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成天骄洗了个热水澡,被裹在软绵绵的浴袍里,手里捧着一杯放了两块棉花糖的热可可,鼻头通红,小口小口地抿着。刘毅森坐在旁边,无奈又无语地看着他。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刚才被他塞了两片白面包,成天骄有了点力气,现在又能骂人了,“不是你自己说,想让我和孩子过得舒服一点的吗?别现在又一副是我逼你来的样子,你有本事现在就走。” “省口气吧,别一会儿又吐了。”刘毅森摇了摇头,“早让你跟我回去,你又不听。” 成天骄捏紧了杯子,说话时又带上了点哭腔:“我明天就请个住家保姆!你他妈现在就给我滚!” 刘毅森见他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赶紧柔下声来,同时扯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角,“好好好,等你好点了我就走,急什么?非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别人看着都替你难受。” 他上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是什么时候了?成天骄的委屈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但已经无法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了,此时只是拧开了脸,抿紧双唇,把已溢到眼角的泪水又憋了回去,什么也没有回答。 刘毅森愣了一下,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随后缓缓垂落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安慰成天骄,以前几乎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他知道对方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知道成天骄为人有多固执,好像一直以来,只要自己给他一点空间,成天骄就迟早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而刘毅森便一直没有仔细思考过,除了随口用玩笑话哄几句打情骂俏的话之外,成天骄是不是也需要真正的安慰和支持。 想了一会儿,刘毅森终于还是把手掌放到了成天骄的肩头,也不知该算是亲昵还是生疏。“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他原本凝视着成天骄的侧脸,却在对方回望过来时,有些无法面对地躲开了目光接触,“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好歹给我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吧?” 成天骄依然双眼通红,但语气有力,神情平静,看着他直接回答:“我成天骄,是不会吃回头草的,更不会因此和你结婚。” “我,我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刘毅森显得有点难堪,但还是点了头,“我就是觉得你可以搬回来住,最起码有个照应。不管是现在请个阿姨回来做饭,还是之后找个住家月嫂,怎么看都是我那边比较方便吧?你这儿连做婴儿房的多余房间都没有,我就只是让你住过去,没有别的打算。” 成天骄暂时没有回答,明显是在掂量着他的提议。 “我们现在先不计较别的乱七八糟的了,优先考虑怎么对孩子好,这是我们的共同目标,你觉得怎么样?”刘毅森看出了他的犹豫,赶紧加码,“你自己都看见了,就今天晚上,没个人在身边照顾,肯定还是不行的,对不对?” 这他倒确实说中了,是成天骄把他喊过来的,要是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出,成天骄自己也觉得受不了。更何况,成天骄从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享受他人的服侍,刘毅森又是孩子他爸,受他的照顾是理所应当的。成天骄虽然倔,但并非蠢,知道独自硬撑着实际上并没有好处。 “……行吧,我明天让婉明再给我收拾东西送过去。”思来想去,成天骄点了点头,“但我可事先说明,这并不代表我在其他方面妥协了,怎么样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刘毅森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想了想,“别等明天了,我们现在就收拾,然后让老李开车过来,今晚就回去。” “你想得美,你可以自己搞到半夜,我可是要睡美容觉的。”成天骄想也不想就回答,“既然你这么想24小时随时候命,那你今晚就在这儿睡沙发吧,我进去了。” 刘毅森目瞪口呆地看着成天骄进了卧室,心里开始有点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他,让他多哭一会儿不好吗? 第二天,成天骄指挥婉明和刘毅森的司机和助理,把他那些刚从箱子里取出来的行李,又装了回去,打包送往刘毅森家。但送回去的东西比成天骄带回家的要少,因为他心里总是觉得,自己不会在那边留太长时间,始终还是会搬出来的,而且就算还需要什么日用品,都可以大大方方让刘毅森买,反正花的是孩子他爸的钱。 下班后,成天骄被司机送回到那栋三个月不见的小独栋,智能门锁上还留着他的指纹,但他认为刘毅森应该只是单纯忘记了这回事。房子里没什么改变,还是那副收拾得跟宾馆客房差不多的性冷淡模样。成天骄的行李已经拆开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纸箱子堆在客厅的一角,除此之外,一切与他名正言顺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太多差别。 成天骄沿着楼梯往楼上走,瞧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一排画,前面的都是装修自带,只有最后一副是他买回来的,刘毅森根本不在意这些装饰。楼上的健身区域,划船机依然放在靠墙的地方,因为当时成天骄想要在景观位置练瑜伽。主人房在走廊的尽头,对面则是客房,是成天骄从今晚开始睡觉的房间。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睡客房的,“我们现在就只是合作育儿的关系而已,你要是需要暖床的,就自己买电热毯去吧。”成天骄是这么跟刘毅森说的。对方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地照做了。 两年的习惯,使成天骄下意识地走到了走廊尽头,直到伸手握住了门把,他才反应过来,这间他曾进入过无数次的房间,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光临了。 就算他记得从门口踏多少步后可以跌在大床上,就算他不止一次赤裸地在房间中挑选出门要穿的衣服,就算他在里面的浴室洗澡次数比房主本人还要多,此时此刻,这里也不再是他的避风港了。成天骄有些晃神。 刘毅森的脚步声传来,成天骄立刻收回了思绪。在刘毅森开口询问之前,他就扭头扫一眼,脸色如常地问:“我有半瓶香水找不见了,是不是之前漏在你这里了?”没等刘毅森回答,他就径直开门进去,绕了一圈没啥收获,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刘毅森跟在他后头,手里拿着两条新的毛巾,和他一起进了客房,也不知道刚才究竟看出来什么没有。 “婉明说你已经吃过晚饭了?”刘毅森把毛巾放到客房里已经铺好的床上,环顾了一下周围,这里布置得干干净净,成天骄平常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摆了出来,和他自己的房间差别不大,“那你……要加班还是早点休息?反正,需要什么喊我就行,我就在隔壁。” 这是成天骄第一次感受到刘毅森的客气。鉴于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就滚到了床上,成天骄在此前从未体会过,做刘毅森的客人的滋味。他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习惯性地维持着表情的冷淡,点了点头。 刘毅森便出去了,留下成天骄独自在房间里。 成天骄有些迷茫地坐到桌子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好。他的视线游离着,瞥见了桌面上摆着的话梅。 “这么快就送到了……”这应该是他自己在网上买的吧,刘毅森才没有这么贴心呢,能想起这种小事来。 握着那一小罐话梅,突然,成天骄觉得好累,同时他也足够清醒,知道这些情绪的出现都有原因。 因为,他确实喜欢过那个男人。
第10章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刘毅森,也久违地思绪纷杂着。他得到了他目前想要的结果,让成天骄搬回来住,暂时生活在自己的照顾范围内,让他可以保持与孩子的接触,承担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其实他挺后悔那天脱口而出的求婚的,那样子实在太像是把对方当做一个生育机器了,仿佛孩子是唯一重要的事,只要能怀上他的儿子就能光荣地获得和他的婚姻一样,也难怪向来心高气傲的成天骄会气得当场发飙。刘毅森自知理亏,但他真的还没渣男到那种程度。 的确,如果不是因为成天骄怀孕了,刘毅森是不会再与他接触的。人家能做到说走就走,一条信息就断掉两年感情,而且大家都一把年纪了,跟毛头小子一样玩生死缠绵、藕断丝连,有什么意思呢?然而现在有了孩子,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刘毅森很在意自己的亲生骨肉,在意自己是不是一个好爸爸,在意这个因他而来到世界上的新生命幸不幸福,快不快乐,所以,只要能让孩子他妈满意,他愿意在此时多让步一些。更何况,那天晚上,确实是自己不对,成天骄有怨气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也不完全只是因为孩子。 刘毅森坐在大床上,不经意间看向了床的另一侧,发现自己还没有习惯,那个位置空无一人的状态。 他喜欢过成天骄,这段时间也想念过他,虽然没有想过要回头,但确实后悔过,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他对自己的不满。 也不是没有过好的时候,刘毅森都还记得。 一开始,真的只是因为成天骄好看。他的自信,无畏,张扬,让刘毅森难以忽视他身上的光芒,大概任何人都做不到忽视这个家伙的。刘毅森以前其实喜欢跟自己更相似的人,甚至是比自己更坚如磐石、更冷淡干脆的那种类型,不需要你推我拉和扭扭捏捏的关系,让他觉得省心又畅快。但世界上不存在能抗拒成天骄的勾引的人,刘毅森享受着成天骄在他面前火花四溅的闪耀,当成天骄一步一步入侵他原本四平八稳的世界后,他发现自己也不抗拒成天骄的撒娇和索求。并且,成天骄似乎很好满足,连吵架都像是故意装出来让他哄两句的小脾气而已,而刘毅森自己本来就不怎么会在这些事情上费心钻研,日子能过下去就好。 直到成天骄提了分手。 甚至到成天骄提了分手,从那一小段措辞理性、克制,简洁明了,毫无拖泥带水的短信里,刘毅森都还是没有读出类似愤怒和伤心欲绝的情绪。他只是猜测,成天骄大概是失望了,但并没有把一切发作成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成天骄似乎是打算让它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撕破脸,不讨论对错,不留念,不纠结。以刘毅森的性格,这也是最让他舒服的处理方式了。 然而,这短短的三个月,还不够让刘毅森忘掉成天骄给他带来的一切。那些仍萦绕在耳边的轻声撒娇,留在床单和睡衣上的味道,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的他遗漏的日用品,早上多做了一份的咖啡,深夜回家时漆黑一片的房间,刘毅森只能强迫自己刻意去忽视掉。 甚至,连风暴的英文名都是成天骄取的。按照Passy给他们的branding计划调整过后,风暴的知名度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两方合作那半年里,风暴的股价升得超过刘毅森的预期。他知道这都是成天骄送给他的一份大礼,而根据他的观察,成天骄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十分公私分明,别人永远也不会在Passy那里得到风暴曾经得到的待遇。刘毅森根本不可能摆脱成天骄给他造成的影响,所以,幸好,幸好是成天骄怀上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
48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