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你的信息后,当时真的撤走了。” 无论解释起来有多破绽百出,严斯铭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他小心地看着程松宁的表情,深怕错过一点神情变化,又老老实实把自己这些天的行程都交代了:比如怎么联系上的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又比如怎么确定他们外景的位置,包括入镜空镜的别有用心,严斯铭都一一倾吐不敢隐瞒。 “那还真是累着你了。” 这句话过于平淡,严斯铭品不出来多少情绪。 等到确认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这才小心翼翼带出接下来的话题:“杨导说给你补办生日,我也一起去,可以吗?” 程松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淡淡道:“吃了饭就走吧。” “……” 严斯铭却没有立刻答应。 他好不容易过了明路,距离目的达成只差一步。 要真在这个关键档口功亏一篑,严斯铭说什么也不甘心。 杨青山此人性格里是有几分成人之美的,他自己孤寂一人至今,但很乐意给别人牵红线,严斯铭还打算“策反”这一位做助攻,但考虑到工作优先,他还是打住了这种想法,只要能默默陪在程松宁身边就万分满足。 当天晚上的聚餐,严斯铭并没有刻意表明身份。 他并不多走动,而是全程陪同在程松宁的身边,为他挡酒夹菜,程松宁不爱搭理的一应由严斯铭开口,几乎完全顶替了助理轩子的工作。 同在主桌的管辛培冷眼看着,从稀奇到若有所思,从隐约察觉到大胆猜测,也就仅仅凭借这两人之间看似生疏客气,实则默契又别扭的几个互动—— 说分了吧,这看着分明又还是余情未了的模样。 说没分吧,两个人都挺有“分寸”,严格把守界限! 众人似乎也见怪不怪,再加上有圈内传闻的影响,和外界舆论的深入印象,因此无论是分是合,大家深知:这两位的状态可不是其他人可以轻易介入。 这到底算什么呢? 但很快,管辛培就来不及去想这么多了。 进入秋雨季后,藏区温度快速朝冬季靠拢。 拍摄条件变差后,他和程松宁的对手戏也变得艰难起来。 【走投无路的徐志平这个时候想起求神拜佛,他遵循最原始的朝拜礼仪入藏,一跪一扣一拜都充满虔诚,却被一群曾经和自己一样、看不起宗教信仰者的人,斜着眼睛嘲笑“如果不是遭报应了,谁会信佛?”。 这见血的一针,让佝偻着的男人半天没能支起脊梁…… 另一边,卓英照例在每月的后三天出门行医义诊。 他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山头村落,虽然影响力仍然不如德高望重的老僧,但卓英也有了自己的“信徒”,他们会不远长途来到寺院中朝拜礼佛,聆听佛音,跪坐在蒲团上听卓英念佛说经。 没有人在乎卓英的过去,就连住持都不在意。 毕竟出家人都已经抛却红尘、六根清净,他们只知道这位佛子心地善良,言出必行,行医念佛积德无数,合该受到大家的敬仰和礼待。 冥冥之中,注定了卓英和徐志平会遇见。 一个是幼年剃度、自小研习佛法的年轻僧人,一个是万念俱灰、寄希望于飘渺信仰的孤家寡人,相遇的刹那,卓英认出了某个雪夜、牛棚里一闪而过的那双眼睛,可徐志平却没能认出卓英,他面前的佛子宝相庄严、神情悲悯,有着深邃到仿佛能包容万象的眼眸,以至于徐志平下意识地就对他投注了希望—— 这个救苦救难的佛子,是否也能救救他呢? 徐志平千疮百孔的心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当微凉的日光照进大殿窗户,同时印在佛像和卓英的脸上时,他虔诚的匍匐拜倒,向年轻的僧人倾诉了自己的罪孽……】 因为光线照射的时间有限,杨青山只在这一幕预留3镜。 程松宁和管辛培一个全是台词、匍匐跪倒没有表情动作,一个全身全脸出镜、却无半句台词,对两个人的演绎都是考验。 考虑到光线条件有限,程松宁和管辛培早在对戏时就商量好,围绕卓英的心境和情绪按着分两种不同情况来演。 一个是二人都认同的:黑化卓英版。 小卓英看清了当年偷走天珠的人的脸,早将仇人的模样死死地记在脑海之中,只等来日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出家避世也是为了避祸,同时给自己树立一个天然凌驾于道德法规之上的,同时又人畜无害的身份。眼下徐志平自动送上门来,卓英小心封存多年的记忆再次启动,他的心又能平静到哪儿去呢? 二个是杨青山觉得总局能接受的审核版本: 卓英知道偷走天珠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徐志平,可他修行多年,对恩怨爱恨有了更高层次的领会,他一方面相信因果轮回,觉得万事万物都将遵循这个规律,谁也逃脱不了。另一方面,又想劝解徐志平放下执念(天珠),消除罪孽,也能借此慰俗家父母亲人在天之灵…… 两版拍完,管辛培的额头都磕红了。 程松宁换了一个姿势,双眼闭着依旧坐在蒲团上,严斯铭从轩子手里拿过水壶凑过去,两片淡色的唇轻轻含住吸管。 “你没有别的事做?” 严斯铭双眼不错地望着他:“全部的事情就是陪着你。” 程松宁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别来这一套。” “不,我说真的,以后你拍戏我就不拍戏,除非你和我一起拍戏,要么我不导戏,让别人拍也是一样。” 程松宁听到这话,下意识去捂他的嘴,又看看四周。 “能不能别在片场乱说话,回头传出什么消息……” 对于这一点来之不易的亲近,严斯铭享受极了,他乖乖眨着眼睛,又把脸凑过来了一点儿:“都听你的,我小声点儿。” 可下一秒,程松宁就松开了手。 那股淡淡的檀香仿佛也只是轻轻从他鼻息间飘过。 “松开做什么,继续捂着我呀。” 太久没有接触,哪怕是掌心贴着嘴唇也够严斯铭心神荡漾,他还想多在程松宁身边赖一会儿,可杨青山已经穿过弯弯绕绕的线路和轨道过来给二人讲戏—— “我刚刚确认过了,第一镜是很好,但留白还有所欠缺,懂我意思吧?第二镜又过于寡淡,没能给到我那种决定性碰面的交锋,少了点因果的味儿。看过《大江流》没?江流身败名裂逃回嘉鱼村时,见到无名剑的经典镜头,我想要的是那种兜兜转转,还是来到这一步的宿命感。” 说着,杨青山又看了一眼给程松宁当助理的严斯铭。 “严导,您这就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光给我们松宁端茶递水暖手?” 说话间,程松宁已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收进僧袍里。 作者有话说: 退烧了(应该),不痛了。 目前进入猛猛咳嗽阶段,好起来噜!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agul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三怂 100瓶;本初 91瓶;子不言 51瓶;米开朗琪霖 50瓶;写不粗来 48瓶;旺财是猫猫 45瓶;呦鹿 32瓶;阿鱼鱼鱼鱼鱼鱼 30瓶;kakera、已在、Seagull 20瓶;糖糖不甜、橘子汽水和猫、你手机烫吗、珺玖素云、爱飞飞、总有刁民想害朕、一隅、TR、37045921 10瓶;白柳座下恶狗 6瓶;江南浮客、云次方、大傻骆驼、肥猫加菲、嘻嘻 5瓶;欺婴 3瓶;风未 2瓶;声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杨青山这句调侃没让严斯铭羞赧, 反倒是程松宁快速收手的动作刺伤了他好一阵、又痛一阵的心,使他肚子里明明有话回复、却还是楞得像个哑巴。 紧接着,程松宁一句话又将他赶出了片场。 “你先出去, 别在这儿捣乱。” 并不弘大敞亮的佛堂里布满了轨道、线路和光架,这些局外的布置和道具又巧妙地避开了入镜范围,阳光洒进来时, 如同佛光降临一般精准地落在佛像和程松宁的身上。 趁着时辰还正, 各部门准备着开始这一幕的第三镜。 外头,轩子试图伸手接过严斯铭手里的水壶:“严导,东西给我吧。”可他一连喊了两遍, 严斯铭才恍惚着把水壶交给他,然后又出神地望向里面。 整个上午光线最好的两个小时,杨青山都在死磕这幕戏。 结束时, 管辛培磕得满额头的淤血和淤青,被助理连拉半托着才能站起身来。而程松宁的状态同样不太好:面色苍白, 唯独唇色鲜艳, 修长苍白的十指攥紧他的僧袍,骨节崩白、手背青筋凸显,额间似乎还有些冷汗,显然也经历了一次极大的情绪消耗。 当天午饭过后,管辛培就因为头晕呕吐送去山下就医。 杨青山放心不下, 亲自去看, 整个剧组进入停工状态, 程松宁因此多出了半天休息时间。 也是到了这时,严斯铭这才敢出来见人。 他推门进来, 见程松宁脸上依然是平静宁和的神色, 看不出多少波澜。空气里有淡雅的清香, 大概是洗过澡了,程松宁也换上自己的衣服,并戴着一个遮到眉上的黑色毛线帽,仿佛又回到了人间。可随后说出口的话,却让严斯铭如坠冰窟。 “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没等严斯铭想出什么理由,程松宁第二句话又压了上来。 “你在这儿留着,也只会耽误我的状态。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距离,近得有些不太恰当,你明白吗?哪怕是朋友,也不该这样。” 见严斯铭持续沉默,程松宁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别做那种为了感情抛却正事、拉扯痴缠的人,严斯铭,你不该是那样的。你所谓的放缓事业节奏也不该是为了感情,不要找那么多的借口,你只是状态不好。等缓过了这个阶段,你是否又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埋怨今日在我跟前浪费时间的自己?” 程松宁见他似乎听进去一些了,就开始赶人:“走吧,别等这里越来越冷。” …… 轩子端着一杯冲剂进来时,见程松宁一个人靠窗坐着。 他轻轻放下杯子后,立刻就探长手臂将窗缝拉紧,絮絮叨叨地道:“这边落雪落得很早,咱们还是少吹点儿风,快趁热喝吧。” 程松宁没有说话,一口饮尽。 “管老师那边怎么样?严重吗?” “输了液开了药,傍晚就能回来,医生说他磕头磕得太用力,这幕戏要是多来几条,他指定得磕到脑震荡!”说着,轩子也叹了口气,“明天早上就先排你的戏,天亮之前就要开工。” 别的不说,杨青山杨导首先是条老当益壮的汉子。 全组一个掌镜,他起得最早忙得最晚。 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过问,忙中有序,出了突发事故也能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临时方案,这位国师身上仿佛也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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