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只剩最后一点时,前面的安玉忽然偏了下头:“我吃不下了。” 季明里问:“还剩多少?” 安玉把烤地瓜递了过来。 季明里垂眼一看,顿时脸有些黑。 这哪儿叫吃啊?这分明是沿着烤地瓜的边缘细细密密地啃了一圈,牙印都在上面呢! 季明里想说不吃扔了,又不忍浪费,纠结半天,咬着牙说:“不吃留着,等会儿我吃。” 安玉的面具戴在额头往上,眉眼全部露了出来,他眼巴巴盯着季明里手里的烧饼:“我想吃烧饼。” 季明里说:“我都快吃完了。” 安玉说:“不是还有一点吗?” 季明里说:“我咬过的。” 安玉很慢地眨了下眼:“我又不介意。” “……” 季明里心说这也太奇怪了,这不是相当于在互吃口水吗?但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小夫妻看不下去。 女人狠狠瞪了男人一样:“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说完挤开人群走了。 男人看看季明里,又看看安玉,欲言又止,转身去追女人了。 季明里用吃剩下的烧饼换了安玉吃剩下的烤地瓜,忍不住说:“我俩都把人家气跑了。” 安玉不以为然,就着烧饼上的豁口咬了一口,慢吞吞地咀嚼。 从季明里的角度,可以看到安玉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兔子进食,以前他捉到的野兔便是这般吃草,当然,最后那些野兔也被他吃了。 午夜子时,河边和桥上依然热闹,船上的曲声停了,船里的人纷纷走到船头。 卡在进入新年的那一刻,一颗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伴随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烟火一颗接着一颗,绚烂的火光像花儿一般连成一片。 饶是季明里并不怎么注重节日,在这时也被氛围感染,他用下巴碰了下安玉的后脑勺:“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安玉将背靠在他的身上,扭头看他,天上的烟火倒映下来,在安玉眼里绽放,“新年到了。” “嗯。”季明里说,“新年到了。” 安玉安静了下,很突兀地说:“年后你不是要去京城吗?我陪你去。” 季明里愣住,垂眼和安玉对视。 安玉白皙的皮肤被花火衬得发红,但他表情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就我俩去。”
第204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过完年, 季明里便打算启程了,小鱼忙前忙后地给他打点行李。 车夫那边早就安排好了,出发前一日, 李大壮下山把车夫接来, 翌日一早,收拾整齐的车夫和马车一起规规矩矩地出现在季明里的院门外面。 这天雪倒是停了, 就是地上的雪没来得及扫, 堆得厚厚一层, 季明里和安玉走在上面, 留下一深一浅的两串脚印。 帮派里的不少人过来为他们送行,不过想着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大家脸上并无太多不舍。 只有李二壮眼眶通红地站在李大壮身旁, 时不时地用衣袖擦拭眼睛。 本来季明里已经走到马车下面, 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去。 “二壮,我又不是不回来。”季明里用力拍了两下李二壮的肩膀, “好好干活,多听你哥的话。” 李二壮抽噎一声,眼泪簌簌而下, 他看也没看面前的季明里一眼,扑到安玉身上。 “安玉哥, 你快去快回啊,我会想你的。” 季明里:“……”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安玉被李二壮扑得险些一个踉跄, 站稳脚步,安玉毫不留情地将李二壮从自己身上扯开。 “我叮嘱你的事,都记住了吗?” 李二壮泪眼婆娑:“记住了。” “季帮主说得对。”安玉说, “好好干活,多听你哥的话。” 李二壮重重点头:“我定会牢记安玉哥的话。” 季明里:“……” 那明明是他说的话。 算了, 这不重要…… 坐上马车,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马车逐渐走远,再往窗外看去,大家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个细小的黑点。 出发第一天,马车走走停停,速度不快,等到第二天,车夫估摸着季明里和安玉差不多习惯了,便慢慢加快速度,一路再未停下。 山上下雪的时候比山下多,走到第三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马车里堆放的东西不少,季明里和安于活动范围有限,也不敢在里面烧炭,只能趁着休息时烧几壶热水,灌上四个汤婆子用绵套包着。 季明里不怕冷,把四个汤婆子都塞到了安玉的毯子里,马车里的环境到底比不上家里的被窝,饶是安玉抱着四个汤婆子,也时常冻得瑟瑟发抖。 季明里双手抱臂,身形跟着马车摇晃。 坐在他对面的安玉一共裹了三条毯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略显青白的脸。 季明里看着安玉的脸:“你貌似比寻常人更怕冷。” 之前天热,安玉都没什么特别反应,如今天冷,安玉的皮肤总是泛起青白,有时连嘴唇都变得乌青,看着甚是瘆人。 可能和被囚禁在荒凉地的那段经历有关。 季明里默默想着。 “我从小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安玉很自然地说,“我一直怕冷,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了。” 季明里说:“京城那边每年冬天都会下很大的雪,听说比我们浪山上冷多了。” “是吗?”安玉垂着眼皮,“我不清楚。” 走到第五天,雪终于停了。 季明里闲来无事,索性拿出针线包缝鞋垫,他缝得勤快,在马车上缝,下马车休息时也缝。 车夫拾来柴火烧水,三人围坐在火堆前,季明里给安玉灌好汤婆子,随即拿起针钱包和鞋垫就开始缝。 坐在火堆对面的车夫见状,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季、季帮主,你这是?” 季明里头也不抬:“缝鞋垫。” “……”车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反应过来后,抹了把脸,讪笑着说,“季帮主真是能者多劳,连鞋垫都亲自缝。” “你看这像是我穿的鞋垫吗?”季明里抬高手里的鞋垫,晃了晃说,“不是给我自己缝的。” 没等车夫开口,裹着毯子坐在季明里身旁的安玉说:“是给我缝的。” 车夫看向安玉。 安玉冲他咧嘴一笑,眉梢微扬,看着别提有多喜悦。 车夫:“……” 一个帮派的帮主亲自给另一个人缝鞋垫…… 车夫活了几十年,今年也算是长了见识。 季明里倒不在意车夫如何看待自己,从前他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添置新衣,一套旧衣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他虽为男人,但针线活不比那些女人差。 到底是曾经帮了他的一个手艺,即便被人瞧见也不觉得丢人。 缝了四五天,季明里终于缝好一对鞋垫,为了让鞋垫踩着舒适柔软,他特意在上面缝了一层稀疏的兔毛,兔毛下还加了一层棉花。 在火堆前,季明里让安玉脱下鞋子试试。 安玉双手都在毯子里,将脚一抬,直接抬到了季明里的大腿上。 季明里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安玉缩着肩膀,小声地说:“你帮我脱。” “自己脱。”季明里看了眼对面的车夫,只见车夫也正贼眉鼠眼地朝这边看,他收回目光,黑着脸说,“你又不是没手。” “我手冷。” “手冷算了。”季明里把安玉的小腿从自己的大腿上推开,捏着一对鞋垫放到地上,“等你手不冷了再试。” 安玉不泄气,还想把腿往季明里的大腿上放。 不过这次季明里留了个心眼,在安玉抬起腿时,他连忙将身体往旁一歪。 安玉的腿落了空,落在光秃秃的地上,便不动了。 季明里假装无事发生,往火堆里扔了一个地瓜。 火烧得很旺,不多时就把地瓜表皮烤得焦黑。 季明里用树枝把地瓜刨出来,放在另一堆火星子里闷了会儿,隔着洗干净的树叶捡起地瓜,他下意识地问安玉:“安玉,吃吗?” 安玉没有回应。 季明里捧着地瓜散了会儿热气,转头一看,安玉裹着毯子背朝着他,听到声音头也不回。 又生气了。 如今季明里太了解安玉的脾气,自然知道安玉为何生气,他又喊一声:“安玉。” 安玉还是没有回应。 季明里说:“你吃烤地瓜吗?” 安玉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可人依然没声儿。 季明里不想再惯着安玉,心道一声不吃算了,于是转而问了对面的车夫:“廖大哥,烤好的地瓜吃吗?” “好啊!”车夫早就闻着味道犯馋,闻言赶紧起身,欢喜地伸出手。 季明里正要把手里的烤地瓜递过去,谁知方才还一声不吭的安玉突然暴起,转身一把抢过烤地瓜。 裹着烤地瓜的树叶落到地上,安玉徒手拿着,也不嫌烫,一双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季明里。 “这是我的烤地瓜。” 季明里说:“你不是不吃吗?” 安玉开始耍赖:“我没说我不吃。” “你也没说你要吃。” “我在心里说了。”安玉说,“再说了,我没说你就不能多问几遍吗?” “……”季明里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他忍了又忍,没忍住说,“安玉,你知不知道你很无理取闹?” 安玉拿着烤地瓜,表情怔忡,一时没有说话。 车夫满面尴尬,早知道一个烤地瓜会让事态如此发展,他就不要了,他哪儿知道安玉那么在乎一个烤地瓜? 那只是一个烤地瓜啊。 这个吃了,不是下个还能再烤吗? “帮、帮主……”车夫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烤地瓜给安公子吃吧,我还不饿。” 季明里真的生气了,板着脸,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冷得吓人,他没再搭理安玉,转身坐回刚刚的位置上。 “没事,我再给你烤一个。”这话是对车夫说的。 车夫搓了搓手,只觉自己夹在冰火两重天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偷偷瞟向安玉,震惊地发现安玉哭了。 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安玉眼里涌出,安玉脸上挂着数条泪痕,可视线始终放在季明里身上。 然而季明里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地瓜,放进火堆里,专心盯着火候,仿佛安玉不存在一般。 等季明里把地瓜烤好递给车夫后,扭头再看,安玉不知何时走了。 他往火堆里添了柴火,听见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大概再有三天,他们就要抵达京城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是他和安玉最后相处的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方才过于冲动了,明知道安玉就是那样的性子,还故意和车夫说话冷落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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