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沉稳镇静,让林一回想起第一次在和安医院与他起冲突的那一天。 “三天前,你就站在这个位置,塞给我两把美工刀。”段喆说,“我不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足够稳定,在确认你平安无事之前,我都会住在你家。” 林一抿了抿唇。 “你怎么和我哥似的。”他的站姿松垮了一点,提醒道,“我哥可是经常来我家的。” “没说不让他来。” “他知道我是GAY。” “那又怎么样?” “他会觉得你也是GAY。” 段喆一愣,忍不住笑了几声。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还会再一次听到如此老派的论调。 他笑得咳嗽了两下,问林一:“误会能怎么样?” 林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三十几岁的人了,思想还没有我十几岁的时候开放。”段喆又扒拉了他一把,林一这回往开退了一步。 “够两个人吃吗?”他看着林一手里的外卖问。 林一冷着脸答:“不够。” “那我得再点一单。”段喆重新输入门锁密码,吐槽道,“托你的福,这一周我都没吃过几顿正经饭。” 门开了,段喆提起旅行包进了门。 身后没响起脚步声,他回过身拉了林一一把,又把门合上。 “还有,明天早晨跟我一起晨跑。”段喆一边换鞋一边说,“出门跑的那种。” ---- 人间清醒段大夫竟然没有发现,他已经重蹈覆辙了。 --- 沈槐序另辟蹊径:“那你让她换个主治大夫。” 段喆竟然真的思索了一番可能性,最后说:“算了。” 沈槐序问:“为什么算了?” “比起和她交往……” 段喆仰头看向天花板,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更想治好她。”
第61章 “那你睡次卧吧。”林一把外卖往餐桌上一扔,边拆封边说,“次卧偶尔我哥会来住,衣柜里应该还有不少地方。” 段喆没反驳。 他听从林一的指示,把旅行包放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林一已经坐在餐桌前掰开了筷子。 “你怎么自己吃独食?”段喆不太高兴地问。 林一挑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碎,又咽下。 “这是我自己买的,怎么能叫吃独食?”他悠悠地说。 段喆伸出手,挡在了他的餐盒上面:“等我一起吃。” “等你就凉了。”林一一把推开他的手。 段喆盯着餐盒里的鸡丝凉面,忍下了他的胡搅蛮缠:“怕凉的话吃我买的。” 这家林一头一回点,实在有点难吃,他筷子顿在空中,抬头问段喆:“你买什么了?” “米饭,还有……”段喆想了想,一连报了四个菜名,“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小炒黄牛肉和鲜虾蒸蛋。” 林一听傻了:“一个素菜都没有?” 段喆从他手里把鸡丝凉面顺走:“鲜虾蒸蛋里有蛋。” 林一懒得纠正他鸡蛋不算素菜这种常识性问题:“你点这么多吃得了?” “都说了,我这一周都没正经吃过几顿饭。”段喆把塑料盖封在餐盒上面,撩起毛衣下摆低头看了眼,“都掉肌肉了。” 林一没作声,他又抬起头,见林一正专注地摆弄手里的两根筷子。 段喆挑眉道:“睡都睡过了,你怎么还害羞?” “你有毛病。”林一把筷子摔桌上,扬声骂,“不嫌冷啊?” “还行吧。”段喆整理好毛衣,瞟了一眼被彻底打入冷宫的餐盒,“至少我不会大冬天吃凉面。” * 饭后林一再次钻进了工作室,一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出来。 客厅黑着灯,次卧门没有完全合上,自门缝中洒出了一线暖黄色灯光。 林一走回卧室,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看到段喆正斜坐在床边,脑袋向后靠着床头,看模样像是睡着了。 林一快步走到床边,扳了一把他的肩膀,直接丢出逐客令:“不做,回你屋去。” 段喆悠悠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你这个练习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林一今天下午根本没拉多久琴,后来一直窝在工作室里玩手机,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我现在就要睡了。” 段喆拉过他的左手,顺着手腕摸到了阳谷穴,用另一只手拍拍床沿,说:“坐这儿,我给你按按。” “不用。”林一往回缩了一下手,“不难受。” 段喆好心提醒:“我练过擒拿和防身术。” 林一回想起被他按住的那几次,瘪了瘪嘴,在武力压制前服了软。 他在床边侧躺好,冲段喆伸出了左胳膊。 段喆安静地给他按了一会儿手,抬腕看了眼表。 “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了。”他把林一的手放回去,扯起被子给他盖好,问,“你明天出门吗?” 林一已经快要睡着了,又往上拉了一把被子,声音含含糊糊的:“哥哥要去挣钱啊。” “几点出门?”段喆问。 林一过了几秒才答:“下午。” 段喆说:“我明早喊你起来晨跑。” 林一这回彻底不回话了,看不出是不是装睡。 段喆轻轻叹口气,把床头灯给他关掉,低声道了句:“晚安。”
第62章 翌日,段喆在食堂吃完午饭,又去楼下超市买了包烟,等他十二点半准时抵达荷花池的时候,白砚初已经如约坐在了池边的长椅上。 “段大夫。”白砚初看见他,冲他点头示意。 段喆把刚买的那盒烟拆封,抖出一支跟他客套了一下:“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白砚初摆了一下手,段喆自己点了那支烟,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咱俩也算不上什么医患关系,就是随便聊聊。”他靠上椅背,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想的?” 白砚初沉默半天,蹦出一个字:“我……” 段喆平淡地解释:“你得给我一个目标,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他的语气没什么压迫感,白砚初冷静了一点,他将双肘架上大腿,躬背看向脚下的地砖,低声说:“林一现在很抗拒我。半年前也是,平安夜也是,我接近他,最后只给他带来了伤害。” 段喆缓缓点了两下头:“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抗拒你?” 白砚初垂着头没说话。 段喆的视线掠过他紧攥的拳头,静待片刻,换了个角度:“我听说你们两个很小就认识了。” “二十六……”白砚初摇摇头,“不对,我们认识二十七年了。” 段喆低头抽了口烟。 “那你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他的家事。”上升的缭绕烟云一点点散开,他偏头看向白砚初,问,“你知道他半年前的入院原因吗?” 白砚初安静几秒,这回坦然承认了:“我知道,是我的错。” 段喆把烟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没发表意见,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卓阿姨去世的那年,他发过一场高烧。我赶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烧迷糊了,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白砚初把话题扯向了一个有点远的地方。 段喆掐灭手里的烟屁股,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新的,叼嘴里点燃。 “半年前的那次聚会,散场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白砚初停顿许久,略过了后面半句话,“我告诉了他答案。” 他这一整段话描述得云里雾里,但段喆全部听懂了。 白砚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天发生的一切仍如昨日般清晰。 林一将身体虚靠在饭店走廊的白墙上,望向他的眼神很空洞,也很迷惘。 他紧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后来一直躲着我,是因为那盆花,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次,白砚初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我本来只是……”白砚初懊恼地闭上眼,把声音放得很低,“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他。他看起来……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段似曾相识的对话让段喆脑中一震。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怀疑自己失去了指责白砚初的立场。 直到第二支烟快要燃到尽头,指间的灼热才将段喆拉回现实。 他把烟头捻灭,问白砚初:“所以,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 白砚初也整理好了情绪,平静地回答:“我想照顾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段喆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支烟,对他的两个回答都不满意:“我问的是,你对他是什么想法,不是你想怎么样。” 他的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平和,显得有些冷淡,白砚初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我喜欢他。”白砚初坦诚道,“我很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勇气面对这个现实。”
第63章 段喆回想起平安夜林一对白砚初说过的话。 “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你的心也只容得下你自己。” 原来林一不仅敏锐,还很清醒。 他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说话,按动打火机点燃了第三支烟。 “我知道,你觉得我自私,还懦弱。”白砚初再次垂下头,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暗哑,“上一次我来和安找他,是想让他明白我的心意,却害得他病情加重。我做了太多错事,但我真心想改,我是真的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他造成的那些伤害。” 半年前的那场冲突仍然历历在目。 段喆细细打量着白砚初。 他神情诚恳,谈吐间满是忏悔。 这类人段喆见过不少,他们的所作所为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自以为对患者好。 “你悔改的时间点是不是太晚了。”段喆说。 “是我无知。”白砚初的声音更低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病得这么重。” 段喆猛地呛了一口烟,用手撑着椅面木板咳嗽了好几声。 他拐着弯跟谭思明打听过一次,林一第一次确诊是在十七岁。 入院时林一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谭思明判断他首次发病的时间还要更早,只是没有被家人及时发现。 而白砚初和他认识二十七年了。 “那你认为他以前的那些过激行为是因为什么?”段喆压着一股火,“叛逆?任性?发小脾气?” 白砚初没回答。 卓云去世后,林一的性格日渐乖戾,他以为是卓云的死给林一造成了打击,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好起来。 后来林一断断续续去医院的时候,他正在音乐学院里念书,和林一的关系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林一从没跟他聊过自己的病,他也从没把这个病当回事,他甚至一度以为,林一只是心里不舒服,开导开导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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