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陆骁成也压低了声音,即使身后有来来回回忙碌着的士兵,也无法窃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不过斯齐就算了,这种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我都没有什么牵挂,但斯齐那还有一大家子人要保全。而且她每天要在平疆舰上来回巡视数次,忽然不见了会引人注意。今天太匆忙了,明晚我想偷偷去须弥湾看看。既然军舰不能通行,那可以乘小船先潜入须弥岛,再徒步走到海湾附近。” “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孟思远拍了拍陆骁成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如果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就能回来了”。陆骁成已经准备好了夜行衣和必要的武器,他坐在床边,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试探地问道,“如果可能的话,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而安知道,陆骁成不可能不去须弥湾探查一番,毕竟是他亲哥哥的埋骨之所,也是当年一系列悲剧的源头。但他没想到的是,陆骁成居然主动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去。 “虽然我们没跟吴望打招呼,但毕竟我们也没潜入他们的政府或者窃取他们的机密。即使被抓住了,也就是有点丢人,道个歉就好了。希望实地祭拜亲人这种事情,相信这位曾经的出家人也能理解,不会太难为咱们。”陆骁成摸着而安柔软的头发,“把你放在哪儿我都不放心。如果我们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回来得太迟,我担心会有人为难你。” 而安的头发虽然软,但心思却敏捷得很,一句道破了陆骁成心中的想法,“你怀疑军中也不干净?” 陆骁成点了点头,“老严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我确实有点害怕。”他俯下身也坐在地上,用滚烫的胸口贴在少年的后背上,把少年紧紧拢在怀里,每说出一个字都震得而安脊背酥麻,“我陆骁成孤身一人苟活于世间,这些年外面看似乎烈火烹油,实际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只希望能查明父兄当年殒命的真相,至于我自己的生死早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但我不能连累你。” 他把人翻转过来,抵在床沿上,两只手臂分别撑在少年两侧的耳边,把这具娇小却充满了谜团的身体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怀里。虽然看上去陆骁成似乎是掌握着主导地位的那个人,但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而安乐意留在这里,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困不住他的。 “我早就失去了一切,现在只有你了。” 少年一如既往地眨巴着那双透亮的眼睛。他伸出双手,托着陆骁成英俊的脸庞,轻轻亲吻着男人微凉的嘴唇。 “我也早就说过,我只想一辈子都和您在一起。” 就这样,陆骁成又忙活了半个晚上,给而安拾掇了另一套行头。 少年坐在床角,抱着膝盖,看着男人厚实的肩背在船舱里忙碌着。 “小脑瓜又在想什么呢?”陆骁成把收拾好的两个背包放在了门口的沙发上,手指轻弹了下而安的脑门。 “我在想,孟思远为什么也对须弥湾如此执着?他到底有什么不亚于您的缘由?” 就在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间中,孟思远把手中已经泛黄的旧照片放在枕边,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今夜,是否有幸能与您梦中一见?
第28章 二十七、十五年前的真相 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三人一起踏上了须弥岛的土地。 “吴望没说谎,岛上的居民确实生活得十分艰苦。”孟思远看着远处破旧低矮的房屋,“即使是年景好的时候,那些税赋可能要这些渔民一整年不吃不喝才能负担得起。如果是灾年……确实会难以为继了。” 陆骁成一边拉着好奇宝宝一样的而安不让他乱跑,一边对孟思远说,“两年前,我拜托老严查过一次十五年前东海战役未公开的机密档案。”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复印的黑白照片,上面拍摄了定疆舰当时沉没的画面:周围浓烟滚滚,巨大舰船的底部被轰开了一条裂缝。 孟思远接过照片,和手中的地图仔细比对着,“看海岸的轮廓应该是在那边。” 而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面是一片浓稠的黑夜。 “应该就是这里了”,陆骁成率先踏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回头把跟在身后矫捷的少年也一把拽了上来。 “你们两个也不等等我”,孟思远喘着粗气走在最后。 “谁让你平时不锻炼,就往椅子上一坐,现在知道自己不行了吧。”都到这时候了,陆骁成也不忘了怼他几句。 三个人站在山坡上,眺望着远处夜幕下的海湾。 再过几天就到十五了,一轮皎洁的弯月挂在天空上,波光粼粼的水面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不对! 炸弹的位置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骁成看着手中的黑白照片复印件,因为年代已久,此时斑驳的画面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异常诡异,仿佛无法被超度的亡灵正在发出泣血的哀鸣。 “骁成……”孟思远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不对啊!这炮弹的位置不对啊!” 如果按照陆骁成手中拿着的照片对应到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那么几乎可以断定,这枚炮弹不是从须弥岛这边发射的。 而是从定疆舰的背后。 那是,秋山帝国军舰的方向。 作为东海战役的主舰,上面坐镇了两位当时帝国几乎最高级别的文武大员,定疆舰是不可能打头阵的,一般是位于整个舰队的中央。 那么这枚炮弹是自己人放的? 十五年了,远在首都的他们没有想到,一切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你们亲眼看到了”,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陆骁成瞬间将而安拉到身后,牢牢挡住。“我之所以说你们秋山帝国是骗子,就是因为十五年前定疆舰的沉没,确实不能怪我们,但这些年我们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那你们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孟思远的情绪明显更加激动,“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 “是啊,为什么我们不敢说出真相呢?”吴望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面前三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们可能比同龄人更加资质过人,更早地获得了在这个国家权力体系里向上晋升的机会。但是对于一个帝国深层次的思维逻辑,他们依然还抱有天真却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连你们也没想过吧,东海战役中那些目睹了这场变故的普通士兵,他们去了哪里呢?为什么他们不把真相说出去呢?” “快!怎么还敢偷懒?”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甩着皮鞭,监督这场夜以继日的巨大工程,“月底之前不能完工,你们都得死!” “老大,那边又有一个已经咽气了。”一个瘦猴一样的小喽啰跑到肥猪身边报告这。 “能坚持了这么多年也是厉害!”肥猪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名单,找到刚死去的男人名字,用黑色铅笔勾掉,“随便拖出去埋了吧,毕竟十五年过去了,早就没人在意他的死活了。” 瘦猴谄媚地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人把这个累死的劳工的尸体拖出了施工现场。 在这远离尘世的深山老林中,开山拓土、修路架桥的工作仍旧在进行着。没人知道,这些被封闭管理、最终被活活榨干最后一滴血的劳工,正是当年参与过东海战役的士兵们。 当然不止有他们。 还有那些参与过其他更多的、不能被知道真相的事件的士兵们。
第29章 二十八、长明灯 “谈谈吧”,吴望一扫白天谈判时横扫千军的气势,慢悠悠地转过身,不设防地背着手向山坡下走去。 “走吗?”孟思远既想知道更多当年事件的细节,又担心吴望给他们埋了什么坑,犹豫地看向陆骁成。 “要动手刚才就动手了,那些事情不问他又能怎么办呢?”陆骁成一脸无所谓,拉着而安率先向山坡下走去。 不远处的一座凉亭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壶热茶。 “怎么感觉您是早早就接到了消息,提前在这里守株待兔?”孟思远终于发现此刻自己的处境有些微妙,落座后便率先发难。 “夜深露重”,吴望把一条厚厚的毛毯递给一直默不作声的而安,“唐少爷身体向来不好,千万别着凉了。” “是你!出卖了我们!”孟思远瞬间反应过来,拔出手枪对准被陆骁成牢牢护住的少年。 “不之是他,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男人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孟思远,问出了深藏心底里的那个问题,“思远,为什么你会那么执着于当年的真相?你跟这整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四人沉默良久,直到杯中的茶已凉透。 陆骁成身后一直没做声、被吴望称为唐少爷的而安忽然叹了口气,平静地开口,“如果我猜的没错……作为孟家的主事人,您对您的长辈不该有那样的心思。” 昨夜。 “我在想,孟思远为什么也对须弥湾如此执着?他到底有什么不亚于您的缘由吗?” 在平疆舰上,听完而安的询问,陆骁成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好半天,他才站起身,从沙发上收拾好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的复印件。 “两年前,我曾拜托老严查过一次十五年前东海战役未公开的机密档案。”男人摩挲着手中的照片,似乎在想念那位一直待他如亲儿子的老上司,“他也是私下打听了很久,才发现了这批绝密的照片。令我们都很不解的是,在我之前,孟思远居然也查阅过这一批档案。大家都知道我与定疆舰的渊源,但是孟思远为什么会对这段事情感兴趣?” “在那之后,我慢慢发现,他似乎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 “到底还是瞒不住了”,事已至此,孟思远叹了口气。 “我一直怀疑孟晓声没有死,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他。”孟思远把手枪插回后腰,有些颓唐地坐回石凳上,开始讲起这一段隐秘又荒唐的故事。 “我出生在东部沿海的一个外交世家,很久之前开始,我们家族就致力于向海外拓展,结交各国元首政要。到了我父母那代,家族中出了一位名声显赫的人物,秋山帝国的开国元勋——孟晓声。”孟思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陆骁成,“据说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独具慧眼。当年庄汉生还只是个山贼的时候,就被孟晓声注意到,并且一眼看出这人日后必成大器。于是,他从很早开始就一直追随着元首,直到定疆舰沉没的那一天。” 孟思远低下头,看着自己攥紧的手指,“我从小就被长辈们教导要向这位远房叔叔学习,但没有人知道,那时起,我就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这些年,你没有成家,也没有过任何伴侣,就是为了寻找这位已经在事实上被宣告死亡的‘叔叔’?”陆骁成难以相信,自己认识这么久的孟思远居然会做这种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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