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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们说的话，即使殷允疼的死去活来的情况下，他还是全都听到了。当装有吗啡的针头扎进他的皮肤，感受着液体渐渐打入他的身体，殷允眼角滑下来一行泪，人也没有了意识昏睡了过去。但好在昏睡的时候很安稳，没有病痛的缠绕。 医生看着在秦煌怀里睡过去，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昏过去的殷允。这段时间殷允几乎就吃不下东西了，以前还能喝下去几口米汤，如今连米汤都喝不下去，吃多少吐多少，短短的一个周殷允已经瘦的骨头根根分明。医生忍不住再重重叹了口气，“秦先生，只要是病人接受吗啡这种镇痛剂的程度，都撑不了多久了。按殷总的情况来说，最多也就一个月了 ” 秦煌依旧抱着殷允顺着他的头发，“我知道了”，医生这个职业见过太过的生死离别，可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般让人难受，或者是两人都太能忍，一个不喊疼一个不落泪，却让旁人替他们心疼。 医生再次离开，病房里只剩秦煌和昏睡着的殷允，秦煌将殷允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摸着殷允苍白消瘦的脸，俯下身子将唇印在殷允的唇上。殷允的唇干裂冰凉，而秦煌却什么都做不了，秦煌楼住殷允将脸埋进殷允的脖颈间。 殷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煌就坐在他的身旁拉着他的手，殷允住院的这几天秦煌也跟着瘦了不少，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之后的几天殷允每天都开始有吐血的迹象，还是一口饭都吃不进去，甚至连口水都没法喝，他可能之前戒毒时戒的有些狠，如今却对吗啡起了反应。殷允如今已经起不来身子了，只能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的消瘦，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当殷允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把脸埋在了被子里，他打吗啡打的太频繁了，导致现在只要吗啡那个劲一过就疼的生不如死。殷允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只手紧紧的扒着床边，另一只手往死了按着上腹。 殷允觉得这几天太累了，没完没了的疼痛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意识和精神，他脸上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瘦的有些脱相，脸颊两边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原本被殷允染成亚麻色的一头长发因为殷允气血不足身子虚弱，掉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但因为没有进行化疗和放疗手术头发没有全部脱落。 刚刚打过的一剂吗啡如今也过了劲，剧烈的疼痛从胃底一路延伸传到殷允大脑神经，殷允疼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狠狠的咬紧牙关，疼的他恨不得拿把枪直接把自己崩了，他突然有些理解那个时候素素陪着他在医院时看到的那个癌症晚期病人哭着喊着要去死的心情了，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殷允有些撑不住了，呻吟声一点一点从牙缝挤出，最终全部释放。殷允摁着上腹在床上翻来覆去，呻吟声越来越大，渐渐响遍整个房间。血接连不断的从殷允嘴角流出，渐渐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秦煌从外面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连忙跑过去扶住殷允先去按了呼叫铃，然后抖着手将殷允嘴边的血擦干净。医生很快就来了打了一针吗啡后离去，秦煌看着再次昏睡过去的殷允，去打湿了毛巾将殷允的脸擦干净。 小白在角落里小小的叫了一声，秦煌看过去发现小白蜷缩在角落里，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看样子是吓坏了，秦煌却没有精力再哄哄它。 医生晚上来查房的时候把殷允之前因为疼痛身子翻滚而弄偏的仪器重新夹好，那是夹在他食指上的，为了监测他的身体状况，心跳血压等等数据。 殷允一觉睡得很安稳，他梦到秦煌，梦到了殷粟，梦到了顾以城，也梦到了啵贝和小白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当殷允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秦煌就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殷允对于一觉醒来就看到秦煌这件事很满足，真好，如果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殷允刚想张嘴说什么，可是出口的却是一声呻吟，胃里的疼痛又再一次把殷允打回了现实。殷允顶着胃，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受了，浑身被剧痛包围着。这一次的疼痛来势汹汹，刚打的吗啡已经失了效用，秦煌也不能再按铃让医生来继续给他打吗啡。 殷允疼的在床上翻腾着，这次的出声的不是呻吟，而是痛呼了。一声声凄厉的声音从殷允的嘴里溢出，殷允疼的五官有些扭曲，手摁着胃却丝毫起不了任何效果。殷允算是很能忍的了，可是这一次能让殷允疼的痛呼出声，他现在在承受着多么剧烈的疼痛让秦煌都不敢去想。 殷允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疼的他把手伸进病号服里面去摁着那块要命的器官，疼的他上腹那块肌肤被他都抓出了几条血淋淋的血痕。如果要问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恐怕殷允现在就是这种体会。 长时间的剧痛使殷允的瞳孔有些失焦，疼出来的冷汗已经遍布他的全身，脸上的冷汗就如同拿一盆水泼了上去一般。 殷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秦煌的衣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他还是硬生生的从嘴里挤出一句不怎么连贯的话，“秦…煌…秦煌，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吧…”
第201章 秦煌只觉得心脏如同撕裂一般，伸出手握着殷允抓着自己衣摆的手，另一只手去擦殷允脸上的冷汗，“好，我给你，我给你” 秦煌掏出手机打给顾以城，“顾以城”秦煌声音飘忽，“我药剂室的密码是0214，你现在过去，试验台左手边第二个试管架上有唯一一个满药剂的给我拿来，带着针管来”，秦煌也不等顾以城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俯身去抱住殷允，牢牢的固定住他。 殷允，殷允，我给你痛快，谁来给我？ 和顾以城来的还有殷粟，秦煌将小白抱起来放到殷粟怀里，顾以城将东西给了秦煌扯出一抹笑，“夫人，我们就不进去了”秦煌点了点头拿着东西进屋关上了门。 顾以城搂着殷粟靠在外面的墙上，殷粟怀里的小白似乎明白了什么，拼命的挣扎，一声声凄厉的叫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叫出血来，殷粟只能紧紧的搂住小白任由它尖利的指甲挠出道道伤痕。 秦煌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取出试管，用针管抽出排出空气然后重新坐回床边，“别怕，不疼，一会睡着了就不疼了”秦煌握住殷允的胳膊将针头抵在手肘内侧的静脉处迟迟下不了手，耳边是殷允的痛呼声。 秦煌咬咬牙将针管刺了进去，看着药剂被自己一点一点的推进去，身体里有东西往上反着，喉咙渐浓的血腥气，等药剂全部注射进去，秦煌将针管拔出，似承受不住一般微弯下身子一口血吐在地上，手里的针管也拿不住的掉在了地上。 殷允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吸着气，他没有再在床上折腾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剧烈的疼痛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好久，久到他现在只能躺在那一下一下承受着。看着秦煌弯腰吐出一口血的时候，殷允心里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似得，生疼。地上还有掉落在地的针管，看到那只针管的时候，殷允才想起刚刚他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殷允后悔了，可是身子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支撑着他爬起来。 秦煌直起身子的时候，唇上染着血迹，他的眼睛通红，紧紧的看着床上的殷允。殷允嘴唇动了动，说着什么，可是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听不清。 秦煌往前趴了趴，终于听清了殷允说的是什么。 他说，秦煌，对不起，我没法带你去巴厘岛了。我失约了… 是啊，他失约了，终究还是要死在秦煌前面了。 殷允胃里还是在剧烈疼的，像刀在里面一刀一刀绞着一样，可是渐渐的，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了，眼皮也渐渐有些沉了起来，秦煌就坐在他的病床边，坐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外面没有一点风，大片大片的雪花突然间安安静静的落了下来，将这个世界盖成了银白色，抹去了所有的污秽和罪恶，只留下纯净。 殷允安安静静的看着秦煌，眼前好像有一幕幕的画面闪过去。听说人在死前，会看到自己过去的这一生，就像播放影片一样。 殷允看到了16岁的自己，那个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年少轻狂，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这一路走来撒在路上的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之前他过着以打架为生的日子，直到一步一步的和着血往上爬，爬到了老大的位置。 他以为他的一生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可是直到他遇到了秦煌。他看到了初识秦煌的时候，那也是一个冬天，秦煌一身简单的衬衣，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用那双并不带着惧怕的眸子看着他。 他看到了秦煌被他训练时的日子，也看到了秦煌给他做紫薯粥的时候，在他被下药的时候躺在他身下的时候。囚禁时的三个月，弄丢秦煌的三年，以及他和秦煌在巴黎时那些美好的回忆，他和秦煌手拉着手漫步在日本开满樱花的街道，跟秦煌在浅草寺写下心愿，他看到他在咖啡店，拉着秦煌的手，告诉他再过两个周就带他出去旅游，秦煌笑着点头的模样美好极了。 片段似乎到这就停了下来，一行泪从殷允眼角滑落，看着眼前的秦煌，殷允有太多的舍不得，可是眼皮沉的他都要睁不开了。闭上眼，殷允的眼泪就这么全落了下来，就一次，就这最后一次，让他哭个够吧。 殷允再次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一点眼皮看了一眼秦煌，有些艰难的扬了扬唇角，想抬起手摸摸他爱了半辈子的这张脸，想给他轻轻拭去唇上的那抹血迹，殷允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手指还差一点就可以碰触到的时候，手无力的垂下，殷允有些不甘，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殷允闭上了眼睛，可是这次却始终没有再睁开，两行泪就这么从他的脸颊滑下。 最终，他还是停止了呼吸，心脏停止了跳动，旁边的仪器上全部变为了一条直线。 秦煌，几年前，在错过你之前我不知道，我停留的这个世界如此凄凉，在鲜花盛开的这个地方，再也没有你的季节。 我起了贪恋，想和你一起变老，牵着长满皱纹的手 ，让我的生活变得温暖。 秦煌，仅一次的祝福你，祝愿你幸福。忘记关于我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秦煌，不要难过，我会化成风，化成雨，化成雾，化作初雪。 我会记得你曾经给我的所有的瞬间。 秦煌，再见了… 秦煌伸手接住殷允落下的手，那双手正在逐渐变凉，然后就会变得僵硬。秦煌将殷允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殷允… 秦煌俯身凑到殷允面前，最后一次去亲吻殷允的唇，他多么希望殷允可以像以前一样突然睁眼然后搂住自己要后退的腰，可是没有，殷允依旧睡着。 门外的小白突然安静了，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殷粟发现自己的手上有水迹，小白的身体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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