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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到顾总二字开始，顾明山额上青筋就已突突地跳，听及此处，他猛地扬手拍向桌面，嘭的一声，吓了助理一跳。 “你跟他说……等等，算了，我自己去。” 顾明山和助理两人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一走，陈煜就迫不及待地活动起来，四处转悠打量。办公室后的柜子尽是一些大部头和摆件，其中就有那只表带已经很旧，表盘也斑驳了的绿水鬼。 陈煜先前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没在上面花太多时间，反手就拉开了一个抽屉。 文件夹，协议模板，支票，便签……陈煜一一扫过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于是又拉开一个抽屉。 这次，里面是一本相册。 陈煜对着这玩意沉默了。 ……这不会就是陈佳佳口中的他不见了的相册吧。 陈煜轻手轻脚把相册拿出，两张照片也随之飘落。陈煜接住一看，正是那剩下的半张照片。 照片上顾明山也向镜头笑得很灿烂，头是歪向陈煜一边的，丝毫没有如今的冷漠模样。陈煜想，如果把自己家里的那半张和这半张拼起来，肯定会是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青春时期这么亲密的两个人，后来却闹翻，如今甚至天人两隔……陈煜想得心里不太舒服，便把照片放回抽屉，打开了相册。 果不其然，就是自己的相册。满满当当，全是他的照片。 不过，这倒也坐实了他和顾明山也许是、似乎是、好像是、确实是……有这么一腿。 办公室资源有限，多的怕是也找不到了。陈煜心事重重，心中还记挂着突发疾病的陈佳佳，于是将东西放回原位，悄悄溜出了顾氏集团。 溜到中心医院，飘进指引台查找到陈佳佳的病房号。陈煜从恢复意识开始到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利用“隐身”技能，四处溜达，畅通无阻。 陈煜飘进陈佳佳病房里时，李东洋正在给她削苹果。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刷刷两下就削好一个苹果，递给陈佳佳，“佳佳，你才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呢，怎么也不注意身体呀。” 陈佳佳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摆摆手示意她不吃：“确实是我太急了点……我想尽快把哥哥的照片要回来。” “唉，我能理解你对你哥的感情——你之前生了这么大的病，还要动手术，你哥为了你筹钱筹得太辛苦了。” “……三十几万，短短半个月就筹出来了……但是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你哥这么拼命给你筹钱治病，不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李东洋边说边将苹果切成块，整整齐齐码在碟子里。 “嗯，我知道了。”陈佳佳小声应答，借头发的遮挡悄悄抹去眼角泪花，“我吃个苹果吧。” “诶诶，好，你吃这个，我刚刚削好的——哎？我苹果呢？” 那一头的两个人正疑惑地找着才刚刚削好苹果；而另一头，陈煜弯起眼睛，嘴角带笑地嚼着嘴里脆脆甜甜的苹果，施施然飘出病房。
第8章 九 一周后，陈佳佳康复出院。 在这周里，陈煜也没闲着，在B市到处逛，大致了解了地形，也渐渐回忆起了他以前生活在这里的一些点点滴滴。 他想起他跟小区的保安大叔关系特别好，大叔偷闲，有时洗了水果还会招呼他来吃；楼下早餐店的奶奶在他早上来买早餐时会给他挑个大的糕点，心疼他工作太拼命；徐青乾每次见他因为工作而忘了吃饭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但却骂骂咧咧地给他送女朋友包的饺子。 他还想起来他父母给他和妹妹每人都求了一个平安符，却没给自己求。结果十六岁那年父母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双双去世，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从此他不得不肩负起照顾十二岁妹妹的责任。 还有…… 顾明山。 想到这里，陈煜略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顾明山就像是他记忆里的一个“禁区”，就连他自己也难以触及有关顾明山的记忆。别的事情都想起得七七八八的了，唯独有关顾明山的，除了那些他找到的、听到的，他无法再想起更多。 包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陈煜记忆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场景。是因为没关紧窗户而被风刮起的窗帘带倒的水杯，他那时想伸手将水杯扶起，却因为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失去抬手的力气，疼痛达到顶峰，他的视野也渐渐模糊，随后就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和黑暗。 陈佳佳和李东洋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医院门，陈佳佳的电话就响了。 “你好？” 电话那头的祝小彤小心翼翼道，“你好，陈小姐，我问过医生，她说您今天能出院……我们很遗憾您在我们公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并且公司对您的病情十分关心，托医院前台给您转交一份小礼物，是我们的一点微薄心意。” “谢谢你，”陈佳佳道，“谢谢你们关心，我想问问预约大概还要等多久呢？” 陈煜的耳朵竖了起来。 “嗯……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还请您耐心等待呢。”祝小彤干笑。 “好吧，再见。”陈佳佳将电话挂掉。 - 另一边，顾明山从梦中惊醒。 今天是双休日，他破天荒地睡了个久违的懒觉。 然而这个懒觉还是因为他被梦魇住了，无法挣脱，直到陈煜出现在他梦里，像往常一样对他笑。他的眼睛简直无法从陈煜身上移开，伸手想摸摸陈煜眼角的那颗泪痣，陈煜却笑眯眯地对他说了再见，转身就消失了，他慌张上前想拉住陈煜，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摸着。 似有冷风从胸膛呼啸而过，他心里一空，终于挣脱出来。 无端地，他想起了上周办公室里莫名其妙掉出来的相片，心中疑云窦生。 那天他被顾长亭的话气昏了头脑，到顾长亭办公室里和他对峙。 “你最好告诉我，所谓宋小姐又是哪来的？”他将双手撑在顾长亭办公桌，看着顾长亭那张令人生厌的嘴脸，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一拳打上去。 顾长亭看着顾明山青筋暴起的手背，处变不惊地笑道，“明山，爸爸只是希望你能为陈先生多多着想，不要让陈先生失去他唯一的亲人。”他特意加重了唯一二字。 顾明山咬牙，“……关陈煜什么事？” “哦，爸爸的意思就是，陈先生妹妹的身体是不太好的，说不准哪天就发生意外了呢？”顾长亭手肘撑着桌子，双手交叉，将下巴轻轻搁在手背，微微一笑，胜券在握。 “那我就把时间改到下周，希望你能准时赴约，不要寒了爸爸的心。” “明山，这次也能做好吧？”
第9章 十 顾明山被梦里的情景扰乱了心神，他心神不宁地下床洗漱，突然很想见一见陈煜，抱抱他，哪怕给陈煜打个电话也好。 但是不行，顾长亭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转而想起那张银行卡，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今天是顾长亭定的见宋小姐的日子，顾明山厌烦地跟宋小姐发消息虚与委蛇，准备驱车去接她。 - 陈煜再次来到了顾氏集团。 他寻思着，如果老老实实排号的话，那实在是太慢了点，毕竟顾明山大忙人一个，日理万机的，多少重要客户要见，那陈佳佳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于是，他决定借助一下他身为一只鬼的来去自如的技能，给他的投胎之路点一个小小的金手指。 趁着祝小彤离开前台的空档，陈煜悄悄移动鼠标，点开了预约记录的文件夹。一路拉到最下面，他终于看到了陈佳佳的预约记录—— 预约人：陈佳佳（备注：无） 预约事项：代返还故人物件（备注：重要物品，无危险物品，必见面详谈） 紧急程度：一星（审核人：祝小彤，顾长亭） 果然还是得靠金手指，不然凭这一颗星的紧急程度，他还得再活一轮才能投胎。陈煜叹了口气，手动将这份申请表的紧急程度拉到最大。 ——紧急程度：优先级 紧接着电脑弹出一项加红加粗的提示，“请问您真的要将紧急程度标注为‘优先级’吗？一旦操作，将无法撤销！” 只差一个确定，陈煜却犹豫了。 毕竟是用祝小彤的电脑处理的，如果顾明山追究起来……遭殃的是祝小彤。这件事一完，他大概是能快快投胎去了，但是自己投胎还连累了别人，那就不好了。 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隐隐告诉他，顾明山绝不会追究。 有关你的事，顾明山绝不会追究。 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更别提你的妹妹了。 可笑，你以为很重要的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又谈何追究呢？ ——你在浪费他的时间。 这句话重重落下，将他砸得晕头转向，他茫然地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记忆回溯，那个人微微笑着，将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悠然自若道，“陈先生，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在浪费他的时间。” ……我没有。他强撑的笑容摇摇欲坠，无力的辩解在那个人看来似乎很是可笑，那个男人并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慢条斯理地说：“不然呢？你好好想一想，他几何同你说过他工作的事？或是家里的事？” “陈先生，你太天真了，这可不是什么小孩过家家。” 脑中疼痛让他回过神来，陈煜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又移到了鼠标上。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一瞬间极端的疼痛让他不像他自己，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带着偏执，尖叫嘶吼着让他点下确认。 ——让顾明山看到，让他在顾明山这里最后优先一次。 陈煜垂下眼帘，手指微动，孤注一掷般点击鼠标。 电脑上再次弹出加红加粗的标识—— “操作成功！” “您的预约将会在一天内处理完毕！倒计时23：59.47！”
第10章 十一 顾明山与宋小姐落了座。 互相问候两句后，两人相对无言——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一时间只有餐厅里的弦乐队在默默演奏，音乐静静流淌，倒也不显得尴尬。 “你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午餐过半，宋小姐突然毫无征兆地发问。 她出声得太突然，顾明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在提出疑问。 这是一个肯定句。 “没有。”顾明山不想理会，生硬回答。 “哦，”宋小姐兴致缺缺地抿了口酒，“我看你这样，还挺像失恋的。别误会，我对你没什么意思。”她连忙补了一句。 顾明山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被我说中了？”宋小姐吵他眨眨眼睛，“我说，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讲讲呀，就当交个朋友嘛。” 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她的话实在是太莫名奇妙了。顾明山原本不打算理会，但鬼使神差地，他却有了一种倾诉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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