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的手已经伸进水里,闻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若我不开口,你是不是真就走了?” 季明里还是那个回答:“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安玉反问:“我让你走你就走?” 季明里:“……” 得,又车轱辘回来了。 安玉拿着帕子在水里荡来晃去就是不拧干,季明里看不下去,索性将衣袖一挽,抓过帕子三两下地拧得挤不出一点水来,抖开后递给安玉。 “以后你有何想法直接说出来,我猜不来也不想猜别人心思。”季明里严肃地说,“你都住在我们帮派里了,多少算是半个我们的帮派成员,我身为一帮之主,聆听成员的想法既是责任也是义务,你不必藏着掖着。” 安玉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轻声说了句好。 季明里这才发现安玉的眼泪早就收住了,表情也趋于正常,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要死要活,若非那双桃花眼还有些红肿,季明里甚至以为方才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不得不说,安玉是个很会变脸的人,初来帮派时还会稍加掩饰,如今藏也不藏一下了。 “所以你方才在难过什么?”季明里决定再问最后一次,若安玉不说,他就再也不问了,安慰也免了。 安玉坐到凳子上,拿着帕子细致地擦着自己的脖子和手臂,嘴里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也是你们帮派的半个成员,可我感觉你对我并不亲近。” 季明里皱起眉头:“此话怎讲?” “你与李大壮他们勾肩搭背从不二话,可我刚刚只是抱你一下,你的反应便如此之大。”安玉看了过来,依然幽暗,语气近乎笃定,“你在排斥我。” “……”季明里想否认,却无从否认,他推开安玉是事实,他不想与安玉举止亲密也是事实。 安玉等了半天,没等到季明里吭声,脸色略微一沉,起身把帕子扔回盆子里:“你说话啊。” “李大壮他们是李大壮他们,你是你,不一样……”季明里讪讪开口。 “不一样?”安玉走到季明里面前,“哪里不一样?他们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季明里欲言又止。 安玉直勾勾地盯着他,替他说了想说的话:“因为我喜欢男人?” 季明里一愣,他本是垂眼看着自己鞋尖,顿时抬眼和安玉对视。 安玉和他贴得很近,连呼吸的温度都传了过来:“因为我喜欢男人,你怕被我喜欢上,所以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屋里只燃了一根蜡烛,光影在安玉脸上交织,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季明里飘忽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在安玉脸上停留,安玉的眼睫又长又翘,让他想起小扇子,眨动时跟小扇子一样扇来扇去。 季明里深吸口气。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 话未说完,惹来安玉一声嗤笑:“李大壮他们也知道我喜欢男人,为何他们就没有这般想法?季帮主,是你想得太多还是他们想得太少?” “……”季明里以前从未察觉安玉竟是如此伶牙俐齿,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和你相处最多,不得不多想。” “小鱼经常来你这院里,我和他相处也多,为何他不多想?” “……” 没等季明里找到合适的理由,安玉的气息骤然拉近,季明里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安玉居然贴了上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手在他的后颈交握,如此姿势挤压走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空气。 季明里整个僵住。 “你确定你只喜欢女人?”安玉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能看进他的灵魂深处,“我怎么感觉你也喜欢男人?” 季明里震惊地望着安玉近在咫尺的脸。 安玉轻声说道:“你可以试试男人,试试我……” 话音未落,季明里如梦初醒般一把扯开安玉圈着自己脖子的手,如今天儿早已凉了下来,他却在此时浸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猛地后退两步,活像见鬼一般,语速飞快:“不不,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要试男人!” 没给安玉说话的机会,他又说,“外面的水烧开了,我去拿水。” 说完转身就跑。 安玉看着季明里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缓缓坐回凳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他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不急。 他对自己说。 从他进入尹府到一步步控制尹山来到这里,几年都熬过去了,在季明里身上多花一些时间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事。 裴志远才是第一个人,他的名单很长,希望浪浪帮派能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利刃。 另一头,季明里冲到水缸前,舀了几瓢水浇到自己头上才算冷静下来。 刚刚那一幕何止给他带来冲击,简直像是一棒槌敲在他的脑门上,敲得他眼冒金星,都快看见自己太奶了。 果然! 他果然没有猜错! 安玉对他就是有那个意思! 季明里抹掉脸上的水,站在水缸前沉思。 他首先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喜欢男人,他喜欢女人,尤其是那种前凸后翘的女人,虽然他没睡过女人,但是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多如头发丝,其中不少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再退一步来讲,即便他没有遇到喜欢的女人,也不至于饥渴到睡男人。 两个男人如何做? 貌似是用后面那个地方,可那个地方是用来如厕的啊! 季明里不能想,想想就犯恶心。 冷静过后,他拎了热水放到安玉屋门外面,敲了敲半敞开的门,没等安玉出来便悄无声息地溜了。 冲完凉水澡,季明里躺到床上。 他想安玉是一个好的军师,可惜喜欢男人,若安玉不喜欢男人就好了。
第192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裴家遭抢以及裴志远的死在丰阳城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翌日上午,衙门宣布封城,谁都不准进也不准出, 官兵们挨家挨户地查。 与此同时, 也有几支官兵队伍在浪山上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其中一支队伍找上了浪浪帮派。 帮派里随处可见开垦出来的土地和满地跑的鸡鸭鹅,有个官兵不小心踩到一坨鸡屎, 往草上蹭了半天都能闻到鞋底的臭味儿, 表情也臭得活像在脸上涂了一层鸡屎。 “我早说过不该来这里, 他们要有那个能耐还会混成这副鬼样?”踩到鸡屎的官兵骂骂咧咧。 一旁的官兵也满脸嫌弃, 唉声叹气地说:“走走过场吧,否则回去不好交代。” 三人带头, 只有中间的官兵没有说话, 他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 整个平平无奇,宛若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即便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队伍来到一处院落外面便停下了。 领头的小鱼佝偻着背,客客气气地说:“各位官老爷,能否麻烦你们稍微片刻?我先进去跟我们帮主通报一声。” “小小帮派, 事儿倒不少。”刚刚踩到鸡屎的官兵撇嘴,浪浪帮派到底不在他们的怀疑之列, 他们还算好说话,挥了挥手说, “赶紧的。” “是是是。”小鱼点头哈腰地进去了。 官兵们在外等得无聊,一边打量此处一边聊天。 不得不说,浪山的空气和风景还是好的, 深吸口气,只觉浸人心脾, 放眼望去,屋后是山恋叠嶂以及层层叠叠的、深浅不一的绿,蓝天白云仿佛触手可及。 和兵荒马乱的丰阳城比起来,浪浪帮派简直像一个世外桃源。 “最近事故频繁,先是那个付满,后是调查付满一事的两个同僚,昨儿直接成了裴家遭殃,你们说这是不是一场预谋?”踩到鸡屎的官兵一边用脚蹭草一边小声地说。 一旁官兵瞥他:“什么预谋?” “当然是——”官兵环视一圈,将声音压得更低,“有关裴家的阴谋,我怀疑裴家被人盯上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一旁官兵说,“关键在于背后的人对裴家甚至对我们衙门都太了解,不仅知道裴家众多的人去了京城、知道裴家的构造以及裴志远不会在身边放太多的人,还知道我们衙门的巡逻时间以及巡逻安排,巧妙地避开了我们所有人,我怀疑背后的人在我们衙门安插了眼线。” 官兵拧起两条眉毛:“你觉得是谁?” “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旁官兵把视线投向中间的人,“老杨,你觉得是谁?” 被叫老杨的官兵正是那个从头到脚都平平无奇的人,他站姿笔挺,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从始至终都未参与旁边两人的对话。 直到被喊,老杨的目光才慢慢飘到一旁官兵身上:“做好分内事就行,少想别的,少管别的,除非你嫌活得长了。” 一旁官兵:“……” 方才还说得兴起的两人讪讪对视一眼,连忙闭上嘴巴。 安静没一会儿,小鱼出来了,打开院门请他们进去。 他们以前来过这里几次,不过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浪浪帮派风头正盛,衙门找不到缉拿他们的理由,又担心他们成为盘踞在浪山上的地头蛇,便时常安排官兵过来打探消息。 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这个帮主的住处还是如此简陋。 院子不算小,但也大不到哪儿去,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拿着笤帚正在清扫院里的落叶。 男人背对着官兵们,即便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停下打扫的动作。 官兵们瞥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只有那个叫老杨的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好几眼。 - 季明里知道官兵们会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那些衙门的人惯喜欢为难他们,轻则就地审问,重则把他们带下山关几天,不过最后都将把他们无罪释放,毕竟衙门手里没有一点他们犯事的证据。 这次裴家的事闹得如此之大,还以为官兵会照例让他们帮派的人下山接受审问,没想到坐下来后只是简单问了几句。 季明里搬出早就备好的说辞,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官兵的所有问题。 官兵们神态如常,没有一个起疑。 老杨双手抱臂地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打量屋内陈设,就在其他官兵问完打算走时,他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季帮主,你身为一帮之主,倒是勤俭,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季明里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那边还站着个人。 说来奇怪,那人的存在感不强,明明和另外两个官兵一起带头进来,却硬是让季明里忽略了他半天,可这会儿对上那人的视线,季明里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那人并非表现出来一般无害。 季明里心里想着,面上回答:“我们帮派和其他帮派不同,多的是老幼妇孺,大家各管各的,不需要谁伺候谁。” 老杨闻言,许久没有言语,一双不大的眼睛笔直地盯着季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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