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灿抬眸,目光扫过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昂贵奢靡的浮世绘墙雕,扫过一长桌出自大师之手的精美餐点, 最后轻轻落在前方不远处—— 尤正勋西装笔挺,正和人侃侃而谈,詹雅婕挽着他的胳膊言笑晏晏,尤桀拿着酒杯站在他们旁边。 灯光给他们三人镀上了一层光晕,仿佛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尤灿捻了捻手里的酒杯,神情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时,尤正勋忽然侧头看向他,面带笑意地冲他招了下手,其他人也顺着尤正勋的手势一齐看向了他。 “灿儿,来。” 忽然聚焦过来的目光令尤灿微怔,但他瞬间就收拾好了表情,笑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尤正勋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动作熟稔地揽住尤灿的肩膀,对眼前的几人道:“这是我的第三子,尤灿。” 尤灿飞快地瞥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面不改色地点头打招呼:“项伯伯。” 又看向他身旁的年轻人,笑道,“小祈。” 项祈眼睛亮亮的,抓着身旁中年男人的袖子,一副按捺不住喜悦的样子:“爸,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尤灿哥,我跟他一个互助小组的,他超厉害,什么都懂!” 项父笑呵呵道:“是么?” 项祈用力点头。 尤灿笑着说:“小祈,太夸张了。” 项祈睁大眼,毫不隐藏自己对尤灿的欣赏:“哪有!” 尤正勋见状不着痕迹地轻挑了下眉。 詹雅婕也看了尤灿一眼,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似的道:“灿灿,你跟小祈是一个班的?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不是一个班,是互助小组。” 尤灿笑了笑,也不多解释其中的区别,“母亲要管理的事情那么多,哪能什么都顾得过来呢。” 项祈熟稔地靠近尤灿身旁,指了指上面:“尤灿哥我们上楼吧,让他们大人在这儿聊,我带你去见见我哥,我哥早就想见你了。” 尤灿有些许的诧异:“是么,好啊。” 项祈抓住尤灿的袖子:“走走走我们走!” 尤灿冲其他人笑着点了点头,顺势被项祈拉走。 尤灿跟项祈不同龄,但同级。 因为尤灿小时候比寻常孩子更加瘦弱一些,所以晚一年才上学,也因此他今年十八岁,和十七岁的项祈同样念高三。 他们在同一所私立贵族学校读书,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六班。 尤灿在一,项祈在六。 互助小组是同学间自发组织的。 虽说他们的学校私立贵族学校,里面不少学生预定了出国留学的道路,但也有一半学生想留在国内考大学,这部分学生中有学习好的,也有学习差的,同时,学校又接收学习能力强但家庭条件一般的学生,因此,互助小组便应势而生。 互助小组并只是不单纯的同学间互相帮助,提升学习成绩,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利益关系。 有的同学以此为媒介、渠道,获取金钱,也有人以此攀附关系,扩大关系网……毕竟大家都高三,谁会不计报酬地把自己的时间精力贡献给别人? 尤灿也一样。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借此搭桥,认识龙城上流社会的继承人们。 项祈是他的目标人物之一。 不过他们这个小组里六个人不管成绩好差,都是龙城上流出身。 虽说尤灿是私生子,但这个圈子里有故事的人多得是,他成绩、性格,还有为人处世方面又做得实在好,因此和其他人打交道时他并未花费太多功夫。 六个人里,又以项祈最听他的话。 尤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了项祈的眼缘,短短两个月,他在学校里就几乎跟自己形影不离,一口一个尤灿哥地喊着。 请柬上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只有他会特意要求加上。 上楼途中,他道:“你哥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不下来跟你父亲一起接待宾客吗?” 项祈摆摆手:“我哥最烦这些了,我爸也惯着他,就没强要他下来。没事,反正我哥对家里生意没兴趣,跟那些人接不接触都无所谓。” 尤灿失笑:“还真当医生了?” “是啊,你知道他回来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项祈翻了个白眼:“去医院入职。” “他去的哪个医院?” “就邮电路上那个私立医院啊,具体叫什么我也忘了。我就不信他能在那一直待下去,他哪是伺候人的料啊。”项祈咕哝着走到一间房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门打开。 尤灿抬头,和门里站着的高大男人恰好对上眼。 男人很高,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目测身高一米九左右。 深色的头发全部向后梳,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瞳孔漆黑,嘴唇薄而色浅,加上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但很快,这抹疏离感在对方露出笑容后消失了许多。 男人伸出一只手:“你就是尤灿?” 尤灿微笑着握上他的手:“是的。” “我弟弟总说起你,你跟他一样喊我哥好了。” 尤灿大方道:“项铮哥。” 项铮颔了颔首,项祈在一旁弯着眼睛乐。 见状项铮揉了揉项祈的脑袋,语气带上了点无奈:“他在学校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尤灿还没开口,项祈就捶了下项铮的手臂,捶完又偷瞄一眼尤灿,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哪有?尤灿哥,你说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尤灿也笑了:“当然没有。” 项祈抬起下巴,得意道:“听见没?” 项铮举手作投降状:“听见了听见了。” 说完对尤灿道,“一起下去走走?” 尤灿欣然点头:“好啊。” 三人一起下楼,没去大厅而是去了花园。 他们边散步边聊天,很快,尤灿就跟项铮熟悉了起来,但他总是觉得有些违和,他的直觉告诉他——项铮并不是这么热情好客的人。 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 ——为了自己的弟弟罢了。 又过了会,管家过来喊项铮去切蛋糕。 毕竟寿星,不迎宾不陪客人也就算了,蛋糕还是得他亲手切的。 于是他们分开,尤灿回到了自己原来坐着的位置。 他原以为接下来不会再有自己的事情,只要坐着等宴会结束就可以,却不想,他才坐下没一会,尤正勋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尤正勋道:“走,带你去认一认你的叔叔伯伯们。” 尤灿怔了怔:“叔叔伯伯?” 尤正勋并不多解释:“跟上,拿着你的酒杯。” 很快,尤灿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叔叔伯伯”并不是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而是尤正勋的朋友、商业上的合作伙伴等等。 尤灿有种说不出的梦幻感。 ——他没想到尤正勋的反应会这么快,他以为这一天,还要很久以后才会到来。 “这是你孟伯伯。” “孟伯伯。” “诶诶,啧,尤总运气好啊,家里这么多alpha,还个个都这么优秀……” “这是你刘……喊阿姨吧,显年轻。” “刘阿姨。” “不愧是尤总的孩子,一个个都这么俊俏……” “这个喊宋叔就行。” “宋叔叔。” “诶,小灿现在在哪读书呢?……哦,我儿子也在那儿,等我回去了跟我儿子说一声,让他多照应照应你……” …… 喊一个人,就要干掉一杯酒。 喝得多了,再香醇的葡萄酒也变成了涩口的毒药,烧红了脸颊,烫伤了胃部。 尤灿头一回一下子喝这么多酒,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痛着,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清明。 他清楚地看到尤正勋眼里的满意,看到詹雅婕时不时向他投过来的目光,看到尤桀不屑又不爽的冷哼,以及尤弋嘴角的冷笑…… 也看清了一双双看向他的混杂着利益考量的眼睛。 他知道,往后的路,有可能会轻松许多,也有可能会艰难许多。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无所畏惧。 “呕——” 宴会到达尾声,认完一圈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的尤灿终于脱离人群,跑到卫生间吐了个痛快。 他弓着腰,吐得整张脸涨红。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干净了,他才走出隔间,手撑在洗手池边漱口。 胃里还是痛,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着内壁。 因为呕吐而涨红的很快变白,甚至嘴唇也白了许多。尤灿深呼吸了下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胶囊,直接干咽进肚子里。 “这就不行了?” 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在门口的位置响起。 尤灿暗暗缓了缓气息,脸色恢复平静:“怎么,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刺我一句?” 静谧的卫生间里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又道:“你很得意是吗?” 尤灿低头洗手:“得意什么?” “觉得自己要翻身了。” 尤灿嗤地轻笑了声,抬起头,看着镜子道:“尤弋,你说话的腔调特别酸你知道吗?” 他说着,关上了水龙头。 没了流水声的卫生间更加安静,静得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我都看到了。”尤灿脸上的笑容忽地变大。 尤弋挑眉:“看到什么?” “你们一直在看我。” 尤灿朝尤弋走近一步,偏棕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声音低沉,“你,你母亲,你哥,你们三个,一直——在看我。” “你们很不安是吗?”这句他用了刚才尤弋说话的语气。 尤弋咧唇哼笑了一下:“你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本事让我们不安?你也配?” 尤灿走到卫生间门口,抬手关上了门。 随后他转过身,面上依旧带着不变的微笑:“你不用在我面前不停地提‘私生子’这三个字,我不是尤涟,我一不觉得愧疚,二不觉得难堪,更不觉得恼怒。你激怒不了我,也刺激不到我。不过……” 尤灿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也得谢谢你一直在我耳边提私生子这件事,否则我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懈怠了。” 尤弋微眯起眼:“你果然不安分。” “安分?怎么样才算安分?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安分?” 说着,尤灿随意地耸了下肩,眼睛像是水洗过似的亮,“跟尤涟那样任你们牵着鼻子走才算安分是吗?可我说了,我不是尤涟,我不是。” 大概是喝了太多酒,尤灿觉得今天的情绪格外难克制。 胸膛里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旁边还有风在不停地吹,把火吹得越来越旺,越来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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