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上次我也这么说过?” “是啊。你说我看上去不像常来的客人。” 姜危桥想了好一会儿,记了起来,也笑了,然后看着唐彦,极认真地强调:“你确实不像,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带着温度。 像是春风一般吹皱了北海公园的湖,荡漾起了不能停息的涟漪。 于是本来只是闲聊的时刻,安静了下来,唐彦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低下头,想要回避姜危桥的眼神。 “那怎么办?”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你请了我吃饭,我总不能不请回来。” “这个简单,你有空的时候,请我吃大餐!”姜危桥说,“来来,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下次一起去,你可不要耍赖说没有带钱包。” 于是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还加了对方的微信。 姜危桥的微信名字叫Joey,头像就是北海公园的一角,柳树低垂在湖上,湖水荡漾起清波。 “那,就这么说好啦……我下次请你去吃大餐。”唐彦开车走的时候轻声说。 “好。下次见。” “再见。” 唐彦开车出去很远,转弯的时候,还能看见姜危桥站在新兰亭门口。 像上次一样。 * “你说的没错,四年前我就是个垃圾。”姜危桥道,“骗人感情骗人钱,什么东西都不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我想请求你的原谅,唐彦,我想挽回你。” “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四年多了。”唐彦说,“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幻想。也许你会来看我,挽回我,祈求我的原谅。可是你没有来,你甚至没有出现过。于是我唾弃软弱的那个我,我也想明白了,因为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一个截瘫怎么可能再为你创造什么业绩?” “不是这样。”姜危桥艰难地开口,他发现言语如此无力,每一句话都那么的虚弱,像是另外一个不堪一击的骗局。 “唐彦,我来迟了,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姜危桥眉心紧蹙,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道:“抱歉……我暂时不能说。” 唐彦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笑了一声。 “那些遗失又找回的古董,早就安排在身边的财务大拿,还有这场时装秀……你的花费超过了之前所有的回报。我不知道你在幻想什么以至于你四年后这么努力。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价值回报你的这份投资。” “我根本没有这么想过,你从来不是我的投资。”姜危桥辩解,“难道你以为我再见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所图?” “四年前你的头像就是北海公园,四年后还是。四年前你装作不知道我是唐家的孩子投我所好……四年后,你不也在这么做吗?” 姜危桥哑口无言。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 拍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渗凉的感觉从车外渗透进来,让姜危桥如坠冰窟。 放羊的孩子天天喊着狼来了,终于有一天狼真的来了,可再没有人信他。 “所以我……”姜危桥干涩的开口,“我无论做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再也无法挽回你的信任了。对吗?” “不存在的东西怎么挽回?” 唐彦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而且我这四年,并不是没有追求者。” “啊?”已经EMO的姜危桥彻底被冲傻了,“谁?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每一段关系都要昭告天下的。” “谁?”姜危桥咬牙切齿。 唐彦想了想,看他:“我的家庭医生,陈诉。”
第20章 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那天晚上之后,姜危桥就沉默着一路把车开到了东山墅,然后打了电话让小甲过来,接着自己就说有事请假,头也不回地进了雨帘。 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过了。 说实话,少了他的聒噪,唐彦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小甲会在固定的时刻上来敲他的房门,他收拾好后,下楼吃了早餐,就随着老乙去往迷踪。 迷踪的账目又乱又杂,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去思考别的事情的时间。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一直会持续到中午,然后他才会查看自己的未接来电。 这一天的中午,他便看见了来自自己的大舅唐正初的来电记录。 唐正初是唐诗岚的大哥,郑千琴的大儿子,目前是集团总部的副董事长兼慈鑫物流CEO,郑千琴基本上已经办放权给他,很多常务都是他做决断。 他不怒自威,几乎完全继承了郑千琴的严厉。 电话回拨过去的时候,几秒钟之后唐正初就接通了来电。 “我前几天和你外婆吃饭,提及了你的情况。”唐正初似乎很忙,拿起电话语速也很快,“她对你很担忧。实际上你几个舅舅都很担心你。我听老四说他给花钱找了个情人。” “是玩伴。” 唐正初笑了一声:“好,你说是就是。但是我感觉他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而且这两天不是你都把他赶走了吗?” “……他只是家里有事,请假了。” “这也无所谓。你外婆的七十大寿快到了,她希望你开开心心地参加寿宴。我们几个舅舅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地参加寿宴,但是时间这么紧,你应该多尝试尝试。我跟你舅妈合计了一下,准备搞个晚宴,请你的同龄人都来做客。你也来。” “我不需要,大舅。” “我不关心你到底怎么想,需不需要。我只想对你外婆有个交代,就这么简单。什么抑郁、不开心、孤僻、社恐,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一些烦恼。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扛着十来万人的饭碗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事情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多认识几个朋友,多搞搞社交,就都解决了……” 唐彦皱眉:“真的不用。” “不要拒绝,唐彦。”唐正初声音慢了下来,充满了压迫力,“你父母不在了,有些事你还是应该长辈听一听劝,尤其是我的。” 唐彦沉默。 “就这么决定了。日期稍后给你。”唐正初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一片忙音。 * 韶华娱乐最近鸡飞狗跳。 半个多月不见身影的大老板跑来会所买醉,会所里的酒都快让他喝断货了。 “哎哟我的祖宗你干什么啊?会所的酒是给你这么喝的吗? ”邵兵急了,冲进姜危桥的办公室,进门的时候差点绊倒一堆酒瓶子。 姜危桥喝高了,眼眶红红的:“我又不是不给钱!都说了记我账上。” “记谁账上也不能这么喝啊,酒精中毒了还要给你打120,人120一趟也不便宜,还占用社会资源。” 姜危桥瞪了他一眼,邵兵竟然从他眼神里瞧出了一丝委屈。 “出什么事儿了?昨天给我发微信还说墨菲那个法国老头子安排的时装秀搞定了,带着唐彦去了吗不是?是不是唐彦没看上?我就说他们家高定最近有谣传快破产了,不然能接受你的忽悠来中国办秀。” “明明是我个人魅力征服了杜波依斯·墨菲!”姜危桥抹着眼泪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哭哭啼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看到我如此悲伤还跟我顶嘴。” “好好好,你是老大。”邵兵深吸一口气,耐心问他,“那你这样是图什么?” “他不爱我。” 邵兵:“……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如果爱你你俩已经领证了,你还需要在这里倾家荡产地讨好人家干什么。” “他说他有交往的人了。” 邵兵震惊:“这怎么可能?!” 姜危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是有,是那个陈诉。” 邵兵:??? 邵兵:“……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祝他们幸——” 姜危桥悲愤:“我是不是你兄弟,你到底站哪头儿,怎么一点都不挣扎就投降了。” 说完这话,姜危桥又开了瓶82年的拉菲对瓶吹,看得邵兵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说:“你仔细想想,他如果真跟陈诉在一起了,四年来能是这个消沉的样子?还要到你来了才能让他情绪好一点点?如果真是这样,你是不是比陈诉重要?” 邵兵不愧是韶华娱乐会所的大管家,情商一等一的高,一番话说完姜危桥瞬间多云转晴。 “好像有点道理。” “都说爱情让人失智,你这智商都丢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吧。”邵兵说,“男人,有血性一些!陈诉算什么,你才是最配唐彦的那个!” “对!”姜危桥拍拍胸脯,“我才是最配唐彦的那个!他、他如果喜欢陈诉那就是有眼无珠!” 邵兵看着姜危桥打了鸡血一样重燃希望,松了口气,一边继续忽悠他,一边喊了小弟过来把还没开的酒转移战场。 等他们终于把好几箱子“公司财产”搬走,邵兵再回来,就见姜危桥从里面洗手间洗漱出来,换了件蓝紫色的亮片西装,正在给自己系腕表。 “你没喝醉?”邵兵愣了一下。 姜危桥哼笑一声:“还没遇见能把我灌醉的酒。” “所以你换了身行头要干什么去?” “唐彦发烧了,小甲喊我过去。”姜危桥多少有些魂不守舍,神色匆匆就出了门,早已经把什么陈诉抛在了脑后。 * 他收回这句话。 到唐彦家的时候,陈诉正在一楼跟小甲叮嘱一些事,姜危桥看见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子。之前那次陈诉来,他还没什么感觉,这次看见陈诉觉得陈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所有的医患关系在他眼里都看出了一丝暧昧的情绪。 “左下肢有肿胀的情况,应该不是今天发生的,都已经发烧了,隔天至少需要做20分钟气压治疗,做过吗?” 小甲看了看姜危桥,然后有些愧疚地说:“抱歉,姜哥交代过的昨天要做的,我给忘了。” “他这个人这种事情很排斥,根本不会提的。你忘了,那就是到今天至少四天,水肿没有发现,引起了急性静脉曲张,然后导致发热。这样下去问题很严重,甚至可能突发性大面积肺栓塞,这是要命的事!你不是他的看护吗,这种事情还需要别人提醒?怎么拿的证?” 陈诉很不高兴,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小甲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他没有看护证。”姜危桥说,“我才是唐彦的看护。” “你?”陈诉看着唐彦觉得多少有点眼熟,在记忆里搜索了好一会儿,猛然想起了唐彦的叮嘱,“你就是唐彦说过见着要报警的那个人。你等着别走,我现在打110。” “见到我要报警?”姜危桥感觉醋坛子碎了一地,嗓子眼里都冒酸水,“他就在你面前这么描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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