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那天跟同学开派对,喝醉了嘛。”弟弟笑嘻嘻地说,透过镜头看见秦榆碗里的菜,惊奇道,“哥你在家过呢,菜这么好?点外卖啦?” “家里做的。”秦榆切换后置摄像头,给他拍了一下面前的菜,一不小心把对面的苍耳也拍了进去。 秦杨顿时一惊一乍地嚎起来:“哪来的小花美男?哥!你背着我养新弟弟了?!” “没大没小,苍耳比你还大两岁呢,叫他哥。”秦榆说着,顺手给对面手足无措的苍耳碗里夹了一筷子肉,“我弟弟秦杨,你别紧张。” 秦榆把手机转过去,让两个弟弟面对面,接着秦杨便从善如流地喊:“二哥好!” 苍耳结结巴巴地说:“弟,弟弟好。” 这边接近晚上十点,D国的秦杨午觉刚睡醒,看菜看馋了,自己起床扒拉三明治配着可乐吃,一边吃一边跟两人聊天。秦榆把手机架在桌子上,也不怎么理弟弟,自顾和苍耳吃饭。弟弟关不住阀门的嘴便在那里侃天侃地,叨叨个没完。苍耳竟然有种三个人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错觉,在秦杨自来熟的热络下,拘谨也少了很多。 聊到一半,秦杨忽然停顿片刻,然后带着些微的害羞说:“哥,跟你说个事,你可能要有弟妹了。” 秦榆一挑眉:“外国姑娘?” “中国留学生,比我大几岁,”秦杨脸上泛起花痴的笑容,“上个月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特温柔,特漂亮,你见了肯定喜欢。” “怎么说话呢,你自己喜欢不就行了。”秦榆无语,又问,“那人家喜欢你吗?” 秦杨尴尬地挠头:“我还不知道呢,怕学姐拒绝我,还没敢表白。” “没表白就我弟妹了,你可真敢想。”秦榆不客气地毒舌他。 秦杨立刻回怼:“我好歹还有这个进取心,你呢?大龄单身工作狂,哪个女孩看得上你?” 苍耳想笑不敢笑出声,偷偷抬眼看秦榆丰富多彩的表情,忽然又听视频里的秦杨话锋一转,道:“二哥,要不你可怜可怜我哥,勉为其难给我当嫂子算了。我哥这异性缘算是没救了,另辟蹊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苍耳:“啊……啊?” “秦杨你是不是找死呢?”秦榆满脸黑线,接着电话那头便嬉笑着说“大哥大嫂过年好!你们过二人世界吧我挂了拜拜!” 秦榆挂了电话一抬头,果然苍耳的脸又在热气噗噗地蒸包子了,耳根都烫得通红。 “这小子从小嘴上没把门的,别理他。”秦榆看着他说。 “没,没关系。”苍耳话都说不利索了,低头胡乱扒拉几口饭,便放下筷子说,“我去练舞了,秦哥你慢慢吃。” “都快十一点了,再跳小心被楼下投诉。”秦榆起身道,“我洗碗,你去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消消食吧。” 秦榆收拾好碗筷走到客厅,见苍耳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片库一脸茫然。 他走过来坐到苍耳旁边,拿起遥控器翻了几页。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了一点,苍耳毫无准备,险些顺着滑到秦榆怀里,饱饭后的困意都被吓退了。但秦榆表现非常自然,又让苍耳觉得好像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秦榆问他:“想看什么类型的片子?” 苍耳猛地回神,匆匆忙忙思考了一下:“警匪片?” 秦榆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要,感觉像在加班。” 因为秦杨那一句话而充斥在两人周围的局促感,被这句玩笑话冲散了许多。苍耳轻轻笑起来,认真看着剧集片单,忽然眼睛亮了一下,指着一个歌舞电影问:“可以看这个吗?” “好。” 秦榆从小自立,又早早扛起家庭,加上工作太忙,每天接触的东西务实且物质,几乎没有多余的宣泄情感的空闲,所以从来不理解文艺作品里那种死去活来的深情和浪漫。但看到苍耳因为剧情起伏时而轻笑时而蹙眉,隐隐觉得他可爱,又不由自主地被他专注的目光吸引,然后渐渐被带入进了电影用艺术手法营造的乌托邦里。 Who knows 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 That now our dreams They've finally come true 电影放到男女主坐在一起弹钢琴对唱时,秦榆肩上微微一沉,他偏头一看,苍耳歪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A rush,a glance,a touch,a dance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 To light up the skies 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it reeling …… 秦榆关掉电视,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从他膝弯下穿过,把人稳稳地兜在了怀里,抱着送回了房间。 苍耳身材偏瘦,落在常年锻炼的秦榆手里,实在是有点轻。他抱着苍耳的过程中,都怕自己力气用大了把人疼醒。好不容易到了床边,秦榆把人轻轻放在被褥下面,给他脱了拖鞋,盖上羽绒被。 床头的灯光是昏黄暖调,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轻柔舒缓的氛围里。苍耳的脸缩在灰色调的柔软布料中间,好像一颗小小的露珠。 秦榆微微出了神,就这么撑在床头,俯身久久看着他。 这个闯入他生活的男孩,天真,脆弱,涉世未深,差点因为失恋丧失对生活的期待,模板式演练了他曾经帮扶过的无数问题对象。这样的人在他之前的执勤经历里,都是被他软硬兼施狠狠教训一通之后放回自己的生活轨道里,最多成为对方的良师益友,逢年过节互相道几声祝福。 明明这次一开始也一样,帮也帮了,训也训了,秦榆想不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岔子,拐到现在这个始料未及的状况?这颗倒霉的小露珠,就好像化进了他的生活,提不出去了。 是因为团圆夜为他一个人做的菜,还是在酒吧的纸醉金迷里舞动的身影,或者更早,死死攥住面具,不愿意抬头的那个惶恐的眼神? 自己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情感,同情、关照、还是依赖? 此刻气氛正好,一切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催促秦榆在苍耳额头印下一个吻,或是更深刻、更暧昧的勾缠。他却生生停在那里,冷静到近乎苛刻地剖开自己的内心,一丝一丝剥离那些水到渠成的意乱情迷。 不应该这样。他想。 他可以轻易地承认自己对同性产生心动,和方烨说出那句“可能不是了”,因为不论之后的想法如何变化,至少只关乎自己。可对上某个特定的对象,他就必须慎之又慎,而不是懵懂地招惹,再稀里糊涂地犯错。 至少对于苍耳,这颗脆弱又珍贵的露珠,不应该用自己都没认清的、轻佻的暧昧辜负对方。 秦榆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慢调暗床头的台灯,看着苍耳的脸一点一点隐匿在黑暗中,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瞬间,苍耳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直起身,坐在如水的夜色里,感受湍急的心跳一点一点平息,然后陷入无尽的茫然。 其实在秦榆抱起他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从客厅到房间的一路,他理所当然地设想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秦榆心动了,就像当初在酒吧看见他跳舞的谢明远一样,来和他交换电话,请他喝东西,出门约会,一个月后在酒吧附近的宾馆开了房。所谓的因缘邂逅大概最后都是这个结局,相识,相知,拥抱,接吻,上床。 几个月谨小慎微地受着做梦都不敢想的好,苍耳的不安快要漫过水面了。故事终于发展到这一步,他甚至悄悄松了口气。果然,上帝馈赠的每一份礼物都在背后标好了价格,秦警官对他这么好,拿身体酬谢也是应该的,说起来好像还是自己赚了。 可秦榆抱他到床上,什么也没做,帮他把灯关了。忐忑不安的全程中,他只听到秦榆的一声叹息,压得很轻,装着他不敢深究的沉甸甸的珍重。 生理性加快的心跳逐渐放缓,另一阵异样的情愫又控制了心脏,让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捧在手心,严丝合缝的包裹,掌心熨帖的温度,他从未敢想象,这些会落到自己身上。 秦榆把方烨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然后给他发了个你好表情包,而蹦迪宿醉的方烨到第二天下午才看到,回道:【呵,年都过完了,终于舍得给我放出来了?说吧,叫你爷爷干啥?】 秦榆:【下班陪我喝一杯去】 方烨:【嚯,百年难遇啊。行,我收拾收拾,一会儿给我发定位】 张记老茶馆里,一身骚包花西装的方烨一头黑线坐在雅间,看着对面的秦榆慢悠悠给两人面前的茶杯斟满绿茶:“喝个茶有必要用那么暧昧不明的词汇吗秦警官?” 秦榆喝着茶淡声道:“年前刚查封了一家酒吧,你老实点吧,我怕下次扫黄扫到你头上,朋友一场我还得给你提个裤子再拷走。” 方烨翻了个白眼,懒得计较了,便道:“怎么心情不好了,因为你那后妈?” 秦榆微微一顿:“你知道了什么?” “嗐,商圈太太不都互加微信了吗,我妈跟我说,方阿姨一有情绪波动就在朋友圈发小作文,昨天半夜她又发了一个,什么后妈难当,一颗真心换不来爱和体谅,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方烨叹气道,“肯定是你跟她吵架了,不过没事儿,重组家庭不用强行融入,不喜欢你少回去不就完了?” 秦榆不回答,闷闷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绿茶喝出了白兰地的效果,然后才道:“不是因为这个……是苍耳。” 方烨一脸懵:“苍耳?谁?” 秦榆想了想:“你的梦中情人。” 方烨反应了一会儿,怒而拍桌:“秦榆,抢了我的梦中情人,现在还要我给你们的恋爱支招是吧?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大怨种三个字??” “还没恋,”秦榆说一半,看着方烨再次升起期待的眼神,毫不留情地说,“不过你也没机会。” 方烨顿时泄了气,好半天才调整好心态,道:“算了,我一星期少说心动个三五回,就不跟你这种好不容易开花的老铁树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太慢了点?年前跟我说gay了,现在还没追到手?人都拐回去了,不知道赶紧吃进嘴里啊?” “年前到现在才一个多月而已。”秦榆无奈,“而且彼此的心意都没搞清楚,怎么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方烨煞有介事地摇头:“秦大警官啊,道德感太强,就体会不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乐。我混圈子那么多年,能不知道同类的想法吗?像他那样的酒吧交际花,对待感情没那么正式,说不定他现在正等着和你谈个速食恋爱,天雷勾地火玩爽了,拍拍屁股就找下家去了。” 秦榆忽然沉下脸,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冷声道:“你不了解他,不要随便评价。” “好吧好吧。”方烨举手投降,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什么都不说,好吃好喝供着他,把他教成乖乖小孩,再送他去上学?你谈恋爱还是领养孩子啊?”
24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