亲生儿子,说话是一模一样的不留情面。 方衍缩着脖子不敢说话,陈斯愚也识相地保持了沉默,等待着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长辈发话,虽然照他来看,方女士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起码并不像方衍所说的那样,对他的性向一无所知。 而果不其然的,方女士挑着眉朝他看过来,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叫什么名字?” 方衍惊吓般地睁大眼看过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陈斯愚立正站好,手规规矩矩地贴着裤缝。 “伯母您好,我叫陈斯愚,今年三十二。” “三十二啊,”方女士的表情略显挑剔,“长得还不错,勉强配得上我儿子——你家住哪?” “他最近租住在我们这儿,”方衍说得有些磕巴,“他不是柳城人,最近租的房子到期了,我就说要不住到我这来……说实话这么大的房子,我自己住还挺害怕的。” 方女士又是一声冷笑:“我看不是害怕吧,刚好蜜月期是不是?” 方衍抿抿唇,蔫了,方女士这才往沙发上端正一坐,吩咐道:“去给我泡杯茶来,噢哟这天气,真是热,来,小陈,你坐我对面来。” 陈斯愚顺从地应了声,坐得比小学生还端正,方女士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问:“那你家是哪里的啊?” “南方那边的,”陈斯愚如实相告,“但上大学后一直就在国外生活,去年才回来。” “那是怎么想到来柳城的?” “我奶奶是这边人,”陈斯愚说,“她老人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想回家乡看一眼,我就替她来看看。” 方女士点点头,似乎是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 “那你觉得柳城怎么样?” “很好,”陈斯愚笑了笑,“我非常喜欢这里。” 方衍端着茶壶回来时就见两人相谈甚欢,方女士甚至笑得跟朵花似的,拉着陈斯愚的手不肯放开,他难免有些恍惚,竟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妈,”他讷讷地叫了声,“茶有点烫,你慢慢喝。” 接着就站在一边不敢动了,方女士斜觑他一眼,说:“我让你罚站了吗?” 方衍连连摇头,这才坐到了陈斯愚身边,方女士看着他,不由闭眼叹息。 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她慢吞吞啜了口茶,说:“这么害怕做什么,你都快三十了,我还能脱掉你裤子打屁股不成?” 方衍脸上一红,心里倒是终于放松了点,他悄悄抓住陈斯愚的手指,终于开口问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方女士似乎是觉得好笑,“我在国外又不是没见过小男孩小女孩牵着手搞那个什么……LGBT游行,人家觉得很正常的好伐?而且你高中那会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你这么多年都不找女朋友,我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方衍迷茫地眨了眨眼,问:“高中?” 他记得那会连付酽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这事啊。 方女士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高二那会,寝室的那些小男孩在宿舍聚众看片被查寝的校长抓到了,我当时听说整个宿舍除了你都被通报批评之后就在想,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儿子居然能听着片里的声音写数学卷子,实在是有点不正常了。” 方衍:“……” 陈斯愚嘴角漫出一丝没有忍耐住的笑意,方衍无语凝噎了好半晌,才说:“……也有几分道理。” 接着又问方女士:“那你进来的时候在震惊什么?” 方女士嫌弃地瞥了他眼,道:“如果你有一个单身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又在哪次出差回家的时候看见他在自己的沙发上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男人热吻,也会跟我一样震惊的。” “……” 野男人不尴不尬地咳了声,方衍难以直视地闭了闭眼,又听见她说:“哦不对,你这辈子是不会有儿子的了。” “要不你去整一个来给我玩玩?” “妈——”方衍无奈叹气,“这是犯法的,而且小孩哪里是用来玩的。” 方女士却说得理所应当:“你小时候就很好玩啊,捏一下脸就生气,挠脚丫子就哭,可有趣了呢。” 方衍默默抹了把脸,小声嘀咕:“还好小时候是外婆带的我。” “行了,不跟你说这个,”方女士转头看向陈斯愚,“在我这儿住得还习惯吧?” “挺好的,”陈斯愚微笑颔首,“我很喜欢您的院子。” 方女士满意地给了他个眼神:“不错,你很有眼光,有什么事直接找方衍就好,我这个儿子养得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不太会说话,你多包涵。” 这就是得到初步认同的意思了,陈斯愚终于松了口气,笑着和方衍对视了瞬。 “没有,我觉得他挺好的。” 方女士连连摆手:“别说这些,我这儿子臭毛病多得很,我都知道,好了,我上去休息了,方衍你帮我把箱子搬一下。” “噢。” 方衍乖乖地站起身,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陈斯愚就主动提起了沉重的箱子。 方女士笑了声,说:“也行。对了,你们俩要干什么记得回房间去,别在客厅。” 她说着,朝陈皮和梦露努了努嘴。 “别带坏小孩子。” 陈斯愚转过头很明显地笑了声,方衍脸上一热,眼睛就瞪了过来。 别乱说话,他用眼神警告陈斯愚,好好干活。 陈斯愚对他耸耸肩,也没胆子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说什么,任劳任怨地将两个箱子搬上了三楼,只是等回来的时候轻车熟路地摸进了方衍的房间,轻手轻脚的锁上了门。 方衍一看见他的动作就想笑,弯着眼问:“干什么?我妈又不会跑来找我睡觉。” “以防万一嘛,”陈斯愚笑得十分不正经,“毕竟我要干点不能给别人看见的事。 ” 方衍也不意外——在方女士没看到的角落里陈斯愚的眼神炽热得像是要吃人,甚至有些不加掩饰。 但也正常,他想,我都有种死里逃生的幸运感。 出柜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向来跟鬼门关差不多,就好比突然有一天得知高悬于头顶的利刃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假想般,断头台突然就变成了天堂,方衍甚至有些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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