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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子叛逃,原因竟是

时间:2023-08-14 21:00:07  状态:完结  作者:迎风狗毛飞

  “说你回答不上来你还笑得出来?”Qin稍微挪远了一点,“你们哨兵都一样,浑身冒傻气。”

  Anubis没觉着自己笑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辩解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好好好,不一样。”Qin很敷衍地“嗯好好好”了好几声,利落地从车顶上跳下、钻进车里,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来,“我要锁车门了,快点下来。”

  Anubis垂着头,长白发垂下来,一大堆。他问:“星星看完了?”

  “看完了、看完了,看够了!”Qin大声嚷嚷,“星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好赖话都给你说完了。Anubis想,说要看星星的是你,说没什么好看的也是你。他又从车顶上下来,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等到坐定,他才从车里有条裂痕的后视镜上看到Qin正坐在后座上,表情愉快,甚至露出一种明目张胆的、类似于性暗示的表情。也许Qin没那个意思,但Anubis从这种颇为促狭的笑容里看出来一些。他把自己的目光从后视镜的裂痕上掰回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毅然决然地启动了车子。

  “安全带。”Qin凑过来一点。

  “系过了。”Anubis回答,“…你坐好。”

  “晚上也要赶路吗?”

  “要。”

  “这里不安全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赶路?”

  “因为…”Anubis卡了下壳,“这个,呃、我不知道。”


第38章

  Anubis终于在某一个下午近于突发奇想地照着时间赶去了琴房,音乐疗愈课程的课室。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刚看完两本地理杂志中的一本,最后一部分讲的是一个近海的城镇,那里的海边有一种独特的景观,人们为它取名为“巨人之路”。

  数以万计的玄武岩柱形成了绵延近十公里的海岸,如同遭受人为切割一般,那些玄武岩柱高低错落、形成一种类似于阶梯的奇妙景色。Anubis盯着那一页的画面看了很久,海水是灰色、暗蓝色的,石柱则是深色、近于黑色——他忽然觉得自己很适合在这里死去,火化之后、睡进这种深灰色、黑铁一样的匣子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构思一场平静而又疯狂的死亡,他在毫无边际的设想中走向海里,冰冷的海水冲刷过来,源源不断地冲刷过来。

  冰冷的水淹没他的膝盖,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胸口,直到连他的眼睛都淹没。他会像一艘几个世纪前的破木船一般投身海的呼吸与拥抱中去,他会面带微笑,或者捧着一束小镇上售卖的、清晨才摘下的花,他会带着这束已然死去的花葬身海中,而后被浪头抛在漆黑的岩柱上。

  这显然是一种对组织的抗拒、以及用死亡证明他拒绝妥协的方式。可那里终究太远,Anubis想,远到组织的触角都伸不到那里去,更听不到他因为投海而死的消息——要想震慑组织,还不如就近而为、从疗养院最高的楼上跳下去。

  不过那多半也不是震慑,只能说是泄愤。Anubis清醒、思维并不混乱,他清楚这样的死毫无意义。他们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怜悯他,他们只会因为他死了而给他的名字、他的一切以自由——但那种自由于死去的人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话又说回来。他到琴房的时间已经不算准时,琴声响了不知多久,他没听过这首曲子、自然也判断不了它被演奏到了哪个位置。他胳膊底下夹着琴谱,小心、完全可以形容成谨小慎微地将门打开一条缝,在数种意味不明的目光里走了进去,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个位置上甚至写着他的代号。好吧,那是他的名字。他端正地坐在那里,没有翻开琴谱,甚至听得很专心。这两天盯着Anubis的人发现这家伙几乎日夜抱着他的琴谱(Qin的琴谱),明明每次打开都会露出一种近于视死如归的复杂神色——这完全说明他看不懂这谱子,却还是在固执万分地试图看明白。这一点让他们意识到了组织交代的所谓“Anubis极度执着”是一种如何的形容,这样的“极度执着”深深地刻在他的骨头里。

  也许正因这种“极度执着”以至于“过度执着”,组织没有再安排Anubis与向导尝试结合或绑定,或者说他们暂时放弃了这一打算,毕竟要照顾一个精神有些许问题的哨兵对于这些向导来说不大公平,更何况Anubis拿到的那张表格中确实也有数量不少的高级向导。组织虽然不会对向导们有多少善心,却也不至于把一个高级向导送到Anubis那儿去由着他糟蹋…组织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让Osiris去试试得了,最终由于Osiris与Anubis之间的契合度低达26%而不了了之。Osiris对此完全抱以冷笑,他甚至认为这26%是对他人格的侮辱——在这种配种活动里点我的名是什么意思?Osiris如是说,我对你们主持的这些以交配为最终目的的活动没有任何兴趣。

  Anubis并不知道这件事。实际上,他一直都不愿意去仔细地想他的精神力样本被送去做契合度测试的事实。虽然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为了看自己与Qin之间的契合度结果,但他同样清醒地意识到他的精神力样本,他身体的一部分、精神的一部分、灵魂的一部分被拿到一些他完全不认识的人的面前经受筛选、甚至是接受讨价还价,或者是售卖。也许那些向导要更可怜,他这样想,要是这样、还不如让自己死了的好…某个瞬间,他几乎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希冀,热切,欢喜,漠然,又或者是憎恨,那张纸上的一串又一串编码象征着一个又一个向导,他们都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盯着他,他们用各种各样的目光试图置他于死地,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他们听到Anubis这个名字,也许会谈论、也许会欣喜,也许他们会以此为笑料,也许他们只是叹息。

  Anubis总是试图从其中找到Qin的双眼,却又无数次在电流中痛到清醒又痛到昏迷,可他只是想问他们——Qin真的死了吗?要是真的死了,他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他只是想再看看他的眼睛,他只是…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尸体留在那片荒野里。


第39章

  人对荒野无非两种情绪——或是渴望征服,或是心生恐惧。

  哨兵天性中的征服欲使Anubis从不惧怕荒野,他几乎洞悉荒野的过去与可能的未来,他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动物与什么样的危机,可他也知道,就在那片广袤的野地里、高高的草丛中,就在那里,睡着一具或许已经彻底腐烂的尸体。

  于是他便对荒野心生恐惧。

  也许一切文明都能追溯到荒野之中,那里也可能、可以是人类的起源之地。荒野曾经并非荒野,河流与雨水带来丰沛的水,而丰沛的水足够孵育任何一种文明。Anubis思索着历史书中的内容,思维的脉络似乎跨越了时间与文明与文明之间的鸿沟。其实每种文明的肇始都类似,人先能生存,而后才创造文明,文明几乎与艺术共享一个名字——所以才有人追求艺术,那是人类的本能,人类的本能总是向着精神寻求某种答案,精神上的满足听起来可比口腹之欲、征伐或者是别的物欲的满足要高深、且高雅得多。

  经由这些,Anubis有些怀疑哨兵的本能是否是种堂而皇之的退化。征服意味着毁灭,他想,也许自己那种想要与Qin绑定的想法也透露出一种该死的征服欲望,他不能容忍这种东西从他的胸膛里诞生,他知道Qin也一定厌恶这件事——正因为厌恶征服对一切的毁灭,他才离开这里。他要自由,要荒野上的、山坡上的、谷地上的,要石壁上的、铜器上的、灵魂上的,他必须要那种自由。而若是Anubis想要靠近他那么一分、半分,他都必须了解这种自由的本质,他都必须知道他为什么离开——那不是任性,而是深思熟虑。他完全想象得到在某一个深夜里,Qin抱着那本厚重的历史书,里面是沉甸甸的历史,他在思索:人类以一种极度自由的状态诞生,为何又退化到连一点自由都不能够享有?Qin一定思考过这一问题,而他的答案已经摆在了这里——他在人生的岔路口上选择了通向荒野的那一条。

  在没过人头顶的荒草中,等着他的难道不是自由吗?许多宗教都认为死亡意味着自由,他们追求尸体与死灵的轻盈,否则他们将不能有来世、不能入轮回。也许群狼衔去了Qin的内脏,他会安静地躺在一片白色的长草中央,他的灵魂轻盈、能走过刀锋一般单薄的彼岸之路,他的心脏轻盈、能轻而易举地赢得永恒意义上的重生。

  大概是产生了如此的想法,他的神色变得安宁而平和。音乐缠绕了他,却又绕过了他。他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治愈。也不能说音乐无用,这种安静、却又并非死寂的环境提供给思考很好的环境,Anubis专心地思考,完全忽略了来自于身旁一道莫名的眼神。待到他察觉时,这道目光中的探寻意味已经到了一种即便是自认为不怎么能察言观色的Anubis都能察觉得到对方对他的兴趣了——也许是因为他手上还拿着一些用曲别针仔细别起来的琴谱的缘故。

  “你好?”对方颇为平和地开了口,却问道:“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通常而言,没有人会在疗养院里谈这个——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事。

  Anubis的神情有些古怪。

  “他们都不谈这个。”他说。

  “你和他们不一样。”对方语气平和,神色和蔼,“我想,你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你不必待在这里。”

  此时琴声刚刚结束,Anubis只是颇为冷淡地报以一个含义莫名的眼神。

  “我觉得这里没什么不好。”他站起身来。

  几乎不经犹豫,他走向了不远处的那台钢琴。


第40章

  “二分…八分…这个、连音…降调…”Anubis趴在长椅上用铅笔在一张琴谱的角落里做记录,终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干什么?”

  警惕性充分,但反应慢了些,大概是因为注意力完全在乐谱上的缘故。

  “你对音乐感兴趣?”

  “不感兴趣。”Anubis说,“我只是看不懂…而已。”

  “你想看懂?”

  “对啊。”Anubis说,“…你会?”

  对方很快回答道:“不会。”

  Anubis无语,那你问什么,搞得好像你很懂一样,神经病。

  后来一想,好像这是精神病院…原来是精神病啊,受教了。Anubis有几分明悟地拿着乐谱转身要走,却没想到对方和善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半分钟后,Anubis了解到眼前这家伙的代号,并且与之交换了自己的代号,就像开始一次任务那样。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到完全像是任务前交代,这让Isis觉得很有意思,他摸了摸下巴,却说起了自己待在疗养院的理由。

  “其实我是自己主动来疗养院的。”Isis说,“我对这里很感兴趣。”

  Anubis又往边上移了十公分,专心研究他的谱子,一副精神病别过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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