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可能只是短短数秒,但在顾浔看来,却持续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等耳边所有的声音都退去,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真切,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动静。 他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护在怀里,像小时候危险来临时,他母亲本能地护住他一样。 但这次不是母亲,而是……陆鸣殊。 陆鸣殊!
第135章 因为这个名字,顾浔迅速清醒过来:“陆鸣殊!” 被喊到名字的人紧闭着眼睛,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身体却像铁钳一般牢牢地圈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 而其实他自己浑身都是血,一条胳膊几乎被一块碎裂的挡风玻璃扎透,血不停地往下流。 “陆鸣殊……”回忆里母亲浑身是血的模样不断在顾浔面前浮现,他甚至不敢去碰身上的人,害怕陆鸣殊会跟母亲一样,让他双手沾满鲜血。 那块带着苦味的巧克力蛋糕掉在两个人的脚边,已经被撞烂了,混着血,像黏腻的血肉,钉在顾浔眼前。 陆鸣殊白色的羽绒服被鲜血染红,脸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恍惚中,顾浔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喊着眼前人的名字:“陆鸣殊。”“陆鸣殊。”“陆鸣殊……”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顾浔的感官,他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又被强压下去。 他颤抖着手,仿佛变回了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孩童,绝望跟恐惧快要将他吞没,现实、梦境、回忆,三者不断地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 “我在。”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有人忽然捧住他的脸,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吻了过来,“我在的,别怕宝贝儿,我没事……” “陆、陆鸣殊!” “嗯,是我,我在。”陆鸣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手掌扣住他后颈,不住地吻他、安抚他,“别怕、我在,刚刚……只是有点晕,是不是吓着你了?” 这一瞬,顾浔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地转过两人在儿童游乐区玩碰碰车的场景,那时候就跟现在一样,陆鸣殊捧住他的脸,一遍遍吻他,告诉他别怕。 “陆鸣殊……”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悬在悬崖峭壁上的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又仿佛胸口被挖了个洞,心脏被掏出来,砸在地上,碾成了烂泥。 他额头抵在陆鸣殊肩颈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还是什么话都说不了,只能重复着一遍遍叫陆鸣殊的名字。 “别怕,我在的、我在的宝贝儿,没事了……”陆鸣殊不住地亲吻他通红的眼睛,又亲他的鼻子、嘴唇、下巴…… 那双柔软的唇贴上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顾浔终于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陆鸣殊一手摁着他后颈,另一只手捧着他后脑勺,同他额头贴着额头,“别怕,慢慢呼吸,我在这,我在的……” “陆鸣殊。”“陆鸣殊。” “嗯,我在。”陆鸣殊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右脸,“痛不痛?” “什么?”顾浔有点茫然。他想受伤的明明是陆鸣殊,怎么这个人反过来问他痛不痛。 “这里。”陆鸣殊额角全是冷汗,脸上却还笑着,“有道擦伤,流血了,痛不痛?” 顾浔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脸,指腹上果然沾了点血。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迟钝地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没事,你怎么样,哪里疼?”刚才太紧张也太害怕了,以至于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陆鸣殊身上都是血,他甚至不确定对方到底还有哪里受了伤、伤的重不重。 这太不应该了。 “没事,就胳膊。”陆鸣殊却笑笑,“这条胳膊有点倒霉,好不容易才好,这下又得养几天……” 他语气太随意了,就好像着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而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真的没事?”顾浔有些不相信。 “真没事。阿浔,你都不知道,刚被刀扎完的时候,我还想着要拍照给你看的,想卖卖惨、让你心疼我。但后来……后来就算了。” 陆鸣殊看着他,目光那么真挚,专注,仿佛除了眼前的他之外,再容不下其他。 顾浔心跳得更快,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很慢地开口:“为什么算了?” “因为舍不得。”陆鸣殊说,他又笑了笑,亲了下顾浔的眼睛,“谁知道还是被你看到了,所以你心疼吗?” “我……”心疼,当然心疼,疼得他说不出话。顾浔缓过神,按住他的胳膊,“我先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给你紧急处理下伤口!” “横横横——横横——” 这里路偏,周围根本没有人,切诺基最终撞在旁边的防护栏上,车头还在冒着烟。 车里的人不知醒着还是昏迷着,始终没什么动静,这时候竟也动起来,正尝试着点火。 但发动机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故障,车子缓慢地动了动,再次撞在护栏上。 顾浔被这阵动静惊了一下,心里顿时一紧。他忽然想起来,这辆切诺基刚才是直冲他们而来,这根本不是个意外,对方就是故意要撞他们。 而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对方随时都会再撞过来,他们恐怕等不及警察和救护车。 “阿浔,你还愿意相信我吗?”陆鸣殊显然和他想到了一起,两个人这个时候都在发抖,一个是怕的,另一个是疼的。 “我相信。”顾浔说。 “嗯。”陆鸣殊像是亲不够似的,又吻了吻他的脸,“我好高兴啊。” 心脏骤然锁紧,连带着手下都不自觉用了几分力,疼得陆鸣殊抽了口冷气:“嘶……好疼啊……” “我以为陆总感觉不到疼。”顾浔语气凉凉的,动作却放轻不少。 与此同时,那辆切诺基再次启动了引擎。 陆鸣殊单手握住方向盘,目光一凛,“顾医生,坐好了,我们走了……” 他一条胳膊完全动不了,好在平时没少玩车,车技一流,单手也将车子开得很稳。 顾浔双手勒住安全带,侧身看着他,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陆鸣殊似乎是想握一握他的手、安慰他,但忘了自己的手伤得有多重,稍一动,就疼出一头冷汗。 “别怕宝贝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 胳膊上的玻璃还没取出来,哪怕已经紧急处理过,血还是在不断地往外流。 原本裹在胳膊上的那块白色纱布已经彻底被染成了血色,连方向盘上都沾到了血。哪里都是血。 “相信我,很快就到了,别怕,也别这样看着我,我有点害羞,车都要不会开了。”陆鸣殊朝他笑笑,竟真的显出有些羞赧的模样。 “……”顾浔心头震动。 其实应该是要怕的,一个独臂的、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司机,一辆被撞扁了车头的车,还有身后那辆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切诺基…… 而且陆鸣殊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厉害,只要一不小心,他们的车就可能侧翻过去。他们或许就会死。 可此时此刻,顾浔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恐惧,心里对陆鸣殊的担心仿佛超越了一切。 尤其是那条胳膊,先是被刀划,又是被扎玻璃,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多疼啊…… “操。”切诺基紧追不舍,离他们越来越近,“傻逼。” “宝贝儿,坐稳一点,我们大概要加速了。”陆鸣殊说着狠狠踩下油门,兰博基尼飞驰起来,发动机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车外的一切都在眼前飞速掠过,然后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陆鸣殊脚放在离合器上,手不住地打着方向盘,两边的车渐渐多起来,兰博基尼贴着一辆奔驰飞驰而过,换来对方高声咒骂:“操,赶着投胎去呢!” 身体随着跑车左右摆动,顾浔感觉自己从某个万丈悬崖上坠落下来,身体不住地往下掉,却总落不到底,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快要跳出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他还是忘不了当年那场鲜血淋漓的意外,满脑子都是父母濒死的模样,和被母亲护在身下的、年幼的自己。 “……以前生日总在花天酒地,今天可太刺激了,阿浔,说出来你可能要骂我,可我现在真的有一点高兴。” “不,应该是好多点、好多好多点……我真的很高兴……” 但陆鸣殊就在身边,漂亮的侧脸因为疼痛和紧张紧绷着,却还要分出心神来安慰他、缓解他的恐惧。 他就又不觉得怕了。
第136章 兰博基尼在宠物医院门口猛地刹住,车胎与地面激烈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身剧烈地晃动一下,顾浔身体下意识往前倾,又被安全带勒着,弹回到椅背上,撞得眼前一阵眩晕。 “阿浔。”陆鸣殊手还紧握着方向盘,偏头朝他笑道,“你看,这次我没有骗你,我们没事了……” 切诺基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停了数秒,掉头走了。 他们安全了。 “嗯。”陆鸣殊会把车开回宠物医院,这点是顾浔没有想到的,但在那种情况下,这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你——” 陆鸣殊像是猜到他要问什么:“其实很疼,所以顾医生能亲我一下吗?”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顾浔原本还有些紧张,这下只剩下了气恼:“陆鸣殊,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下车!” “下不了,阿浔,我好像快撑不住了,可能得晕……” 话音才落,刚刚还嬉皮笑脸地人双眼一闭,毫无征兆地一头栽了下去—— “陆鸣殊!” 两个人浑身是血,把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吓坏了,朱医生开车将人送去医院。一通检查下来,顾浔除了脸上的伤,什么事都没有,陆鸣殊的胳膊却缝了12针。 缝针的时候,需要将原来的旧疤祛掉,顾浔就在旁边看着医生用剪刀剪那些旧疤,剪子咔嚓咔嚓的声音,宛如将他的心剪碎。 “别看,不好看。” “嗯。”顾浔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声,眼睛却仍旧直直地盯着。 所有人,包括警察都说他们福大命大。 但只有顾浔自己知道,他不是福大更不是命大,他之所以能好好地坐在这,是因为陆鸣殊。 在车子撞过来的那一瞬,是陆鸣殊违逆本能,将车子打了不利于自己的右方向,护住了副驾驶的他。 当时情况其实非常凶险,车门几乎在重压之下被挤扁,只要再相差几分,陆鸣殊的胳膊就可能被锋利的金属切断。 “好了,注意伤口不要碰水,尽量不要吃海鲜和辛辣的食物。” “谢谢医生。”陆鸣殊说,顾浔也跟着说了声谢谢。 陆鸣殊微微一怔,伸手去摸他的脸:“怎么这个表情,打了麻药的,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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