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烟熏味和焦糊味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仿佛天地间的乌云变成一团黑烟,飘进了他的家里。 柴观雨双目空洞地冲进厨房,灶炉上的花胶与鸡肉已经变成一坨焦黑的废物,焦糊与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团乱麻,一堆乌糟。 煮这锅汤的时候,柴观雨觉得舒适温暖,能够挽回孟听潮的心,现在汤毁了,孟听潮也毁了。 他想将糟糕的料理都倒进水槽。 水槽里有一堆灰烬和残余的纸片一角,他用手指轻轻地触碰,意识到这可能是照片,他猛地转头,看到玻璃相框里消失的照片。 来不及了,所有的都来不及了。 他想要挽回的东西都来不及了。 柴观雨心中产生了一丝怯意,他本能地握紧双手,失魂落魄地环视着这个房子,绝望地说道:“恶心的房子,太恶心了,我不要再住了,我要给它卖掉,我要换更好更大的房子。” “来不及了。”孟听潮看着他,“你卖不掉了。” 柴观雨大叫道:“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你结不清所有的贷款。”孟听潮说:“它的所有权不完全属于你。” “只有你还不上!”柴观雨难得硬气了一下,“一个月才两万块钱,我的公积金每个月都在存续,我完全还的起!况且,你以为提前还贷对我来说很困难吗?这些年我工作赚的钱完全可以覆盖这个房子的所有贷款,孟听潮,你恶心到我了,我完全可以重新买一套。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了,哪有什么来不及!” “来不及了。”孟听潮说:“你的工作就已经来不及。” “不就工作吗?!”不就掌握了一些灰色收入吗?况且证据链都不完整,柴观雨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没了工作,我就没有了收入来源了吗?” “藏你灰色钱的银行卡我已经注销,里面的钱都在我手上。”孟听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些年,你赚了不少钱,可是你花的钱应该更不少。手表、衣服、皮带、包和车子样样都要贵,应该藏不住很多的钱。” 柴观雨没有皱眉,没有说话。 孟听潮见他没有说话,问道:“还是你觉得那笔福利院的钱是你最后的保障?” “难道不是吗?” “你忘记了吗?当初你虚伪上头,说要以你的名义去捐赠。”孟听潮嗤笑一声,“具有公益性质的捐赠不可撤销。这笔债在你头上,你不懂吗?” 柴观雨嘴唇一下子发白。 院长顾忌着孟听潮,一直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去索取这一笔捐赠,孟听潮却不这么想,“你贪了我捐赠的钱,一分都别想少。 “柴观雨,你还不上房贷,这个房子会被拍卖的,低于市场价挂在法院拍卖平台。” “每一次还款都是从我的银行卡里扣的,银行的流水会帮助我起诉你偿还我所有的本金,还有同期银行存款利率的全部利息,等你还完这些债,剩余的钱你好好拿着。” “应该和我一样,再也买不起这A市吃人的房子。” 一个房子代表了人的一生。人与生俱来就会对房子有执念。 现行社会,房价的飙涨往往代表着当时没有上车的人再也上不了这辆车了。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黑色的眼睛里像窗外的天色一样暗沉,孟听潮说:“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最后一丝的希冀也被孟听潮抹平,崩溃、绝望如洪水一般涌进他柴观雨的心脏,呼吸急促却浅,柴观雨呆滞、害怕地看着十年的伴侣。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额前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 孟听潮面无表情,犹如平静如镜的大海,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点涟漪,柴观雨面露惊恐,犹如雷云密布的暴风雨,全是呼啸的风声,全是如注的雨声。 他从来没想过孟听潮的报复这么渗人,这么疯狂,他知道孟听潮说的话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性,百密一疏,他似乎在这场博弈之中输了。 输了?柴观雨自欺欺人地摇着头,眼眶微微发红,眼神惶恐不安,紧张的情绪变成一股热流在脸上涌动。 不可能,不对! 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一定是在做噩梦。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手机在这个时候剧烈的振动起来,柴观雨艰难地掏出手机,看见消息的时候,血液的回流让通红的脸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紧闭双眼,不敢看满屏幕的消息,无数的同事都在提醒他“邮箱”这两个字。 柴观雨的内心已经吓到了极点,他的手指点了好几下,才颤巍巍地点进邮箱的界面,一下子就看到一封以自己姓名命名的,以自己名义发送的邮件。 苍白的嘴唇透露出他的不安,他的手指点了几下,邮件的内容将他浑身的血液都抽干了。 是方慢拍下来的惨不忍睹的照片。 他自己没有发过,是谁发的!是谁发的!是谁发的! 他抬起头,踉踉跄跄地走到孟听潮的身边,质问道:“是你发的?” 孟听潮眉头微蹙,困惑道:“什么?” “那是你发的?”柴观雨面如死灰地指着江声,厉声道:“是你发的!” 江声鄙夷地看了柴观雨一眼,“什么东西?” 柴观雨忽然想起来他的邮箱密码,听潮不知道,江声更不可能知道。 他告诉过方慢,让他帮自己回复一些无聊枯燥的邮件。 是方慢。 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是方慢发的—— 【是你逼我的!!!】 逼他什么了? 柴观雨错愕地环视四周,碰倒了茶几,手机从手中滑落,“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孟听潮和江声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不是信息,是电话,催命一般地打了过来,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字如同一把寒冷的利刃,毫不留情地砍向柴观雨的心脏。 是事务所合伙人。 柴观雨不敢接听电话,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敢面对电话那头可能传来的噩耗,他逃避似的后退了一步。 江声上前一步,按了接听,并且开了免提。 对面传来严厉的男人声音, “柴观雨,现在!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柴观雨无力地抓着手背,撕扯着自己的皮肤,崩溃地怒吼道:“工作我他妈不要了!” “十五分钟。”对面急促地挂了电话。 柴观雨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出门。 绝望与痛苦在柴观雨的身上交织成一幅无比凄惨的画卷,孟听潮能够看出来他内心深处逃离出来的撕心裂肺嚎叫。 心脏隐隐的有些发涨,孟听潮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不是我发的。” “嗯。”江声摸了摸孟听潮的脑袋,人委屈的时候希望被摸头,江声喜欢这样的安慰,他觉得听潮也会喜欢的。 孟听潮挥开了江声的手,“我只举报了方慢。” “他们自作自受。”江声伸出手臂,环住了孟听潮的肩膀,柔声道:“利益,最容易从内部打破。” “嗯。” 江声拍了拍听潮的背,用鼻尖拱着他的鼻尖,认真地说道:“听潮,鼓起勇气说分开,会被奖励新的开始。 孟听潮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了江声。
第39章 雨停 暴风雨仿佛感受到某种力量的制约,缓缓地停了下来,雨滴还在天空纷纷飘落,落地的声音却渐渐地变得安静许多。 房子里只有江声和孟听潮两人,静静地享受着暴雨之后的宁静。 孟听潮松开了江声,问道:“肚子饿吗?” “饿了。” “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孟听潮走进厨房,“面条,可以吗?” 江声也跟着走进厨房,“都可以,我不挑食,” 孟听潮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挂面,抽出一半下了一碗面条,面汤在炉子上慢慢地煮沸,散发出阵阵香气,孟听潮轻轻地搅弄了两下,“简单吃一点,我等会儿还要搬家。” “搬去哪里?” 孟听潮刚想说余老师在A大里有一个闲置的教职工宿舍,让他搬过去过渡一下,但是他忍住了。 脑海里有清醒的声音在他耳边持续回荡——让他放过江声。 他一直在利用江声,这对江声不公平。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他应该离江声远一点。 孟听潮短暂的沉默之后,缓缓地说道:“余老师会帮我安排好的。江声,我不知道我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还是要说——是我不小心把你拉下水的,我很抱歉。” “你不要抱歉,我自愿的。”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一丝黯淡,江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正在往锅里打鸡蛋的听潮,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有离开的愿望,“听潮,你准备去哪里,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一起搬。” 面汤开始沸腾,孟听潮看了江声一眼,低垂着的双眸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他心软地伸出手臂,将江声额前的碎发微微地拨开,用力却又小心地在他的额头敲了个鸡蛋,鸡蛋落入面汤里,白色的蛋清逐渐变得粘稠,嫩黄的荷包蛋让人食欲大开。 孟听潮的声音也是微微沙哑的温柔,“两个鸡蛋够吗?。” “够。”江声点了点头,想了很久,没有追问,有点茫然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马上要晴了。” 密集的雨滴变得稀疏而温和,暗灰色的云层中透露出一丝阳光,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天空。 孟听潮低头关了火,将锅里的面条分成两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江声,“吃饭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在一起吃饭,一人捧着一碗面条坐在餐桌前,江声看着对面的人身上只着一件宽松的浴袍。 浴袍是他系上的,领口上泛着红晕,衣服下面有很多很多看不见的吻痕,江声忘记了吃东西,他的视线一直在孟听潮的身上。 他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 两人像是相处很久的爱人,他们刚刚送走一个上门吵架的闲杂人等,吵架吵饿了,爱人给他下了一碗面条。 江声伸手拿了一双筷子。 面条很好吃,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的是最简单的东西,也美味到极点。 江声想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和听潮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声的眼神有些波动,因为就在刚刚,柴观雨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攻击性言语。 有些东西,他并不往心里去,可有些东西,江声又难免在意。 按揭房子能够带来的安全感很少,听潮尝过一次被负债压垮的苦之后,或许再也不会去相信。 江声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他说到:“听潮,你等等我,好不好?”他停顿了一下,他不懂得迂回示爱,他直接告诉孟听潮,“房子的事情,我很快就能解决,不是按揭房子,是全款房,写你的名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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