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很体贴地把灯关上了。 许琢云的心好像被扎了个大洞, 洞里呼呼刮风,蔓延出来很多种感觉,交织着混在在一起, 堵住他的口鼻。 胸口很闷, 很沉, 像在一点点在下坠, 坠入幽深冰冷的湖底。 许琢云不敢去想顾放所说的一直是多久。 如果是从高中开始, 那么边野从那时起就骗了他。 画上的人不是短发女孩,而是他自己。他傻兮兮地信了边野的话, 被蒙在鼓里很久很久。 奇怪的东西都解释得通了。 边野从来不肯给他看女孩的照片, 是因为这个女孩并不存在。 边野不想表白, 是因为他知道他最反感同性恋。 边野喝醉之后亲他很多次, 也没有把他当成别人。 边野总是不肯要他的钱, 不是因为把自己当成哥哥,而是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要自尊。 许琢云闭上眼睛,边野亲吻他的感觉无限放大。 小心翼翼的,极力克制的,感情汹涌的。 边野的话也在他耳边响。 “因为他很好,所以没办法喜欢上别人。” “试探过了,他不会喜欢我的。” “虽然会痛苦,可是满足更多。” “只要他快乐,什么都没关系。” 边野写的那首情歌,也是写给他的吗?在摩天轮里让他听的时候,边野心里在想什么?看见歌词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许琢云吸吸鼻子,小虾一样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心里莫名的情感最终落成酸痛,比吃了一颗很酸的柠檬还要酸。 他是个很珍惜幸福的人,得到的东西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一个家,更不想有任何意外去打破。 小时候他想和别人一样有爸爸,边野说没有爸爸也不要紧,他可以当他的爸爸,牵着他往家里走。 长大他才发现这话有点可笑,也不想给边野当儿子,吵吵闹闹着过来,最终多了个哥哥,多了个朋友,至此变成彼此的依靠。 他也常想以后的日子。 边野和他在未来也不会走散,他们可以买同一个小区的房子,如果双双结了婚,忙的时候互相帮忙,闲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如果忙着工作没空恋爱,他们也永远都能给彼此支持和鼓励,平时接许茵过来住,逢年过节带着许茵回南方,让她不要再那样辛苦。 千万条路,他唯独没有想过边野走的这条。 犹如悬崖浓雾里走吊桥。 而他昨晚做了那样难以启齿的梦,难道不是因为最近受了各种刺激,而是因为他也对边野有超出朋友的感觉吗? 许琢云又去搜。 有网友说正常,因为他还梦见自己和自己上.床。也有人说他是深柜,说什么恐同就是深柜的表现。也有说不用当成回事的,因为性冲动在任何情况下都可能发生,归根结底只是冲动,根本毫无道理可言。 他张不开嘴去问顾放。 本来就脸皮薄,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再问出口,最后一层也要没了。 许琢云很忧伤地睡了,呼吸都静得听不着。 顾放打游戏到半夜,担心许琢云想不开,上厕所前借着手电光看了一眼,看见许琢云眼角淡淡的水痕。 怎么还哭了。 顾放摇摇头,替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 都说如果有烦恼,最好的遗忘方式就是睡一觉。 不过在这种级别的烦恼面前,睡觉也没什么用。 许琢云睡得不好,一早醒来,依旧是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没什么时间去收拾心情。 决赛迫在眉睫,而他早就说过论文开题交了之后便去现场给边野加油。 哪怕是现在,一切都焦头烂额,他依然不会改变决定,而且无论心里怎么天崩地裂天翻地覆,都不能在边野面前流露出一丝异样。 赢了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比赛前一天,边野打电话说晚上小菲会带他以媒体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内场,还给他买了票。 边野浑然不知他这几天心里经历了怎样一番煎熬,照旧关心他,问他有没有睡好,导师满不满意论文。以前听来再正常不的话,现在都染上些旖旎的颜色。 许琢云觉得贴听筒的耳朵有些热,乱答一通,挂断电话。 赶完开题报告,许琢云擦着时间节点乘飞机去广州。 出了机场,空气透着岭南初冬特有的温和和某种花朵的香气,比冷飕飕的北京暖和许多。 上次在广州的记忆历历在目。 可是再回想起来,一切都变了味儿。 不是什么兄弟情深,全是边野对他无底线的容忍,无微不至的照顾。 夜游珠江,吃糖水,吹江风,摩天轮。他们那样亲密,亲密全部变得暧昧。 许琢云拍拍自己的脸,不能再想了! 努力四大皆空的时候,他收到通知,小菲临时去和公关部开会,没法抽身,边野在和节目组进行最后沟通,他还没到有执行经纪的资历,无人能分出精力把他接到现场,他得自己过去。 机场乌泱泱一大片人,许琢云艰难地背着包挤出来,到了等出租车的地方,排队人已经排了三个蛇形的长龙。 这不行。比赛晚上七点半开始,六点就得进场,赶过去得两个小时。到那边总要先在后台给边野加个油,又是一点时间。 许琢云当即往离出站还有一段距离的网约车停车点去,那里人更少,没留意到在他身后,一个黑衣男人紧紧跟随。 同时,一辆贴着专车牌子的黑车也慢慢从地下停车场跟过来,在许琢云重新叫车的一刹那抢到了单。 许琢云拉开车门上车,报了尾号,和司机确认终点无误,催促司机快些开车。 司机讲粤普,热情地跟他唠嗑,问他是不是来看综艺节目比赛的。 许琢云扯出一个笑,说是,但没什么心情和他聊。 车拐上高架开了一会儿,许琢云盯着路线图,发现司机绕了路,问他怎么回事,司机说接一个拼车的乘客。 “我这上面没显示有拼车。”许琢云警觉。 “你这里有延迟啦!”司机口齿不清。 车在一个路口停好,刚刚的黑衣人拉开车门上了车。 一刹那的功夫,许琢云的手机就被黑衣人给抢走,拿在手里摁了几下。 “你干什么?”他茫然眨眼,随后试图从男人手里抢回手机,但是男人已经把他的手机丢进后备箱,不怀好意地笑着,“别说话,小朋友,我们带你去个地方,比赛结束再送你走。” 与此同时,网约车司机的手机播报:“乘客已将地址更改为三平市场,将重新为您规划路线。” 许琢云抓紧安全带,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你们绑架?这犯法!” “我们不敲诈不勒索不虐待,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放你出来,而你没有任何证据,这怎么会犯法呢?”男人依旧在笑。 简直离了大谱了! 许琢云哑口无言,一时间脑袋生疼。 车子在路口调头,车速越来越快,时不时左冲右撞地超车。 许琢云在上升的血压里紧张思考。 他抵达广州的时间,边野知道,小菲知道,小菲给他找内场的座位,大概现场员工也知道有人这时候要来,人多口杂,消息传出去不难。 几个小时之后放他走,无非就是要他错过比赛,引边野紧张,发挥失常。 又是苏梦燃。 以苏梦燃的不择手段,查到他的航班信息大概也很轻松。 许琢云胸膛起伏,太阳穴狂跳,眼前的危机和对苏梦燃的厌恶消解了他心头一直压着的愁绪。 苏梦燃会这么做,一定也会告诉边野。 他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逃脱才行。 车子往相反方向开,许琢云一路记住几个地标,到了目的地,男人抓着他的肩膀推他下车,带他进入一个老旧而偏僻的荒凉市场,动作看似亲昵柔和,如同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实则死死卡住许琢云的肩,让他一步都无法逃脱。 许琢云想张口呼救,吸气时身体的起伏被敏锐的男人发现,立刻就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市场里有不少破旧摊位,卖水产、蔬菜、甚至汽修,他们走的这边人不算多,且来去匆匆,无人发现许琢云神色的异常。 绕了三条窄巷,男人带许琢云来到一排板房前,矮房半是塑料半是钢板,外面挂着层层老灰,门嘎吱打开,他被推进其中之一。 锁门离开前,男人说:“这一路上都没有监控,你要是乖乖在这儿待着,晚上八点我就会放你出去,如果你想喊人来救你,我要是听见一声,就会来把你打晕,到时候你恐怕一晚上都回不去了。”
第67章 咔哒一声, 门被从外面上锁。黑暗一片,许琢云紧紧咬着下唇。他以前被人关过,一直都怕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密闭空间。害怕越来越浓烈的时候,边野劝他遇事别慌的声音适时回响。 忍住了一瞬间的鼻酸, 许琢云深呼吸, 想如果是边野被绑到这里会怎么样, 逐渐冷静, 摸黑观察房间。 房间是有点年头的板房, 大约是烂尾工地没拆的临时屋, 窗户被几块木板封住,只照进来一隙亮光。 他沿着屋子走,四处去推墙壁,走到西侧, 惊喜地发现角落钢板有些松动, 或许能试着撬开。 此时,窗外响起车轮滚过粗粝地面的沙沙声。许琢云赶紧趴在窗子上往外看,从缝隙中看见一辆拖车从他的窗户旁边经过, 停在隔壁门口。 叮呤咣啷地开锁声音, 隔壁房间有一扇后门, 门被打开, 人进去了。 与此同时, 前门处的黑衣人接了一个电话。 “是,我都搞定了, 五个小时之后放人, 放心, 不会伤他, 对对对, 只是吓唬他。” 苏梦燃上好全妆,恹恹看了看镜子,扯出一个斜斜的笑,走进边野的化妆间,找个由头支开了其他人,在边野面前打开了电话免提:“好,就先让他安静一会儿吧,过一个小时,你去告诉他,边野喜欢他,说得越恶心越好,能懂吧?” 边野安静了三秒,随后从座位上猛然起身,手臂暴起青筋,一把扯过苏梦燃得领子,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狠戾,像风雪中被挑衅激怒的头狼。 “你说什么?” 苏梦燃微笑:“我让人把许琢云带走了,他马上就要知道你的秘密了,那段录音我会让他听到,信与不信,就让他自己去判断吧。” 支开小菲的事情结束了,小菲敲敲门,边野猛然松了手,苏梦燃后退几步,吹了声口哨,扬长而去。 边野的妆只画了一半,加深过的眉眼在灯下隐匿。 联系许琢云,手机关机。 顾放说他已经走了。 航班没有延误,所有乘客都已经下机。 边野面无表情地叫停化妆师的工作,冲出房门:“菲姐,帮我找人,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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