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严斯铭小气,更不是他惧怕后辈后来居上。 而是程松宁的这层关系在,使得严斯铭更重视(字面意思上),自然对这些人的安排有着自己的考量:周青岚能编能导,甚至对编曲配乐也有一定的涉猎和研究,做纪录片导演时就能单独扛起一个项目组,他只需要经过一定的引导和磨练,就能放开手去单干。 至于段理这样的纯新人,光有天赋和灵气是不够的。 因此,程松宁将自己引荐给同样港区出身的谢宇璜,而不是带出过关兴的严斯铭,必然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饭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谢宇璜干劲十足,领着新徒弟就去工作室加班忙活儿。 关兴远远缀在后面,面上一脸担忧、实则幸灾乐祸地安慰他师父:“这黄毛小子,还嫩得很呢,上来就敢咋咋呼呼让程老师拍他的电影,拜托,那可是程松宁耶!拿1000万请程松宁拍电影,亏他敢说!” 可严斯铭却一眼看出了程松宁会青睐对方的原因。 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如同女人的第六感。 他和段理的身上,有一种微妙的相似感。 不只是身形气质,还有那种“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势在必得的自信和无畏。 这种感觉明显却又不过分张扬,处于对外交际时大家刚好能容忍的范围,少一分是虚张声势,多一分就成了自负。而年纪轻轻的段理能养出这样的气场,显然他也有一段出彩的求学经历,又或者在此之前有过得意的作品,提供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代驾将车开回停车场,严斯铭和关兴跨进搭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他毫无征兆地发问:“你觉得,这个段理和我像吗?” 关兴吓了一跳,差点咬到舌头:“什、什么?” “我是说,你看段理,看他像不像我?”严斯铭又重复。 “这怎么可能!”关兴想也不想就飞快地否认,“他这一头黄毛首先就很轻浮!其次,眉骨鼻梁都能裁纸了,混血混得太过头了,除了身高差不多,到底哪里像啦?” 严斯铭轻轻叹气:“你不懂,我说的不是这个。” 关兴努力尝试着去理解师父的脑电波,他绞尽脑汁,只能从程松宁的角度入手,绕了一大圈,总算稍微get到一点对方的思路:“你是觉得,这个黄毛儿像你年轻的时候?” “我现在老了吗?” “好,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他和你刚入行的时候像?” 严斯铭指纹解开暗室的门锁,顺手又端起桌边彻底融化至常温的美式咖啡,面无表情的仰头一灌,权当解酒。随后,语气淡然地道:“不像吗?我当初就是带着剧本,带着我的短篇集,直接问那些有名气的制作、出品公司,乃至演员本人,问他们拍不拍、演不演。” 关兴哽住了:“师父,你十年前也是个莽子啊。” 严斯铭轻声一哼:“那还是不一样的。” 十年前莽又怎么样?十年后成功了就行。 如今的严斯铭是一个成功的成熟导演,而段理才刚起步。 尽管分手了,严导自问还是比世界上其他人更了解程松宁。但凡少了一年的阅历,也拿不下这个不轻易动凡心的人。而段理这样的年轻人,除了惹起程松宁的惜才之心,不可能再有别的发展,具体参考牛萌萌。 可这么一想,严斯铭心里的焦虑也只是减轻了一点…… * 从南半球岛国绕回港市之后,程松宁就没再出国。 老实说,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回程。 索性转道北上,去A市影视基地给王思贤探班。 说起王思贤,他自打翻红之后三年里没正儿八经地休过假,去年客串完《大江流》里的“无名剑”之后,这才安安静静歇了个把月。但贤哥开年后又忙活了起来,因为他开春后连着播了两部戏,存货直接告罄,不得不努力了起来。 这不,初秋时进了个拍唐史的剧组。 “在外头玩得开心吧?” “怎么不开心呢,简直玩得乐不思蜀了。” 放松了近两个月,程松宁的心情好了不少。 单看外形是养回来了很多,整个人的状态格外显嫩。 别说他翻年过去就29岁了,就这一身休闲打扮,说是在校男大学生也毫无违和感! 王思贤喝着他请客的奶茶,吃着剧组其他人没有、独一份的下午茶点心,避开做好的发型靠在椅背上,问起程松宁接下来的安排:“钱赚够了?奖拿够了?就搁这一直玩儿吗?我现在真是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闲着,哪怕是影视城的野猫见了我都得自觉去抓老鼠。” 程松宁听着好笑:“赚够了,拿够了,可以躺平了。” “你才多大就躺平?别给我来这一套啊。” 两人正聊着呢,导演也捧着一杯奶茶过来打招呼了。 而导演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执导过《汨江缭乱》的刘英!不过他这回是和师弟一起联合执导,否则这么大的工作量铁人也撑不住。 “松宁,现在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程松宁笑着上前和他抱了抱:“刘导别来无恙。” 刘英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伸手捏了捏,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番年轻人,这才满意地出口问道:“我在门口就听你师兄说你要躺平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来个我客串个角色?” 见程松宁下意识要推辞,刘英赶紧道:“让你演李白!” 程松宁一听,来了点兴趣:“我客串也不能演多久啊。” “问题不大,你演少年、青年期,到了中年、老年期的让周信崇来!”刘英一句话就把结果给定了,又解释道,“咱们这本子改得太多了,这边天领导一边催着要拍、周年要端上来,总局那边天的领导又一直叫着要改剧本,这个不许、那个不行,隔三差五要检查内容违规情况。这下你知道咱们剧组为什么拍得慢了吧?” “我怕耽误周信崇的事儿,现在都没敢叫他进组。” 程松宁哑然失笑:“我俩之前在《恶种》里演亲兄弟,这下索性演成一个人了。” “那你是答应了咯?赶紧和你经纪人说说!” 刘英抓壮丁,那是一抓一个准。 今天抓住了来探班的程松宁,当天傍晚就给人安排好了酒店住宿,还有服装组的连夜带着衣服过来量身改尺寸,生怕程松宁溜了…… 剧组收工之后,程松宁又跟着师兄去吃饭。 “我要是没来,那这个角色原本定的谁?” 王思贤倒是很照顾师弟的好奇心:“因为时代跨度太大,很多重要角色需要分阶段,最多的分幼、少、青、中、老五个时期。像李白这样能文能武、又留名青史的,本来就不好演,据说周信崇当初也不是特别敢接,怕演得出戏、口碑翻车。这次要不是你来探班让刘导抓了个正着,青年李白壮志凌云、剑意凛凛的风姿,大概就只能出现在群演的台词里吧。” 程松宁听完也不再抗拒。 一个是因为刘英,一个是因为周信崇。 这两位都是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其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程松宁也想试试状态。 “我感觉,自己很久没有面对过摄像头了。” 可王思贤一听这话却笑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4月份才从《大江流》那边杀青,这才半年多一点呢,比起你之前拍完《恶种》的空档期都不算什么,能叫‘好久’了?” 程松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跟着笑了。 * 这头程松宁答应了客串,很快就通知到欧娜那边。 欧女士意外的同时又感到惊喜,她像夸小宝宝那样夸程松宁:“真厉害!你竟然会这么主动给自己找事儿做了?”说着就让人着手和剧组去沟通合同的问题。 程松宁无奈:“哪叫主动啊,刘导抓壮丁呢。” “没事儿,你好好拍,拍完咱们再说别的。” “别的什么?” 欧娜顿了顿,到底还是提起谢宇璜说的那事儿:“你给谢导推了个小徒弟,人家现在像模像样的替徒弟张罗起来了!他做导演,那个小的做副导,怎么说呢,有点儿像当初《烂红》严斯铭一带二拖上周青岚和关兴那样。” 乍得听到严斯铭的名字,程松宁心里有股微妙的酸涨感。 “别的不说,那剧本修过之后是很像样子了,我也能理解你把人推荐给谢宇璜。反正是这师徒俩拍,你要是真感兴趣接来也行。反正不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 挂了电话,周青岚又打来电话:“松宁啊。” 程松宁坐起来一点儿,问道:“怎么了?” “之前关兴喝醉了跟我说你会来参加首映礼,真的吗?” “去年他生日,吵着问我要了个生日愿望,说到时候《大路朝天》上映了,就邀请我去参加首映礼,当时我的确答应他了。”只是没想到这部电影审得比《恶种》还慢,慢到如今他和关兴都因为严斯铭的关系而减少联系了,这个愿望还没实现。 周青岚听着这番解释,心里莫名有些羡慕。 他是不敢轻易和程松宁提什么愿望,甚至是要求的。 可关兴不一样,对方是严导的徒弟,而严导和程松宁又一向亲密,关兴才敢仗着这层身份和程松宁无所顾忌地谈天说笑…… 周青岚期期艾艾地追问:“那、那就是说,你会来咯?” “你希望我去吗?” 程松宁听出他的期盼,故意逗他。 “你能来最好啦!如果你还在外面的话,也不用特意赶回来了,你好好休息散心吧。” 会哭会闹的关兴能拿到程松宁的许愿。 而懂事的周青岚连邀请人去首映礼都要小心措辞。 “我会去的。”程松宁直接给出肯定答复。 “啊?好!”周青岚高兴得连语调都飘了起来,“那过两天,我就把邀请函发给你,你现在回到国内了吧?可一定要来呀……” 程松宁挂断电话后,躺回床上缓了好一阵子。 在此之前,他也曾设想过和严斯铭再次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年末某场盛会,又或者是其他平台或者品牌的年会。 总而言之,是人很多的场所。 因为有镜头的存在,因为有无数人的眼光。考虑到还有《大江流》的存在,不能让它受到负面影响。他们二人或许会友好地打个招呼,甚至坐在靠近的地方同框入镜,继续保持对外的和谐关系。 这些程松宁是可以接受的,起码严斯铭不会乱来。 可在那之后呢? 私底下要怎么面对严斯铭,还是说直接杜绝这种可能? 关于这一点,程松宁茫然又无力。 但还没等他想到一丁点的思路或者办法,计划之外的事情就率先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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