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也不敢有怨言,毕竟自己得罪节目组在先。前阵子关于视听节目的一纸禁令,使Lock-M没办法再靠预录音轨登台表演,可半开麦唱跳对他们来说照样没有优势,为了保持住打歌成绩与话题度,经纪人带他们去录制了与‘MC’播出时间冲突的《音乐都市》。 这么做的艺人不止他们,比如今天回归的Acemon也采取了同样措施。毕竟直播唱跳有可能表现不理想,如果同时段有另一场完美的表演存在,那么网络舆论依然能维持在有利方向。 可大家哪想到MC节目组今天会拿他们开刀,半开麦替换成全开麦,如果不提前通知,艺人在表演过程中戴着耳返很难察觉情况,唱着唱着就在垫音部分习惯性降低音量,甚至不出声地对口型,那么这一切都将通过直播展现给全国观众。 作为Center兼主唱,薛淳的情绪率先失控,直播延迟时间短暂,估计他们刚才的表演已经播出了,无需确认也知道网友们会如何嘲讽。 经纪人跟导演组交涉回来,催他们去休息室换衣服下班,“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回放会给你们修音的,大不了重录一版替换音轨。” 薛淳的眼妆差不多被泪水和纸巾抹干净,他问:“我们以后还能上这个节目吗?” “能是能,但这么小心眼儿的导演组咱们没继续合作的必要……活该它收视率越来越跌,真当自己一家独大呢。”经纪人不屑地摆手说,“行了,才出道半年,这点打击就受不了?车祸的又不止你们,只要大家都唱劈了,那就说是节目音响有问题。” 薛淳暂且松口气,他干涩的双眼望向灯光昏暗的舞台,看见Acemon五个人已经登台摆好开场Pose,等待主持人串场。 观众席嘈杂无比,到场的Acemon粉丝都在尽全力喊他们的名字。谈笑捣鼓半天灯牌,总算学会如何调节亮度,她身旁坐着一位应援站站长,耐心教她怎样举灯牌省劲儿。 “只举两个人的名字没关系吗?”谈笑谨慎地问,“其他哥哥会不会难过?” “他们才懒得注意台下呢好吗,这主要是粉丝互相比拼应援人数的。”站长姐姐举着单反随口答话。 谈笑似懂非懂地看着手中的“情真”灯牌,字体外还围了一圈桃心,她隐约觉得这种CP向的东西还是不要太招摇比较好,毕竟哥哥和祝涟真只是普通朋友,当着他们的面幻想他们是情侣,可能会令本人尴尬吧。 不过谈笑对追星规则所知甚少,既然站长姐姐觉得没问题,那她便放心地举起灯牌,应援物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 忽然,观众席的音量又上升一个层次。谈笑抬头,大屏幕映出Acemon的歌曲动态背景——雄鹰盘旋沙场,生锈的锁链交叉于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舞台两侧也亮起了几束暗红色灯光,倾斜地摇晃闪动。 “开始了开始了!”周围粉丝们有条不紊地举起镜头拍摄。 最初几秒前奏只有缓慢的鼓声,谈笑努力倾听,发现这段声音之中好像夹杂了纷乱的马蹄,但它与现场的观众噪音融为一体,令人难以辨认。不等她静下心回味,付榕与祝涟真的假音和声响起,同时切入的还有几类古典乐器,将两人飘渺的唱腔衬托得更加苍凉孤寂。 起初谈笑当那段吟唱是英文词,但很快她发现部分字眼发音是小语种。观众的尖叫仅持续了两三秒,很快大家不约而同地噤声,生怕破坏了表演气氛。 台上两人的尾音稍微拖长,在和声结束的刹那,悠长缓慢的小提琴旋律回转,迸发出富有磅礴感的激烈弦乐。 随着灯光的迅速变幻,表演者的面容终于清晰。音乐正式进入主歌部分,伴奏转为充满Acemon特色的电子舞曲,只是比以往增加了古典乐器,平添诡谲味道。台上整齐划一的舞蹈再次引发观众尖叫,一切由缓到激的氛围转变都在顷刻间发生,如飓风席卷而来,令人猝不及防地心跳加速。 谈笑感觉现场的鼓点正敲打着自己胸腔,她目不转睛,看见编舞一如既往框架大难度高, 但五个人的动作完美合上了每个节拍,整齐度堪比复制粘贴。 她不禁在心里惊叹,而周围一圈负责拍图的站姐远远比她激动,边大喊着“是白色的白色的”,边快速按下快门。谈笑回过神儿来,她刚才光被歌舞吸引,居然忽略了祝涟真最显眼的新发色。 台上重音回响,台下数人仰望。薛淳愣愣地看着,全然忘记自己不久前也主导过这个舞台,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所有灯光格外遥远。 直到队友凑他耳边问了一句:“他们也是全开麦吗?” 薛淳微怔,如果说开头的和声过于空灵会让人怀疑是垫音,那么当他听见纪云庭清晰地唱出“短剑封喉,刺穿前竭力嘶吼”时,细微的颤动足以证明真实性,这与在录音室故意喷麦、喘息的感觉存在明显差别。 不仅他内心动摇,原本平静的队友们也被Acemon的表演触动,钦佩之余热烈讨论起歌曲混合了多少风格。 “驯化自由人屈膝卑躬,争相趋奉乌合之众。” 灯光愈发明亮,祝涟真扶着耳麦,居高临下地俯视观众席。古典乐器同时终止,短促的三连音滑向副歌,节奏被电子乐重新主导。舞台边缘冲出几束冷焰火,全场爆发尖叫。 Hook部分开始连续重复“Shake”,节拍强烈地排开,最为抓耳。而与之相对应的编舞更是完美踩点,体现出表演者对力量的绝对控制。 薛淳感到难以置信。 “我靠这个队形走位……”身旁队友同样愕然。明明副歌开始前祝涟真还站在最中央,但当焰火熄灭后,Center的位置又迅速被谈情占据。五个人同时更换站位,动作流畅利落得几乎不会被观众察觉,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游刃有余。 薛淳背脊发麻,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全新力量。正当他为Acemon的团体表演心潮澎湃时,经纪人握住他肩膀,低声说:“你认真看,就当学习了。” 薛淳不自觉皱眉。 学习?学习什么呢,是谈情的招牌笑容,还是俘获粉丝的表情动作?这些他已经模仿得足够熟练,老老实实达到了公司要求。 每个偶像团体都至少需要一个“营业担当”,薛淳因外貌出众而被选中,可他本身性格内敛,做不到自信大方地展现魅力,只能听经纪人的建议,拿谈情当参考。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非常明智,他上个月的直拍爆了热搜,连带组合热度节节攀升,无数粉丝不留余力地夸赞他的业务能力。可薛淳心里明白,舞台上的他根本没自由地当过自己。 电子音乐转为Dubstep风格,进入祝涟真的舞蹈Solo部分。迷离灯光覆盖在他珍珠白的发色上,添出一层暗蓝色渐变,梦幻而前卫。到了鼓点结尾处,他侧翻伏地,又靠腰力轻松起身,观众席的音量分贝果然又一次创造新高。 祝涟真已经感觉不出膝盖疼痛了,爆裂节拍与粉丝尖叫就是他最好的养料,尽管后者他戴着耳返听不真切,但从她们的表情来看,显然已经陷入Acemon营造的舞台氛围中。 转身的片刻,他与谈情擦肩,突然后腰有一丝冰凉划过。祝涟真思维一顿,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好像被撩起来了,温热皮肤接触到空气。 他借着站位角度望向谈情,发现对方左手不知什么时候佩戴上了一枚装饰复杂的戒指,尖钩闪闪发亮,大概就是它咬住了自己衣服下摆。 祝涟真没多余心思计较这种小失误,很快全神贯注跟上舞蹈节拍。接下来他跟付榕又有一段低沉的和声,为谈情的演唱作垫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谈情的歌词唱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高音没唱上去? 祝涟真不禁蹙眉,他在后方看见谈情摘掉一侧耳返,大概冲观众席做了什么表情,台下欢呼紧随其后。 嘁,舍弃高音就为了Fan Service吗?祝涟真对这种本末倒置的营业方式尤为不屑,不过论起调动粉丝情绪,谈情靠脸还真比靠声音更有效果。 …… 主打歌表演进入尾声,谈笑的耳膜快被震破了。 她知道自家兄长的业务能力相当出众,但一个Wink就让周围粉丝陷入近乎疯狂的状态,这实在超出她的理解范畴,甚至还听见有人歇斯底里的叫声里带着哭腔,难道因为很久没见到谈情作为idol登台了吗? “啊不行了我要哭了,我哥我嫂怎么这么好啊!”就连身旁的站长姐姐也有点语无伦次,“看到没有?你看到他腰多白了没有?” 谈笑“呃”了一声,诧异她话里的称呼。 哥嫂?谁?谁是嫂?不等她开口确认,新一轮呐喊又进攻耳朵,台上几人踩着最后的节拍摆好Ending动作,与此同时伴奏中一声钝响,像是长矛刺中盾牌。 Pose持续十余秒,他们调整好呼吸,听从耳返里的指示下台换另一套打歌服。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薛淳仿佛感觉到了一场盛宴结束后的心灵荒芜。跳舞的力量张弛有度很难,同时又要气息沉稳地唱歌更难,对自己来说遥不可及的目标,偏偏能被那五个人完美做到。 这已经不止天赋和努力的程度,团队多年积累的经验与默契更是缺一不可。 他拳头紧握,一想到自己在Acemon之前多次唱跑调错节拍,恐怕还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前所未有的耻辱感马上铺天盖地涌来。 经纪人还不咸不淡地说:“他们拿的设备比咱们好吧。” 薛淳的拳头松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后台现在乱作一团,从换衣服到上台中间只有几分钟时间,化妆师见缝插针地帮他们擦汗补妆。 祝涟真匆匆喝了口水,听见谈情在背后询问工作人员:“帮我换副耳返可以吗?” 他转身看去,谈情已经换好一身白衣,凹凸有致的锁骨从领口露出,性感又干净。祝涟真懒懒地收回视线,莫名想冷哼一声。 “辛苦了,表现还不错。”裴俏忙完工作后立刻赶来,在观众席欣赏完了他们的表演,“Koty你刚才是不是忘词了?” 被点名的Koty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是德文,瞎改几句粉丝听不出来。” “等翻译出来后你给我等着。”裴俏十分怀疑他是用脏话糊弄过去的,“对了,我记得谈情不是有句高音来着,怎么没唱?” “嗓子状态不太好。”谈情歉疚地回答。 这时编导跑过来递给他一副新耳返,谈情接过道谢。 祝涟真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微妙感,但时间来不及让他确认直觉,欲言又止过后,他忙放下水瓶,再次登台。 第二首情绪摇滚节奏稍慢,祝涟真和Koty的独唱部分很少,这是其他成员的主场。 耳边响起谈情沉稳厚重的歌声,咬字清晰有力,又能听出隐忍的情绪蕴藏其中,好像随时都能爆发成偏激的模样。祝涟真忍不住转脸看去,只见谈情微微仰起脖子,颈部线条在雪白的灯光下更显优雅,举着话筒的那边袖口下垂,另一只手捂着左侧耳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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